无尽香

梅花自有清气，才能熬过岁寒风欺雪压迎春，用梅做香，无尽中便也暗香萦然。世间任何好事不外乎精而恒，一如梅花香自苦寒来，才有这清雅俊逸、穿云渡月之香气。

师父到园里修剪梅花，释然偷摸着到师父禅房取经书，竟然在师父的床脚处看到一瓶香水，瓶身上用毛笔写有“无尽之香”，师父一定不用香水，该不是近日寺内来修行的女施主掉的？释然偷摸着把香水给带了出去。

释然刚出门，就被释行逮了个正着：“好啊，释然，在师父房间偷偷摸摸地干什么？”释然不想和小师弟纠缠：“去去去，我给师父放经书呢！”

释行眼尖：“释然，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释然知道释行的脾性，一问起问题就刨根问底，就摆出师兄的架子：“释行，你今日的早课读了没有，见到师兄还敢直呼法名，快去读早课，滴水可以穿石，修行贵在坚持，要好好修行……”

释行可受不了每个人都来教育他一顿：“知道了，知道了。”撒开腿就往回跑。

太好了，释行走了，这下自己可以研究一下这瓶香水了。

释然走到释果师兄处：“师兄，把你的iPad借给我用用行不？”

释果正在看经：“不借，你是不是想偷着打游戏？”

释然：“师兄，就借我一用好吗？”

释果：“鬼鬼祟祟的，你要干什么，给我坦白交代。”

释然左看右看，拿出手中的香水：“师兄你看，无尽之香，我想查查这个香水。”释果也被吸引：“常听人说，无尽是束缚堕落的意思，无尽中还带香，这简直太奢侈了。”两人说着，这下偷看的释行也忍不住了：“香水就是香水，管他什么名字，也只是香水。”

几个人正在热烈讨论的时候，师父从后面来了：“释然，是不是你拿了我的香水？”释然明白师父知道了，不过师父一个出家人拿香水做什么呢？

师父知道几个弟子有很多疑问，把修剪的梅枝放在一边：“这是一位女居士请我做的，立春时节，梅花暗香浮动，女居士想以梅花做一瓶香水送给故人。梅花凌寒独放，开到立春，开过季节轮回不正是一种骨气？所以为师用今年立春的寒梅淬炼了这瓶香水，取名‘无尽之香’，等女居士前来取走。”

释然好奇：“师父，我们可以一嗅吗？”

师父点头默许，弟子们小心地打开，一股清冽之气扑鼻而来。师父道：“梅花自有清气，才能熬过岁寒风欺雪压迎春，用梅做香，无尽中便也暗香萦然。”

释然：“师父做这一瓶香水用了多长时间？”

师父：“从前年收集梅花上的雪水一瓮，伴以梅花，埋在地下，到今年立春才开瓮，经过制炼只得这小小一瓶。”

“师父为什么要做这么长的时间，大可以今春采了梅花就做。”释行好奇。

“做事哪能那么轻浮？古时候女子制造香水胭脂，要先砍桃枝煮水，洒遍室内，然后砍寸许的桃枝数千条围插在墙脚四周，并且禁止鸡鸣狗叫，供一个紫色琉璃杯在‘胭脂之神’前，自穿紫衣、紫裙、紫带、紫冠簪、紫帽子，虔诚地礼拜。最后，用桃叶刮唇，一直刮到出血，再把血与紫色花朵放在装着汾河水的鼎里煮沸，女人长跪闭目等待，不久就化为香水胭脂了。为师小时候见过制造香水，在偌大的锅里搅动香料，那种香气虚矫夸饰，有一种言之不尽的龌龊之感，使人格外怀念乡间小路的野草清气。世间任何好事不外乎精而恒，一如梅花香自苦寒来，才有这清雅俊逸，穿云渡月之香气，追求尽善尽美之和谐，小小一滴香味境界自然不一样。”师父不紧不慢地说给两个徒弟听。

释果这才知道，做一瓶小小的香水，也有这么多的学问。

释然想了想，又有一个新的疑问：“师父，女居士选择立春时节订制这瓶香水，是否还有什么更深的寓意？”

师父点了点头：“释然问的好。冬去春来，这不单单是天地间的物象，也是人的内心盼求。人们愿意从柳条上探出头来的芽苞寻觅春的气息，从一年之端，早做耕种的盘算，以建立新的希望，获取新的丰收。女居士选择这个时节把香水作为礼物送给故人，自然伴有春之美好在其中了。”

释果听了，也插了一嘴：“立春时节，又是梅花为料，必然寓意更加深刻了。”

师父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