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谁会一直寻找那个深深爱着的人
晚上21:21分我又收到了暨南的微信:不行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什么方法可以走的不痛。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信息了,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充当她的心理咨询师,去了解她近期的压力,然后再陪她一起度过这段难熬的操蛋生活。
认识暨南是在后海的一个小酒吧里,是那种很有情调的酒吧,名字叫“薰衣草”,你看,这名字一听就是很正经的酒吧吧,我进去那个酒吧还是源于我路过时候驻场歌手刚好唱了我最爱的薛之谦的歌《意外》:明知这是一场意外,你要不要来?
来!必须来,我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夜色刚好降下来,酒吧里的紫色也显的有点晕晕的,本打算听完这首《意外》就走,可是下一首歌却又让我留在了这里,并点了一瓶Corona Extra。
“大家好,我是暨南,给大家带来一首十年,陈奕迅的十年,送给他。”她唱的有些跑调,明明是一首怀旧歌,她却唱的十分欢快,像是“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哟呦”的感觉,我不禁笑出了声,酒吧里的很多顾客也都鼓起掌来。
我看见她坐在我旁边的桌子上开始解下左手手腕的手表和耳朵上一对大圈耳环,披散的头发用皮套绑了起来,一下子变得清爽可爱起来。我看了看时间,七点了,该回家了。
第二天的下午六点半我又路过了这个“薰衣草”酒吧,此刻正在播放的是一首我也没有听过的英文歌,我又放下包坐在昨天的位置上,听了几首歌便7点了,我却没有走,我承认,我在等那个叫“暨南”的酷酷女孩。
“大家好,我是暨南,给大家带来一首十年,陈奕迅的十年,送给他。”她来了,还是昨天的歌,昨天的调调,待她唱完坐在我旁边桌子,我不禁好奇问她:你怎么今天还唱这首歌?她猛然抬头有些惊讶,你第一次来?哦,不,你今天第二次来?
我点点头,她突然就笑了,笑声里满是故事,我知道,她一定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女生。她说我在这里只唱一首歌,就是《十年》,我已经唱了四年了,四年每天都是这一首歌。
我的手捂住了嘴巴,惊讶那一刹那就充斥了我脑子,我有些不可思议,但又有一些敬佩。她拿起手表就走到了酒吧后面的房间。
接下里的一段时间,我每天下班都会来“薰衣草”坐会,有时是刚好赶上暨南唱歌,有时是她刚坐下准备摘手表,有时是刚踏上台阶就看到她走进屋子里的潇洒。
这一次我进去“薰衣草”,却看到有些醉醺醺的暨南,想必是歌曲已经唱完了,我看着这个年龄与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桌子上却摆满了鸡尾酒,她一个人失神的品尝着每一口,轻嘬一口,回味几秒,再心满意足的咽下,喉咙处一鼓一陷,看起来撩人极了。
我坐在她身边,她说:你又来了,真好,你怎么一直都在。
我扶着摇摇晃晃的暨南在路边等车,她吐了好几次,有两个司机过来看到这个样子都直接自己取消了订单,她边哭边吐说:这酒哪里好喝了,你骗我,你个大骗子。我问她谁呀?谁是骗子,她说:别问,问就是答案。
嘿,她还挺清醒。
自那天打了9辆车才把暨南送回家,时而清醒时而昏沉的暨南非要加我微信说日后要请我吃饭,信誓旦旦的说完便倒在了床上。
我给她卸了妆又换了睡衣,临走前看见门口鞋柜却有一条深蓝色领带挂在玻璃橱窗内,很是精致,我想,我应该了解下暨南的生活了。
“你几点下班呀?我等的饿死了。”
“你还有几分钟呀?你的小兔子要成兔子干了。”
“6点。”我回。
“啊,还有一分钟,你快飞奔下来。”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暨南特别喜欢等我下班一起去吃饭,我问她七点不用驻场的么?她说驻什么场?“薰衣草”是我开的,我是老板呀。
她见我楞了一愣说:“你不会不知道吧,薰衣草就是我开的,我是总裁兼CEO。”
“我说这段时间七点你怎么不去驻场了,我都不敢问你,我还以为你被辞退了,天天唱那一首歌,谁都听......”还没等我说完。
暨南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我知道我好像说错话了,我赶紧给她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兽姐,别夹了,我给你讲讲十年的故事吧。”我也放下碗筷,开始听这场我等了三个月的故事。
有些人来过你世界又走了,不是他不爱你,只是他没有更好的方法去爱你。
“我不管,兽姐,这顿饭还是你付钱,哈哈哈哈。”吃干净的暨南擦擦嘴,拿起包就走,一副反正我没钱的样子,她说她每次来找我都是走来的,说是没有钱坐车,可是我记得这顿饭之前我才刚得知“薰衣草”酒吧是她开的。
“其实每次跟你吃完饭,你回家后,我都又去薰衣草唱‘十年’啦,我不能忘记的。”说完暨南便蹦蹦跳跳的走到对面。我也拎好包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刚刚暨南说的他走了,他走了。
“兽姐,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也想走。”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暨南这种话的微信,在我的接触中,她一直是一个清爽可爱又很乐观的女孩。
她特别喜欢给我讲之前在酒吧遇到的那些或搞笑、或失意、或悲伤、或有理想的人,她说她从来没想过开一个小小的酒吧竟然可以体会到这么多人间百态,她说她给很多失恋的男男女女免了单;她说她也曾和一个失恋的陌生女孩喝了一整夜;她说她会给路边路过的乞丐面包和水;她说她想成为一个特别特别善良的人,像,他教她的一样。
我赶忙打车去了暨南家,她一个人瘫坐在门口鞋柜的橱窗处,脚边放着两瓶开了口的安眠药和一瓶矿泉水。
我赶忙抱住她,她的眼睛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红色,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白,上眼皮因为哭的太狠已经揪成了一团,她拿着那条深蓝色领带,紧紧地攥着。
“今天是他走的第四年的纪念日,我明明可以好好生活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看,我把‘薰衣草’也管理的很棒是不是?可是他怎么就走了呢?他怎么就再也不回来了呢?兽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还要继续找他么?我要待在原地等他么?他会不会已经结婚了,不要我了,你说四年了他还记得我么?他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暨南的哭声太让我心碎了,明明还是一个少女,却要经历这般,这世间我爱你,你也爱我,本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了。
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这便是再好不过了。我把暨南费劲的抱到床上轻拍着她睡觉,我真希望她能忘记那个叫做“暨南”的男孩。
如果你不爱她了,麻烦回来告诉她一声,别让她在等你了,因为她一直在等你。
我一直在担心暨南随时都会想不开,我本来想搬来和她一起住,顺便担当她的心理咨询师,但是她总是直接拒绝我,她说她想一个人呆着,我也只好听她的,我告诉她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一定要第一时间。
今天六点暨南没有来我公司楼下催我,也没有给我发她去干什么的消息,应该是在“薰衣草”唱歌吧,我还想着这孩子终于知道适时营业了。我买了一束向日葵准备一会当面送给她,我想她这样的女孩一定也喜欢向日葵。
当我走进“薰衣草”,发现风格有些变化了,平添了一些媚俗气息,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来时候的那种淡雅气息,我问酒吧前台一个小姑娘:“你们老板呢?”
“老板,有人找。”小姑娘冲着里屋喊道。
我赶紧整理整理向日葵,放在背后,准备给暨南一个惊喜。
我却看到从屋里走出一个胖胖有些油腻的大叔,他摸了一下胡子说:“你是兽兽?”我挠挠头又有些惊讶的回答是。他从前台拿出一封信递给我说:“暨南临走前让我交给你的。”
我忐忑不安的接过信,不知道老板这句“临走前”的“走”是哪个意思的走。
“兽姐,展信安,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因为我此刻还没有打算要走,我会告诉新来的老板,等我走后,把信交给你。记得你之前问我第一次见你记得你么?我那个时候调皮的摇摇头,其实我的记得的,因为你一进‘薰衣草’,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有一股文艺的泥土气息,就是很文艺很文艺那种,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我起初不敢与你交谈,我怕你嫌弃我们这种驻场酒吧的人,更何况我是个开酒吧的,我就更不敢和你打招呼了,嘿嘿。但是后来我发现兽姐每次来都是听我唱完‘十年’就走,我就知道,你每次来‘薰衣草’一定是为了看我,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我的。请原谅我的离开,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呆在这里好好经营‘薰衣草’的,这是我和暨南我们两个人的心血,我还答应你要每天等你下班去吃楼下的红烧排骨,我答应过你要在这里一直等他的。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怕我以后生老病死也等不到他,或者我根本就等不到我生老病死的时候。你知道么?兽姐,我是相信你的,你说他会回来的,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我觉得我再呆下去我会疯的。在我心里,我一直都在找他。兽姐,你放心,等我找到暨南,我们俩就一起去你公司楼下等你下班吃红烧排骨,你可不要换工作哦。---你的珠珠”
其实我知道珠珠是呆不住的,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她也曾答应我要等到30岁的,30岁,暨南再不来,她就找个男人嫁了,去过一个平淡的生活。只不过平凡和不甘心,还是不甘心赢了。
想起那天我给珠珠夹完排骨,她开始了她的故事。暨南不叫暨南,暨南原来叫珠珠,那个男孩叫暨南。
他们从小是在南方的一个大山村子里长大的,珠珠的父亲嗜赌成瘾,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爸爸天天都在赌博,家里已经好几天没有饭吃了,珠珠带着妹妹就在村子里挨家挨户要饭吃,可是即使要到了饭,珠珠也不吃,也是全部都给妈妈和妹妹吃。
但是妈妈还是走了,妈妈没有选择她和妹妹任何一个,在一起很早的凌晨,妈妈没有收拾包裹就离开了家。那时候珠珠才5岁,她不太了解走是什么概念,她不知道自己原来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暨南每天都给珠珠带饭,有时是好吃的梅菜馅包子、有时候是一碗带肉的菜,珠珠尝也不尝就给妹妹吃,暨南说:“没事的,珠珠,你吃吧,我家还有很多,不够的话你就告诉我,我再给你带。”珠珠笑了,她扒拉了一口菜,原来肉这么好吃。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爸爸赌博归来太饿了,凌晨三点多在厨房做饭引起了大火,等珠珠意识过来,厨房已经烧得熏黑,已经蔓延到了屋子,珠珠赶紧摇醒妹妹,俩人根本逃不出去,火势越来越大,珠珠害怕极了,妹妹也是十分害怕,大声呼救着,可是凌晨三四点,大家都是在熟睡中,根本听不见珠珠的任何呼救。
珠珠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呼吸不过来,喘不了气,她看见两岁的妹妹瘫在地上,小脸憋得通红又无法呼吸。珠珠真的恨不得冲出去,可是房屋的椽子掉了下来,直直的砸到了妹妹身上。那一刹那,珠珠楞了,珠珠赶紧去搬椽子,可是火势越来越大,自己根本无法控制。
“珠珠,珠珠,你在里面么?”屋外似乎是暨南的声音,焦急的喊着。
“是我,暨南,我在里面,救我。”
等珠珠再醒过来就是已经躺在暨南家的床上,身边围满了村里的人,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说这孩子太可怜了,没了妈,没了爹,也没了妹妹。珠珠转过头,泪水一涌而出,原来,这就是一个人的感觉。
珠珠一直都在暨南家一直生活,她觉得好像也还不错,似乎比之前还要好一些,就是没有了妹妹,每次想起妹妹都会觉得,如果那一晚她再强大些就好了。
“你觉得把珠珠嫁给隔壁村那个王坚怎么样?”突然听见暨南妈妈在说些什么,珠珠便凑了耳朵听。
“为什么嫁给王坚呢?”暨南的爸爸有些疑惑的问道。
“因为王坚家有钱呀,你看珠珠长这么好看,嫁给他,这彩礼钱,不得这么多呀?再说了,咱们养她这么多年,白养了,要不是为了以后嫁人能赚点彩礼钱,谁愿意要她呀。”说着,暨南妈妈倒了一杯茶给暨南爸爸说道。
于是暨南带着16岁的珠珠来到了BJ,他说我不想让你嫁给那个王坚,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是好人,你可以嫁给我,珠珠扑哧一声笑了。
珠珠说她和暨南在BJ都在餐馆当服务员,因为不让招童工,他们作为餐馆老板的亲戚工作。满18后暨南就去了建筑工队,说这样的活钱多,珠珠便选择了化妆品销售,俩人总是在下班后聊当天发生的所有好玩的。
暨南说很想给珠珠一个家,一个不同于以前而是很温暖的家。
珠珠说她等着呢,她说暨南曾经允诺她要给她一个家,可是她觉得这个小出租屋也是家啊。慢慢的他们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为了不给别人打工,他们便在后海开了一间酒吧,名字叫做“薰衣草”。
俩人每天幸福的经营着,珠珠既当老板娘又当驻唱,很多人慕名而来,生意也越来越好,可是离那个家的目标还是太远太远。
有一次珠珠比较晚到店里,却没有找到暨南,他以为暨南去批发商那拿酒了,可是到了晚上也没有回来,珠珠有些慌了,暨南的电话也关机了,珠珠一下子崩溃了,她找不到她的暨南了,她发了疯似的在BJ的每一条街道上走来走去,边走边叫:暨南、暨南......
不知道她找了多久,只知道天亮了又黑了,黑了又亮了,反反复复好几天,直到珠珠晕倒在大街上。珠珠在医院醒来,她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她知道,她的暨南消失了。
于是她一个人回到酒吧,开始再次经营起酒吧,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不知道那些日子的星星月亮听到了多少她的哭声和祈祷。
珠珠曾经说她想一直呆在“薰衣草”等他,因为暨南记得这里。
找不到的东西就别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