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是第一次重逢(6)

这就是那一年的同学聚会，我时常觉得恍惚。明明我经历过，为什么只是那么几个小片段留在记忆里。每次想不起来的时候，我都是拿喝多了断片作为唯一合理解释。明明我见到了唐兰芝，却总是在脑海里浮现的是高中时期的形象，总觉得有人偷走了那段记忆，亦或是我内心渴望的仅仅是高中时期的那一个念想而已。

再那次聚会之后，我并没有太多想法，生活恢复之前的平静，一如既往地向前缓缓流淌。我所不知道的是，今后的几年，迎接我的将会是工作上的重大挑战。

我是一个从小学开始就一直中规中矩的按着最标准的中国孩子的人生履历在成长的人。小学就属于家长不操心，学习一直不错，虽然不是第一第二名那种顶尖的，但是也一直是颇受老师重视和喜爱的那种学生。一直到了高中，面临中国孩子都需要应对的人生第一道重要关口——高考。96年，第一次高考，稀里糊涂的考了一个专科线的分数。复读一年，考到了北平。学校比较有名气，但是我却是以高出本科线50分的成绩读的专科。

高中生活赐予我很多东西，初步树立了我的三观。我一度在学校也属于话题人物，干一些年少轻狂的事情。当年觉得酷的不得了，回头看看，二逼青年一个。曾经迷恋《文化苦旅》，曾经三读《红与黑》，曾经把背单词的时间都用作背诵唐诗宋词，曾经和最喜欢的姑娘同桌时只知道趴桌子上睡觉，曾经为赋新词强说愁还以为自己文笔出众。。。回头看看，人生的快乐经常是干傻事，因为那是毫无回报的纯粹的快乐。

价值、快乐、轻松好像成了人生不可能三角。孩子的笑声最纯粹，就是因为那是没有目的的快乐。仔细想想，同学中关系好的人，都是在一起干过犯二的事；最喜欢的姑娘，都是时常要惹她生气的；最愿意干的事情，都是没有价值只为耍酷的。为了意义和价值活着，是以牺牲快乐为代价的。成年之后，没有快乐的原因就是太追求目标了。有价值的事情，不是不快乐就是不轻松；快乐的事情，不是没价值就是不轻松；轻松地事情不是没价值就是不快乐。既有价值又快乐还能轻松完成，这种事情我想象不到。

我给大家描绘了一个面目模糊的唐兰芝，还写了一堆同学的名字，对各位毫无意义，而对于我却是一段段鲜活的人生经历。你的全世界，只不过是别人的一粒沙而已。我犹如一个中年大叔絮絮叨叨的讲述着自己的人生，这些却不是年轻人感兴趣的。这种内敛到老派的经历，其实只适合给熟悉的人展示。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绝大多数人都是激荡起的灰尘。能够在同时代出类拔萃已经是时代英雄，企业家犹如马云马化腾，绝对的时代宠儿，各领风骚三五年。如果能够开创丰功伟业，影响百年亿人，那已是世界伟人，亦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还有开创伟大祖国的毛爷爷。更有人能够穿越千年，让无数后人敬仰膜拜，那是圣人，就像孔夫子、老子、庄子。而我们，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能够影响身边的几十个人就已经非常不错。

我用一次重逢，讲了更早之前的重逢，所以这个章节起了这个名字。很想细细的讲述我所经历的故事，却发现一个字一个字的白描历史，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所以，我不相信回忆录。真心话想表达出来，对表达者而言，是很残忍的。鲁迅先生的《一件小事》中对于自己的“小”感到自惭形秽，他也做不到把家中事务都清清楚楚的表达出来，哪怕是一家之言。太久远的圣人难以了解，近几百年，貌似除了王阳明、弘一法师，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配得上从内而外言行一致的圣人。正常人的真实内心都是丑陋的。

姜文大导演的《邪不压正》里面有关于日记的台词，很精彩。

朱潜龙：日本人靠不住我靠谁？老蒋？

蓝青峰：更靠不住

朱潜龙：一个写日记的人？

蓝青峰：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朱潜龙：是啊

蓝青峰：你写日记吗？

朱潜龙：我不写，你写日记吗？

蓝青峰：谁能把心里话写日记里？

朱潜龙：写出来的那能叫心里话吗？

朱潜龙蓝青峰：下贱！

我也无法写出完全真实的自己，这一章就写到这里吧。

下一章想写“走过古典派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