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中国三教九流揭秘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7章 天门会秘史

○ 风光一时的民间武装

狗被逼急了也会咬人,人如果活不下去就会造反;天门会起事不过是为了活命糊口……攻城掠地,抢营拔寨,天门会一度势力强盛……很快就昙花一现,这其中原因一言难尽……

一、起源——官逼民反,天门会起事

天门会起源于林县城南约20里的油村。那时(1923年)正是北洋军阀混战时期,天灾人祸接踵而来,农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而驻在林县的苏德合匪军(约一营),更是无法无天,征食派款,截路抢劫,为所欲为。农民为了保护身家性命财产,抵抗官府和匪军,于是纷纷组织红枪会、黄枪会、孙震会等以自卫。

油村农民郭官林迷信鬼神,是个近于巫师之流的人物,目睹官府和匪军任意摊派抢掠的行为,深感自家财产没有保障。于是效法其他会门的组织形式,供奉文帝上神,另立天门会于油村,自称文团师。

开始的时候,公开是劝人为善、舍药救人,暗中则联络群众,吸收会员,入会者不分贫富,不分老少,只要是老实农民,“心虔意诚”皆可。入会时,首先在文帝上神位前烧香化表,叩头礼拜,然后发誓不办坏事,不当坏人,不泄露会中秘密。誓语末两句是:“如有违犯,五雷轰尸。”然后传以“避枪”、“避水”、“避火”等口诀。“避枪”的口诀是:“天皇皇,地皇皇,四大金刚来避枪。”后面还有两句,末一句是以“太上老君敕令”结束。

那时林县到处都有会门。自从在横水镇(在城东20时)黄枪会打跑了苏德合匪军后,各会门的目标也渐渐转移,或干涉地主行政,或报复个人宿仇,或与土豪劣绅发生冲突,造成流血事件。郭官林胆小怕事,惟恐天门会效法他们,冤冤相报,酿成大祸,连累自己,于是决意将文团师一职让给其他会员。经过多次商议,谁也不愿接任。最后,“冒失头”石匠韩根子在大家的怂勇下,接替了这个职务。

韩根子家境贫寒,为了维持生活,终日上山开荒。初时无所作为,会员亦无发展。后来他说在开荒时,从地下刨得一个端公(驱神役鬼法师)用的旧铜印,见方约市尺二寸,上刻“灵宝大法师印”6个字。据说在黄表纸上用印,一次能印透7张。他说这是天赐法宝,叫他替天行道,保佑良民。此事一经传出,村人信仰,有的还暗中传播,说韩根子是个真龙天子。从此,本村入会者渐渐增加,韩根子的思想也逐渐起了变化。

1924年初秋,合涧区(城西30里)的民团队李育之(外号蔓菁头)带队到油村提款,村民无力缴纳,被李毒打,发生冲突。韩根子等为了抵抗暴力,当场用红缨枪将“蔓菁头”挑死,余众窜回。

把“蔓菁头”挑死后,有的人感到痛快,也有的人感到后悔,说人命关天,不该闯此大祸。于是大家商讨对策,有的愿意破命硬顶,有的主张暂时躲避。后由韩根子决定,先硬顶一下,如果不胜,再行逃跑。当夜即把各人家属送往外村。那时正是秋季,满地庄稼,他们连夜收拾土枪,磨快红缨枪和大刀,即集体(因人不敢分散)藏在村北面(县城在北面)大路两旁庄稼地里,等待同敌人拚命厮杀。

县政府得到消息后,第3天即派全县民团四面往剿。临淇区民团由南面,东姚区、合涧区由东西两面攻击,县民团队长薛桂芳(封丘人)统领城关和北区民团进攻北面。那时林县各个会门(红枪会、黄枪会等)气焰日高,本地人谁也不愿得罪他们,自找其祸,因此,东、西、南三面民团都是迟迟不前。

当薛桂芳带队接近油村时,天门会突然从庄稼地一踊而出,土枪和红缨枪齐用,两面夹击,“哼哈”之事震动四野。该民团等措手不及,已被打伤几个,四散奔逃,有几个胆大的也曾向后还击几枪。但均未命中,更是害怕了。天门会随后紧追,民团中有十几人跑到辛安村(油村北面约10里)大劣绅杨与九家炮楼里凭险抵抗,在天门会四面围攻下,他们眼看要被活捉(子弹打光),才隔窗托杨家人说,愿意缴枪保命。天门会得枪十余支,放走他们,全胜而回。

薛桂芳带的另一股民团窜回城内后,惟恐天门会随后追来,立即将城门上锁,城关设防,有一个多月不敢放生人进去,他们也不敢出城。人心惶惶,官府眷属有的竟偷偷离开林县。

天门会自把县民团队长薛桂打败后,即在本村积极发展会员,并添设武团师一人,不久连韩根子共有40人。这40人都以“欲”字起名,如文团师韩根子改名韩欲明,武团师路基本改名路欲淇,其余有韩欲修、韩欲朝、路欲殿、史欲宽、田欲秀、杨欲珠、韩欲成、路欲杰等,称为“前四十名”(即基干)。为了对付官府,提高战斗力量,这40名各负责任:韩欲明管全面,路欲淇管战事,其余有专管侦察的,有专管秘密购买子弹的,有专管在四面路口警卫的。他们又有邻村(如大南山村、小南山等)发展会员,分置据点,以互相接应。并保留地里禾秆,作为保卫藏身之用。那年油村四周,麦子都没有播种。

乌云山是油村东南的一个险要地方,是通往东姚区的隘口。有一次,突然从汤阴县窜来一股土匪,占领了该山附近的柏峪西岗和王家庄,逼近油村。天门会得信后,韩欲明即派路欲殿乘夜带会队往剿。该股匪因人地生疏,又在黑夜,唯恐天门会围着村庄,难以冲出,即向东逃路。天门会抓住几个背包的(没有枪支专管背东西的)带回油村剌死。土匪远窜,邻近村庄没有受到骚扰,人人称颂。

经过这两次对付官府和剿灭土匪的胜利,林县贪官污吏不敢出城,境内土匪也闻风远窜,天门会保家保乡,远近皆知,外村来入会者也日益增多。

二、沉浮——天地会的兴衰

1.韩欲明设坛传会

天门会在地方上连续打了两次胜仗,声威日盛,远近来入会者日多。于是,在油村北建立老坛,供奉文帝上神,专门接待入会群众。入会者除自带香、箔、黄表外,每人缴入会费5角。后来因为来者众多,应接不暇,又在外村、外省县选择集镇或大村,委任文武传师就近传会,以减少入会者的跋涉(会费仍缴老坛),并使指挥各自传授的会众。

不数月,北至河北省沙河、邢台,东至本省临漳,河北省清丰、南乐,西至山东省长治、壶关、平顺,南至辉县、获嘉,周围二十余县都有韩的会员,能调动的武装会众约有四五千人(老弱无武器者不计)。其中掌握武器最多的传师有涉县的冯贵德(城东南合漳村人)和临漳的范义,他们所部各有长短枪四五百支或三四百支,雄据一方,与官府相对抗。

会员出门,不论是集体或个人,都要在胸前衣襟上押一刀黄表,露出半截,集体的还要打一面小黄旗,也有打旧有的清道飞虎旗的,好象是他们的证章一样。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天门会会员。这样打扮的人,路上经常可以看到。过去走路是农民向官府人员和知识分子让路,是时,官府人员和知识分子只要看见胸前押有黄表的农民,就要早些躲开,或者绕道过去。

韩欲明当时守旧心很强,头上盘着小辫,上穿蓝布带襟小棉袄,束腿裤(冬季),厚底白口单脸斫山鞋(前40名大都是这样),不多说话,整脸待人,手里经常提着砥刀或皮鞭子,来往老坛与他家。有一外来入会者穿着没脸鞋,针丝袜子,韩欲明看见后,即将那人的鞋袜脚一刀两断,并骂他是洋鬼子。这件事传出后,再有到油村去者,谁也不最穿没脸鞋和针织袜子了。

林县是个好讼之乡,城关客店常常住满告状者。自油村成立老坛后,天门会会员告状,都到油村(被告者大者是非会员),到那里告状,不但不用请代书写禀贴,给差费,侯堂期,只要双方都到(被告不敢不到),随时都可以问案,十句八句,即能判断了结。输者大部罚以子弹或枪支,有罚子弹几盘至一两千盘的,有罚枪支一至十几支的。限期交到,谁也不敢违抗。所以天门会老坛的武器增加很快,不久就成立了会队营,建立起它的基本会队。

1925年元月,天门会因在山西省平顺、壶关、长治一带传会,与晋军发生冲突。韩欲明调动林县会队千余人,由武团师路欲淇指挥,冒着大雪,开赴壶关。山西地势又高,又下大雪,十分寒冷。当与晋军(约一营)交战时他们人人赤着上身,部分人盘着辫子,枪头上束着黄表,手拍胸膛,一人大呼“哼哈”,千人齐声附和,声震天地,直身向前猛冲。晋军官兵谁也没见过这样打扮和这样战术的敌人,真以为天门会是铁罗汉,刀枪不入的,胆战心惊,回头就跑。天门会随后紧追,晋军有被打死打伤的,跑得慢的也有被红缨枪挑死的。是役,天门会得有重机枪一挺(因不会拆御,毁坏了)和长短枪、手榴弹、军需品若干,全胜而回。晋边农民,亦皆称颂不已。

事后,天门会侦知晋军镇压传会,是平顺县人、前北洋军阀政府众议院议员石璜的主谋。平顺与林县交界,离油村亦只有数十里,于是韩欲明派地方会队,乘机将石璜捕获,解往油村扣押三四个月,拷打多次,几至身死。后来石璜家人托林县劣绅杨与九等转弯关说,罚以巨款,即将其释放回家。

那时林县人在晋东南一带的很多,有落户的,也有当土木石工的。石璜回去,即逃往太原,怀恨在心,制造谣言说,在平顺一带的林县人,大都是天门会的暗探。此风一传,有的住户和工人(油村和邻近村庄人),暗暗被保甲监视,胆小的也有自动回来的,因此林县与晋边结仇,边境戒严多日,几至路断人稀。但天门会在太行山区仍然暗暗传会,地方保甲查究不清,亦无可奈何。农民入会者日众,西面防务更加巩固。

河北省各县入会者,以磁县、沙河为最多,声势亦最盛。当奉军弓富魁旅(有人说是富双英旅)驻防磁县时,城关车站附近都设有岗哨,检查往来行人,天门会会员每每抵抗,发生冲突,被奉军打死几人。矗欲明接到报告后,即派“前四十名”中的路欲殿率领会众千余人,直指磁县,配合当地武装会队,远远从西南面包围城间和车站。是时正是奉军南进的时候,兵车昼夜不绝。路欲殿等也不知道当地驻军究竟有多少,不敢贸然进攻,只在邻近村庄暗暗活动,检查行人,未发生过大冲突,只捉了几个说是奉军侦察的嫌疑犯枪决了事。不久弓旅调走,天门会恢复了对城关车站一带的控制。

路欲殿得胜带队返回油村时,为了夸示武威,故意绕道城关。官府得信,不但不敢阻击,反而城门紧闭,不闻不问。从此,天门会所作所为,官府土绅谁也不敢吭声。韩欲明的雄心渐大。

2.攻城夺地,势力渐盛

与晋军、奉军冲突获胜后,天门会声威更盛,武器日多,会员激增。林县地方官府自知力不能敌,县长为了保持他的官职,变硬为软,渐渐与韩欲明来往起来,先是派他的亲信到油村送礼上香,后来又亲身到油村见韩欲明,屈膝讨好。韩欲明已知官府对他无可奈何,即乘机要求进驻城关,共同保卫林县。县长回城后,商诸全城士绅,谁也不敢反对,只得欢迎韩进城。这时正是奉军进占河南的时候,政局混乱,谁也无暇顾及此事。

韩欲明进城后,设老坛于东大街旧黄华书院,韩亦住在那里。东、南、北三城门的守卫换成会队,清查户口,拒绝生人入境。监视丁漕科(主事人刘华)、公款局(局长是劣绅杨与九),征收地丁,充实军需。除派人到外县秘密购买军火以外,又设造枪厂于城隍庙,制造土快枪。扩充分队,在县城至油村沿路、城东安林公路沿线都住上会队,检查行人,防备侦探混入。架设城关至油村、城关至横水(区)马店(镇)电话,以迅速传递消息。因韩欲明经常往来于城关与油村间。蠲免屠宰税、买卖牲畜税等,减轻农民负担,收拾人心。缩编县民团,更换队长,委“前四十名”人接替(仍称地方民团,别于会队),增加武力。撤换城关、合涧区长、县商会会长,巩固地方政权。六班三房原是官府爪牙,除逃跑外,有的赶走,有的治罪。土豪劣绅、知识分子,与“前四十名”无亲故者,事前有的逃往外地,有的藏身匿迹。区长、村长有跑掉的,也有改头换面为天门会服务的。至此,土匪绝迹,小偷改行,坏人“瞪眼”,不敢胡为。

这时涉县传师冯贵德亦占据涉县县城,活捉县长石恩伦,解往老坛。石是五六十岁的人,老奸巨猾,很善逢迎。韩欲明对他不但没有治罪,反委他为林县县长。涉县县长由韩欲明另委林县人吕约章(知识分子)担任。辉县盘上平乐一带,各县西薄壁镇,已早为天门会所占据,后又进占城关月余,将袁世凯、徐世昌几处别墅收没一空,官府人员、土绅知识分子亦均逃往新乡和外地。韩欲明又委林县艾石铭(知识分子)为县长,驻地盘上平乐,改名为西平县,与盘下辉县官府相对立,防御南面敌人。

黄枪会、红枪会、孙震会等会众,见天门会占据县,掌握政权,势力愈大,大都脱离本会,改入天门会(外省外县也有这种现象)。地富土棍,流氓地痞,有的为了保护私产,有的为了讨高利贷,有的想借会报复宿仇,也有暗暗乘机钻入的,会员激增,成份渐渐复杂。

知识分子首先入会的,是韩欲明的老亲郭金昆,他是前清秀才,家是地主,善于逢迎,又因亲戚关系,韩欲明对他极为信任,言听计从,成了韩欲明的真正军师。“前四十名”和秘密会议,他也能参加;军政要事,大都由他决定,有“韩欲明第二”之称。

这时豫、晋、冀三省边区二十余县都有天门会会员活动,能调动的武装会队已近万,会员达10万多人。林、涉、辉三县(林县全部、涉县大部、辉县西北部)周围五六百里,已全为韩欲明所掌握,农民拥护,会队成师。兼之西有太行为屏,南有辉县盘口之险,北部山岭起伏,易守难攻;东面居高临下,宜攻宜守,河焦沟、花园梯、小西天、红梯关(太行山)、南村、鹿岭(西平县)、马店镇(安林交界,属林县),据险设防,立卡收税,俨然成为太行山麓的一个小国,远近闻名。河南驻军也渐渐对它注意起来。

3.陷入低潮

1927年,冯玉祥驻兵郑州时,对韩欲明在林县的所作所为,已有所闻。那时韩欲明的注意力已渐转向东面,在安、林交界地方驻有会队,指挥部设于马店镇,路欲殿、韩欲雷等都在那里。“不上太行山,要去坐火车”,京汉线上的安阳,已成为天门会进攻的目标。马店镇离安阳水冶镇仅20多里,居高临下,举步可达,而且附近村庄常有天门会会众出现,因此水冶镇早已如临大敌,戒备森严。安阳城离水冶镇不过40里,一马平川,容易进攻,因此城关和火车站也处于岌岌可危境地。冯玉祥为了北伐顺利,清除豫北会门,巩固后方(那时冯部吉鸿昌已将城关黄沙会镇压下去),及派庞炳勋进攻林县天门会。

当韩欲明侦得庞师进攻林县的消息时,除令驻在马店镇、科泉镇(安阳西界)原有基本会队加强防守外,又火速调集安、林、辉、涉等县武装会队数千人前来增防。第一道防线设在科泉镇东边约一里的铺岭,第二道防线设在科泉镇和马店镇中间的安阳桥(安、林交界桥),再向南伸展到铁炉村、南屯村和涧东村(距马店镇一里或三四里)。这些武装会队,平时既无训练,又无军事知识,更不懂什么是战略和战术,所凭的就是“天皇皇,地皇皇,四大金刚来避枪”等所谓刀枪不入的几句“咒语”,乱哄哄地驻扎在安、林交界的几个村庄里。

庞师进攻铺岭时,天门会基本会队走在最前面,仍是直身持枪进行抵抗,前仆后继,死伤甚众,于是余众纷纷溃败。庞师攻占铺岭后,一路由正路进攻安阳桥,一路绕道科泉镇西关占据高地,向西南进攻马店镇。天门会不支,路欲殿、韩欲雷等即率领守护马店镇的基本会队,沿安林公路北边的小路败回林县城,保护韩欲明、郭金昆等要人退往太行山的桃园沟(桃园离林县城15里)。

庞师在马店镇会师后,即乘胜西进,一路占据林县城(空城)进攻桃园,一路由诸翟村(城东五里)向西南直攻天门会的老坛油村。到达时,油村已十室十空,妇孺无留。庞师除将老坛全部烧毁外,又烧了大半民房,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即占据了天门会的老根据地。

天门会战败的消息传到哪里,哪里天门会的村坛即自行撤消,文帝上神牌位也暗暗藏掉,所有天门会标志一概烧光。家家乱跑,户户闭门,谁也不敢再说自己是天门会的人了。

桃园里沟地带呈长三角形,外宽(约一里多)里窄,曲曲折折长约十四五里。沿沟两岸,山崖峭削,壁立百丈,上下分为三层,依次向里收缩,直接一下,无路可通。黑龙潭之间有一条小路,只能单人行走,易守难攻。第二道险要是水梯,高约百米,坡度亦有七八十度。上下第二层,只能由梯往来,没有别路可通,有一夫当关、万人莫敌之险。韩欲明退到那里后,层层把守险要,防备庞师进攻。

庞师堵着桃园口后,向里攻击多次,天门会凭险抵抗。庞师不但没有进展,反常常被天门会居高临下,冷枪射击,屡有伤亡。这种情况延续一个月左右,形成双方对峙的局面。

在相持期间,庞师为了肃清地方,首先在城关、合涧两区,协同各村村长搜索军火,对在过天门会的人家及与“前四十名”有亲故者,搜索更严。搜索中,有搜出的,也有没搜出的,有被扣押的,有被罚款的,人心惶惶,莫行所向,而庞师却大发其财。

天门会被庞师堵在桃园沟里,他们白天活动的范围仅仅在里沟一带,由于人地熟悉,黑夜则由一二层上的小路往南绕到花园梯(在桃园中南约20多里)附近下山,那里没有住庞师。在山下活动的范围虽然也不太大,只限于合涧区和城关区西南部(来往四五十里以内,天亮能以回山),但他们征收的粮款、煤油和子弹等军需物品则很多。天门会事先拟定富人名单,用一个纸条写上派某某某将某某东西若干,于某日某家的大门缝里塞进,到了期限,被派款或物品的人,就能按数送到指定地点(大都在花园梯附近),谁也不敢违抗。因此,桃园里沟虽然驻扎了天门会队千余人,在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吃食和军需品却未发生困难。为了扩大会队,重整旗鼓,长期抵抗庞师,天门会又由山下征集工匠多人(给工钱),修建仓库、营房等,以备不时之需。

庞炳勋看到单方进攻无效,便会合晋军,上下、东西两面夹击。晋军在西面山上用大炮往下轰击,庞师由东向上攻击。连续打了几天,庞师仍无进展。这时天门会虽未受到什么损失,但因慑于晋军的大炮和两面夹击,人心逐渐慌乱起来,有主张逃跑的,也有主张坚守的,争论不已。韩欲明为了安定人心,不使基干失散,经与郭金昆等主要人员商议,最后决定派人下山请求庞师收编,暂时维持现状,再作计议。于是派郭昌言(林县人,知识分子)等二人为代表,进城商洽。庞炳勋闻之大怒,立将郭等2人下狱,准备枪决,后经林县知识分子请求,才释放。

天门会得知郭昌言等被扣的消息后,知道收编无望,人心更乱,主张逃跑的人也更多,所有基干家属更是害怕,而韩欲明也渐渐动摇起来。后来大家征得韩欲明的同意,决定暂时各奔前程,各带自己亲信,分期分散,离开太行山。郭金昆一面派其亲信到沈阳面见他的朋友东北交通旅旅长,请其预备秘密住所,一面连夜从小路往外疏散会众,只留精壮者五六十人。9月某日后半夜,无月色,韩欲明、郭金昆等率领精壮会队,往北绕到黄华口(桃园口北面约10里),前有尖兵,后有后殿,韩欲明、郭金昆等居中,在是夜四更的时候,一声不响的直冲庞师把守黄华口驻军(约一营)地点的口头村(逃出黄华口的必经之路),斫死庞军守卫三四人,向东北逃去。等到该营长知道后,韩欲明等早已逃得不知去向了。庞炳勋得到这个消息后,即令桃园口守军往里进攻,一无所获,只得将把守黄华口不力的营长免职了事。

韩欲明冲出黄华口后,直奔东岗区,沿途化整为零,插枪(即将枪寄放在熟人处)疏散。到砚花水村,暗暗渡过漳河(事先雇有船只),只留心腹3人(郭金昆等)星夜赶到河北省沙河县上车逃往沈阳,住在事前派人交涉好的旅长家里。该旅长待以上宾(因韩有钱,花天酒地,吃喝玩乐,过着他从未过过的生活)。这种生活方式的影响,大大助长了韩欲明人上人的欲望,东山再起,时刻未忘。因此,他经常派人与他的旧部基干、传师等联系,互通信息,等待机会,再回林县,重整旗鼓。

4.接受改编,重整旗鼓

1929年,石友三反蒋失败后,由安徽退到河南,设后防司令部于新乡(司令李逢春)。那时豫北一带又成混乱局面,躲在太行山附近的天门会基干,都跃跃欲试,想乘机再起,夺取林县,恢复旧观,于是韩欲雷、路欲殿等即派人前往沈阳面见韩欲明报告情况,请他回来。

韩欲明暗暗回到林县,改名韩复生,住在城西北约30里太行山麓的云峰寺(姚村区),招集旧部,图谋再起。时间一长,人来人往,活动逐渐分开。安阳、汤阴、临漳、内黄、武安、涉县、林县各县官府得到消息,想乘韩初回,羽翼未干,加以扑灭。于是召集七县联合会议,决定调集各县民团一部,组成剿匪司令部,公推杨寿彭、李锡三为正副司令,负责剿灭韩复生事宜。

杨、李二人招集新组成的队伍约近千人,在安阳集合,经林县东北合顺区西上,想直副云峰寺,活捉韩复生。这些队伍在姚村东南某村(距云峰寺约六七里)休息时,韩复生已得到消息,即派基干三四十人,猛冲下山。杨、李二人毫无防备,竟被韩部打乱,乌合之众,纷纷向东逃跑,杨、李二人带头跑回安阳,剿韩队伍不解自散。从此官府士绅,谁也不再提剿灭韩复生的事了。

韩复生的旧部越聚越多,姚村区又被他们占据了大部。林县士绅明知韩复生回来是个隐患,但都是本乡本土的,谁也不愿出头说话得罪于他。代县长李叔镜(林县人,知识分子,民团大队长)自知力不敌韩,又想保住饭碗,为了讨好韩复生,竟瞒着全县士绅,偷偷将韩复生请到城内,仍让他住在原先住过的旧黄华书院中。此消息传出后,城内士绅富户,大吃一惊,当天即暗暗逃出林县城。

韩复生进城,他的基干“前四十名”大都跟来。油村和城关,人流络绎不绝。林县大部又成了天门会的世界,投机分子相继出现在韩的面前。横水区达连池煤矿经理李某某(安阳城内人)与石友三后防司令李逢春有旧交,经他与韩、李二人介绍接洽,李逢春代石友三委韩复生为旅长,管编不管饷,饷由韩复生就地筹派。

韩复生当上了石部旅长后,首先委安阳李某为旅部参议,又委其基干“前四十名”中的韩欲雷为第一团团长,某某某为第二团团长,杨欲珠为第三团团长,田欲秀为第四团团长,分别驻在油村、城关和城南北两区,招兵卖官,扩充队伍。一个连长或排长缺,卖数百元以至千元。买官者,后来有赔本的,只好自认霉气;也有赚钱的(讹诈),名利双收;但天门会的声誉却日日下降。

那时南三区(临淇、东姚、合涧)群众联合反韩,林县又成南北对峙局面。北部以韩复生为首,占据了城南城北、姚村、任村、东岗、合顺、横水七个区,南部以临淇民团大队长阎立亭、东姚区长周吉昌、合涧民团大队长李光远等为首,占据了南三区。韩复生屡次派郭金昆与南三区阎立亭等磋商,让第一团韩震宇驻防临淇,未能成功。两方隔着浙水互相对立,除油村外(油村属合涧区),韩复生的势力始终没有争夺到手,深怨郭金昆办理不力,逐渐疏远了他。郭在天门会的声望从此逐渐低落,不久也就离韩回家了。

韩复生进城后,经常与代县长李叔镜和士绅杨锡三(教育局长)、平士英(前实业局长)、李子林(小学校长)等相往来,设宴、请酒,倍加恭维。委知识分子刘秀山(当过北洋军阀第一师某营军需长,林县人)为参谋长,希望通过他拉扰地方武装,刘性骄傲,不善应酬,也没起到拉拢的作用。

韩复生编的团、营、连虽然不少,但大部士兵都徒手,为了补充武器,增加实力,韩设法收编林南土匪王德荣,委以独立营长(有好枪五六百支)。王匪进驻林县南关时,尚带“肉票”70多张,都押在南关山西会馆石券内,后来得赎款十几万元,分给了韩复生一半。韩委合顺区土棍郭君良为暂编第四营营长(有枪五六十支),后升为第五团团长。接着又收编任村区土匪杨三堂,委以独二连连长(后叛变),收编东岗区巨匪王振国,委以独立棚长(有枪十数支),后升为营长。再加上其他独立营、连,乱哄哄地住满了城关一带。

巨匪二王(王德荣、王振国),一住南关,一住北关,土匪习性,依然如故,强买硬占,据乱市场。当时城关暗暗传说:“南关独立营,北关独立棚,一只吃人虎,一个伤人熊。”南关是林县繁华市场,人们走到独立营门前,谁也不敢斜视一眼,生怕惹出是非。然而韩复生反称说王德荣的军纪很好,并传令嘉奖。

那时林县当兵的人有种特性,即只要不离本土,一招即来。说是在家乡当兵既能照料家务,又能因势发财(讹诈),一举多得。因此韩复生在不长的时期内,连同收编的土匪就又扩充到四五千人(各种成分的人都有),由文团师一变而为富贵回故乡的旅长。这样一来,连他的老丈人路某家(本纂西坡村,在油村西约十里)也是门庭若市,求差的,请情的,送礼的,出出进进,连续不断,俨然成了韩复生的小衙门(韩的女人常住娘家)。官府士绅,也有往来,卖官受贿,无所不为。

韩部名为军队,实际工作则是征粮催款,讹诈乡愚。他们往来征催,照例是群众管烟管饭,一次缴不足者,再来二次就得要鞋袜钱(跑路钱)。有的还以多报少(在路上丢掉一部分),或以好换坏(好粮换上土糠),向营连报告,说是群众有意欺赖,于是抓去处罚。有的甚至窃取了人家财物,反说失主诬赖,又罚又打。象这类不法之法,常见不鲜。

天门会尽管日夜催粮要款,但林县民穷财竭,当兵的还是一天两顿稀饭,穿的是破烂的军衣(也有穿自己便衣的)。韩震宇的基本队伍,农历十一月间还有换不上棉衣的(有穿上的是自己换的),冻得不能出门,两个人伙披一条被子,坐在屋里草铺上熬日月。但是所有团长、营长却穿着皮袄大衣,吃喝嫖赌,任意挥霍。

天门会的“前四十名”基干人员,开钱的门路各样都有,有管赎“肉票”的(王德荣带到南关“肉票”,大都是“前四十名”说合赎回的,有二八回扣钱),如田欲秀等;有保贩毒险的(来往林县、涉县之间),如史欲宽等;有包揽词讼的,如韩欲雷等。这类违法乱纪的事,韩复生却置之不闻不问。

韩复生虽没有象其基干那样胡作非为,但嫖娼宿妓也是常事。为了与他的副官长李子钧宿一个暗娼(城内人,有夫之妇),韩竟用黑枪将李打死。这事没过3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外籍军人知道后,个个感到不安,于是纷纷离林而去。

副官长李子钧(商丘人,由沈阳与韩同来的)精明能干,又有军事知识,内部组织,外面交涉,都由他一个主持。因此韩部基干十分妨他,并从中挑拨是非,使韩、李关系渐渐恶化。韩用黑枪打死李子钧后,韩的基干十分称心,而韩失去一只臂膀却自以为是。从此“前四十名”对韩更加包围,争权夺利,纵兵殃民,而韩则蒙在鼓里,走向末路,尚不自知。

石友三调韩复生往邢台的命令传出后,韩的部下林县人的特性又显露出来,小官和士兵纷纷请假,说家务无人照管,不能随行,请不准假的就乘机逃跑。林县离邢台200多公里,路上走了三四天,开小差的就有一半多,到了邢台后,剩下的不足千人。韩住南门外,离南大郭村和北大郭村不远,因为粮饷困难,吃穿无着,韩部士兵便横抢乱窃(在路上也是这样,)有的竟把抢的妇女的花衣服穿到军服里面,抢的小孩带的银器缝到军帽顶上(里面),所抢男女衣服,身上都穿好几层,身粗肚大,准备逃跑。由于激起当地人民公愤,没有逃跑的,即被群众解决。据逃回的败兵说,天门会开到邢台,犯了失败的地忌:“南打锅(指南大郭村),北打锅(指北大郭村。打得天门会没有稀饭喝。”死的死,伤的伤,连旅长韩复生也跑得不知去向了。韩复生在邢台虽说时间不长,但邢台附近的群众对他却有永远难忘的仇恨。

5.匪首被擒,天地会土崩瓦解

涉县冯贵德,在天门会的几百个传师中是佼佼者。他的武器最多,占据涉县东南部的时间也最长(比韩复生占据林县的时间长),且曾一度占据涉县城,庞炳勋进攻林县时,冯贵德虽然也受到一定的打击,离开过他的根据地合漳村,但不久他即又回去了,所以他在涉县的势力并未减弱。石友三失败后,刘茂恩进驻豫北,政局还未稳定,冯贵德在涉县的活动仍然照常。

1931年,韩复生在邢台失败后,偷偷跑到涉县依附冯贵德。因有从属关系,林、涉又是紧邻,唇齿相依,所以冯贵德极表欢迎,即留韩住到涉县。

韩复生到涉县的消息被他的基干知道后,往看韩的人越来越多,于是韩复生第二次回林的活动就又开始了。冯贵德的根据地合漳村与林县北部的任村区仅有一河(漳河)之隔,往来极为便利,韩复生即逐渐与任村的会众取得联系,并向南发展(派款征粮)。林县官府知道后,即召集全县区长和士绅会议,商量对策,南三区(临淇、东姚、合涧)极力主张会剿,任村、姚村、东岗等区却不同意,因为北部民团武器不多,如果打不下去,首先就得受害,会议没有结果而散。南三区区长和士绅经过协商,联名申请刘茂恩师进剿,于是刘惠心旅即开入林县,驻在城关一带。

刘茂恩、刘惠心鉴于庞炳勋专用武力进剿的失败,即决定变硬为软,设计招抚,以期一网打尽。刘惠心到林后,召集官府士绅联合会议,会上主剿主抚意见仍不统一,刘惠心因胸中早有成竹,故意当场决定招抚,南三区区长等虽不同意,但也无可奈何。当招抚的风声传出后,刘惠心即派人到合漳村面见韩、冯,说以利害,允许由省方委他二人任林、涉二县民团大队长。县大队长官虽不大,有守土之责,不易外调,不但合乎韩、冯二人的理想(在地方容易发展),也合乎他们部下的要求(在地方容易发财),经过往返多次磋商,韩、冯二人始欣然同意。

韩、冯第一次进林县时,刘惠心极表欢迎,派人迎到北关,接到旅部(城内东大街萧曹庙),宾客相待;走时,又派人送出城去,珍重而别。韩、冯二人谁也没想到这是刘惠心设的圈套。

韩复生二次进城去接任林县民团大队长时,仍是与冯贵德同去。这时刘惠心早已在城关和旅部附近布置好便衣武装,防备事机不密,或其意外致使韩、冯逃走。在旅部当天的午宴上,刘惠心掷杯为号,立将韩、冯拿获,定镣收押。在缴韩、冯二人所带兵士的枪械时,发生巷战,结果韩、冯部下全部被俘。韩部有名的团营长如韩震宇(欲雷)等6人,在东门外斩首割势(小便),其余连排长十几人一律枪决。韩、冯二人则连夜武装押解送往新乡,在帅军法处审问后,在旧车站西沟枪决。断断续续有十年历史的天门会,从此冰消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