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空猎奇者
〔俄罗斯〕阿·卡赞采夫
俄罗斯无线电天文台专家罗曼·拉托夫率领考察队飞往火星探秘。宇航船在途中不幸发生机械故障。航船失控，随意飘忽在太空中。尽管船内的食品制造机会为他们提供饮食，人员的生命暂无危险，但航船想返回地球已根本不可能了。
罗曼的儿子阿尔谢尼·拉托夫获此消息后，悲痛不已，但又想哭不得，因为其父毕竟还活着。另派航船救援那只在太空中飘忽不定的游魂船似乎比大海捞针更难。阿尔谢尼强忍悲伤，发誓要继承父业——太空探险——以寄托对亲人的深切思念。
根据环球天线收获的信息，相距地球23光年处有一星球上存在智慧生物群。科学家们将此星球命名为列勒星。
一支探究列勒星的探险队正在筹建中，阿尔谢尼是当然的人选，然而他却面临着爱情与探险的选择。未婚妻维琳娜·朗斯卡娅是位出色的钢琴家。她体态轻盈，幽静娴雅，绿宝石般的眼眸中显露出对阿尔谢尼的一片深情。
“由于时间反常规律的作用，我太空探险归来只增加五岁，而您却要增加50岁。我有可能误您一生，还是请你把我忘掉吧！”阿尔谢尼十分内疚地向维琳娜说。
“只要您不嫌弃我，我愿等您一辈子。”维琳娜含着眼泪坚定地回答。
一对情人在探险队出发前草草地结了婚。阿尔谢尼终于选择了星际探险之路……
维琳娜送别丈夫一回到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巨大的痛苦，一头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寂寞，凄清与抑闷的心境，她怎么也无法自我解脱。她不由自主地乘自动公车来到了丈夫工作的天文台。阿尔谢尼的同事为了安慰她，给她朗诵了一首描写睡美人的诗歌。诗歌的最后两句是：
“谁若把爱情牢系在心上/死神也会望而却步”。
维琳娜反复吟诵这最后两句。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来。临别时，她诡秘地说了句：“大雪天野熊也要冬眠的。”
生命研究所里，著名的罗登柯院士正在研究与动物对话的技术。当他听完维琳娜要求将自己封冻起来的意见后说：
“封冻生命是解决你和丈夫时间差的好办法。但能否答应你，要取决于这儿一条沉睡了七年的生命复苏后的状态如何。”
一条封冻了七年的狗解冻复苏了。可它只活了几个小时，而且完全丧失了原有的记忆。失败的消息给了维琳娜沉重的打击。在专家们的建议之下，维琳娜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天文学家，以便参加星际探险。若能如愿，不但可以和丈夫一样为太空事业作出贡献，同时也可以利用时间反常规律消除与丈夫年岁上的差距。可这十几年的课程哪里能够在短期里学完呢？虽然钢琴家的脑袋加上发疯般的劲头，维琳娜一头扎进了天文学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进展很小。眼看上天无门，维琳娜一筹莫展。
又是一个偶然的机会，维琳娜获悉有一门可以催发人类原始记忆的新技术，它可以帮助人们极大地增强记忆能力，甚至还可以使他们追忆自己祖先所经历的事件。维琳娜高兴极了，决定一试。
经罗登柯院士介绍，脑研究所列别捷夫教授对维琳娜进行了试验。奇迹出现了。维琳娜的脑际中出现了古代战争的场面……出现了岩石筑成的城堡……出现了一切她的祖先所经历的各种奇怪的事件，甚至连刻在古祭祀拜石上的古文，她都能随口译出。记忆的极度增强使她轻而易举地学完了天文学的全部课程，并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参加星际探险的资格。剩下的只是等待下一次航天机会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不像人们意料的那样顺利。天文台领导人，著名学者伊格纳契·谢苗诺维奇·施洛夫教授中年丧偶。他心仪维琳娜已久。维琳娜的结婚以及与新婚丈夫的惜别给他创造了机会，他千方百计接近维琳娜。在百般诱惑都未获成功之后，在航空探险人员挑选过程中，施洛夫在计分机上略施小计，终于使维琳娜落选。评委们对此个个惊讶不已，坚持要求让维琳娜复试。结果维琳娜终于入选。
飞行名单确定后的第二天，一个前所未闻的新闻使宇航城沸腾了起来。维琳娜不知情由，正急急地奔向中心大厅，打听自己的命运。突然一个声音对她说：
“维琳娜，你的名字已经从航天飞行人员名单上刷掉了！”维琳娜听后如遇五雷轰顶，一下子瘫了下去。过了许久，她才有气无力地问：
“为什么？”
见到维琳娜的反应而惊呆了的是阿尔谢尼的好友柯斯嘉。他见维琳娜终于发问，赶忙回答：
“因为阿尔谢尼他们所乘坐的‘生活号’航天船由于错过了空中加油船而决定返航。”
又是一阵目眩，维琳娜不知是喜还是悲，竟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她从沉思中醒悟过来，坚定地说：
“不管我丈夫回不回来，我去太空探险的决心下定了！”
原来这又是施洛夫的一条毒计，他以最后考验一下维琳娜的宇航决心为由，谎称其丈夫正在返回地球途中。只要维琳娜稍有犹豫，航空资格便可取消。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思念丈夫达到心碎程度的女士对航天事业竟也这样坚定。最后他只得以泄露秘密之罪取消柯斯嘉的航天资格，把此名额留给了维琳娜。柯斯嘉明明是受了施洛夫的指使而这样做，这时却只能忍气吞声，唯命是从。
“天使号”星际航船经过了漫长的航程，终于到达了列勒星。指令长图查决定六名成员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航船上接应，一半由宇航渡船送至星球探险。参加探险是生物学家兼医生安诺托利·库兹佐夫；语言学家冈利赫·卡斯帕亮；阿尔谢尼·拉托夫任小组负责人。
渡船降落在一个小岛上，安诺托利激动地说：
“多像当年的哥仑布！海岛旁边是我们的新大陆。”
渡船一停下，他们一个个背上氧气筒，手拿激光枪，身藏各种仪器迫不急待地钻出渡船，踏上陌生的土地。海岛上长着许多类似于地球上的蕨草的植物。紫罗兰色的大海里不时地跃出海豚样的鱼类。生物学家给它们命名为“艾诺”。除此之外，小岛上没有发现任何动物世界的代表。语言学家挖苦地说：
“此处生命的发展还未能从水中登上陆地，最好我们还是飞往别的行星去吧。”
阿尔谢尼却命令用橡皮艇渡海到大陆上去。橡皮艇在途中突然遇上风暴，艇底朝天，他们一个个落入水中，沉重的穿戴一个劲地把他们往水底拖拽，情况十分糟糕。就在这时，艾诺赶来，奇迹出现了。它们竟像地球上的海豚那样把他们一直推到岸边，连橡皮艇也紧随着他们。可是一只艾诺在救援他们时受到海浪冲击而死在岩岸边。经库兹佐夫解剖鉴定，艾诺是智慧生物，属蝾螈科。正当他们为终于发现智慧生物而高兴之时，从丛莽中突然鱼贯走出一长串身穿白色长袍的直立行走生物。衣服是文明的标志，像企鹅一样直立走动也是进步的象征，可奇怪的是他们对声音竟毫无反应。他们能容忍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吗？
“向他们发射电波试试看。”阿尔谢尼说。
“他们对声音没有接收能力，对电波也许能行。”生物学家附和道。
语言学家当即拟定电波内容，把他们的来意，告诉那些企鹅式的生物群。
电波一传出，生物群的眼睛马上闪亮起来，同时传来了回电。卡斯帕亮用电子翻译机一译，大致内容是欢迎地球上的客人，建议客人戴上他们培育的活体胸巾。这种胸巾可以为客人提供氧气。
阿尔谢尼当即表示同意，但另外两位则怕脱离氧气瓶会活不成。阿尔谢尼也不勉强，自己戴上了生物群提供的活体胸巾，带领着探险小组参观了智慧生物群蚁垤式的公寓和蜂房般的活体建筑。他们称外星人为艾姆。每位艾姆住一单元蜂房室。室内室外均是活体网膜。他们所有的用具全是活体的。巨型活体食品加工机吞噬下原料后制成各种营养丰富的混合饮料，连绳索也是活体肌肉带。艾姆的眼睛对电波的接受能力很强，但发射能力有限。一旦有事要与其他星球联系，他必须召来所有的艾姆同时用眼睛朝着一个方向传送电波。即便如此，效果也不理想。所以他们极力想留住地球来客，借来客的无线电发报机传送信息。阿尔谢尼也乐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以便了解更多的秘密。另外两位则认为探秘任务已经完成，多待时日已毫无意义。阿尔谢尼便请他们先回到海滩的橡皮艇边等待。
艾姆用目光表达思想和传递信息。在他们中间不存在谎言、虚荣、妒嫉和仇恨。他们生活得十分协调，每个艾姆都自觉服从整体的需要。
最初的艾姆并无性别，他们不懂得激情和欲念。可他们总得繁衍后代啊！原来列勒星球上的智慧生物群生命的第一阶段在水中渡过。其时，他们的头脑发育程度，类同于地球上的海豚。此后，艾诺又变形，具有地球上蝾螈类的特点。在他们即将变成生活在陆地上的艾姆时，两腮变为肺叶，然后上岸，并接受陆地上老大哥的教育。
几个月过去了，“天使号”返航的时间到了。图查命令阿尔谢尼立即回归宇航船。可是艾姆们却根本不理解阿尔谢尼急需告别的意愿。阿尔谢尼万般无奈，只得采取不告而别的行动，可又一次次地被那些章鱼、蟒蛇般的活体绳索捆住。它们紧紧缠住阿尔谢尼身上的活体胸巾，氧气顿时供不上来，逼使阿尔谢尼退回活体宿舍。只要他一朝后退，活体绳索随即松绑。阿尔谢尼返回受阻，情况十分糟糕。宇航船必须限时返航，迟缓一秒钟，意味着得不到太空加油船的能量供应，全体宇航员就将面临罗曼·拉托夫同样的命运。
正在万分危急之际，阿尔谢尼看见了卸在一旁的氧气瓶，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冲出，直扑氧气瓶。“巨蟒”迅速地缠住了他。阿尔谢尼不顾一切地戴上头盔，打开氧气瓶阀门。活体胸巾已不起作用，但现在他再也不怕了。阿尔谢尼挣断了肉索，直奔海滩。
橡皮艇已驶离海滩，直往海岛开去。阿尔谢尼绝望地瘫倒在地。可他心中明白，他的同事们已经等到最后一秒钟了。
正在这时，天空飞来了一个少女。阿尔谢尼来不及细想，急忙按少女的意见紧紧抱住她的身躯去追赶渡船。飞行中，少女一面安慰阿尔谢尼，一面告诉他自己是艾姆的另一种变形。每一个艾姆到了一定的时间，性别渐趋明显，雌艾姆生出翅膀，到处飞翔去寻求成熟的雄性艾姆。然后双双拥抱飞翔，直至落入大海。雌艾姆在海底产子后就被小生命所替代。雄艾姆在落入大海之时便完成了生命的全过程。
阿尔谢尼真没有想到在离开列勒星球的最后一刻竟然还有此重大发现。这时他已把当时受困的气恼全忘却了。列勒星的整个探险过程似乎有惊无险，一切还算顺利。可没想到，当阿尔谢尼他们乘坐渡船到达宇航船时，比预计时间超过了可贵的三分钟……
罗曼·拉托夫的宇航船仍然毫无目的地飘浮在太空中。船上的队员们变得愈来愈烦燥不安。下象棋已无法填补他们内心的寂寞与悲哀。华列里·斯纳思廷已经发展到了神经质的程度。他整天大叫大嚷：
“我实在受不了啦，还是让我们快些死去吧！”
“请安静些！大叫大嚷能解决问题吗？”罗曼·拉托夫厉声喝斥。
“我厌恶一切！我不要做一日三餐靠鱼籽酱混日子的下流混虫！”
“给他吃镇静剂！”
华列里被强迫服下了镇静剂，一会儿，宇航船内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突然一个可怕的声音传来：
“大家快来呀！华列里在破坏食品制造机啦！”
拉托夫一脚跨进尾舱，一切全明白了。华列里把剩余的能量排放到太空中，航船尾端出现了一条隐约可见的闪烁的尾巴。
拉托夫扑上前去，关紧能源龙头，可为时已晚。背后传来了华列里的狂笑：
“没有能量，食品制造机再也别想转动，我们大家快些去见上帝吧！哈哈……”
一场争夺和排放能源的激斗在航船中展开。华列里终于被制服，关进了隔离室。拉托夫命令将排放在太空中的能源截回来。卡拉通立即拖出了一根好几公里长的电线。电线在拉托夫的手中飞旋，电压变成了电截流，一部分燃烧着的分子被收了回来，另一部分则由于飘得太远而丧失。丧失能源就等于丧失生命，大家无不为华列里的神经质而气愤。
可是正是华列里的自杀行为创造了奇迹。部分丧失的能源分子在太空中结成闪光的浮云，引来了地外文明星球宇航船的注意。太空中出现了一只雪茄形的飞船。拉托夫他们一下子来了精神，华列里也顿时病状全消。他们立即用无线电向对方呼救。雪茄形的飞船立即派出两个飞碟夹住失控的宇航船，将它护送出太阳的引力场。地球宇航中心传出了罗曼·拉托夫他们突然归来的消息，全世界为之震惊。
地球派出的救援船靠上了失控的航船，吃尽苦头的宇航员欢天喜地地转乘救援船安全返回地面。人们到处都在议论失控航船回归的消息和地外文明星球上的智慧生物群无私救援的星际人道主义精神。惟一遗憾的是罗曼·拉托夫的儿子阿尔谢尼·拉托夫还要几十年以后才能回来与父亲见面。到时父亲很难保证还活在人间。可行的办法是再进行一次星际探秘。
罗曼·拉托夫率领的又一支探险队出发了。参加者除老队员罗曼·拉托夫和卡拉通外，还有上次被施洛夫取消宇航员资格的柯嘉斯和最年轻的鲍利斯·洛夫斯基，还有女宇航员夏娃·库尔德娃诺夫斯卡娅。她一心要向维琳娜学习，终于如愿以偿，继维琳娜之后当上了第2名女航天飞行员。
他们这次考察的目标是盖雅星。出发前，据资料分析，盖雅星与地球千差万别。可当他们来到该星球实地一看，大家都惊呆了。那里有山有水，有树有草。草丛中各种酷似地球动物的生物出没无常。这个星球简直就是地球的孪生兄弟。惟一不同的是盖雅星是个微型世界，星球上的一草一木均比地球上的要小三四十倍。平时令人望而生畏的狮子、老虎、犀牛、大象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兔子、小猫、哈吧狗状的玩物。最高的树木也只到达人的腰部。地球来客成了微型世界中的巨人。
“我们是否找错了星球？”一位宇航员说。
“不，这是个‘新大陆’，是一个没有印第安人占领的新大陆！”另一位说。
“怎么连空气也和地球上的一样。”夏娃也表示怀疑。
“是人类移民的好地方。我真不想回地球了。”性格内向的小伙子洛夫斯基一面说，一面朝夏娃看了看，希望能得她的支持。
夏娃略带嘲讽的冷峻态度使他心寒。他认定女方是故意掩饰着对自己的钟情，便进一步挑逗道：
“将来总有一天，这里的人类也会编出圣经上夏娃的传说，以此来纪念他们第一代的妇女。”
夏娃没理睬他，专心地欣赏着微型世界里的一切。
洛夫斯基自觉没趣，一下子蹿到树上，拔起一棵“大树”，朝前扔去。由于盖雅星球上的引力比地球上的小，“大树”竟像箭一样地飞出很远。洛无斯基高兴万分：
“看吧，我成了万能者！我能一步千里！夏娃，我们俩一起留下来吧！”
夏娃发现洛夫斯基态度认真，不觉慌乱起来，赶忙好言相劝，洛夫斯基则一意孤行，执意留下。即便夏娃不肯，他一个人也要留下来。他一边说，一边朝远处的树林狂奔。夏娃马上报告了其他人员，大家四处寻找，呼唤，却没有洛夫斯基的踪影。洛夫斯基精神失常了！
低沉的天空这时电闪雷鸣。宇航员们像得到命令似地同时收起了无线电收发报机上的天线杆。大雨哗哗地下着，惊雷一阵紧似一阵。蒙蒙雨幕中突然奔出洛夫斯基的人影。失去理智的人当然没有及时收起天线杆。人们还来不及奔过去提醒他，一个响雷当空劈下，洛夫斯基扑倒在地。人们赶去抢救，可为时已晚。夏娃失声痛哭，大家默默放平尸体，从邻近的山岗上运来石块，垒起一座尖顶建筑物。和当地的树林相比，它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移居到盖雅星上的第一批居民一定会发现这个标志。正是为了他们，星际探测队才从地球上飞到这里。”拉托夫默默地想着。
飞船离开了这个微型世界，但一定还会回来的！
当罗曼·拉托夫他们坐在失控的航船里无可奈何飘荡之际，维琳娜乘坐的“天使二号”宇航船却早已应邀飞近了艾当诺星座。可在他们满怀喜悦地通知对方时，对方却回答说根本没有发出过邀请电。这回答给了“天使二号”全体宇航员当头一棒。
“既然人家拒绝承认曾邀请过我们，我们理应立即返回！”地质学家米哈连卡当场发表意见。
“返航？”驾驶员克拉托夫气愤地问，“可耻……我们千辛万苦飞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怯懦？”
“本人同意返航。我们来此没有空手而回，至少已经证实了宇宙重演性和多样性法则。”阿尼西莫夫教授说。
“那么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这一法则，而对地外智慧生物可以不经努力就轻易地放弃接触的机会？”维琳娜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别争了，航行日程早已确定，任何提前或推迟都将使航船失去空中加油的机会，其后果可想而知。”领航员威耶夫想早些结束这不愉快的争论。
可争论还是继续了许久。有的主张航船应环绕运行，不必去艾当诺星球冒险；有的认为冒险正是正常活动；还有的主张既来之则不妨去试一下，那不一定是冒险。因为在他们赶往星球的过程中，星球上的人也许早已换代了，所以不记得发过邀请信一事。威耶夫最后决定再联系一段时间再说。可艾当星仍然置之不理。于是威耶夫同意三名主张冒险的队员登上艾当星探险，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火箭把他们送到了星球上。星球上的公路修得笔直；海堤是由冰块筑成的；不仅是堤坝，整个陆洲全是冰冻而成的；大海似乎在沉睡，只是隐隐传来机械的喧响，可就是不见一个人影。
威耶夫带领着克拉托夫和维琳娜在冰冻的大地上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一个入口。克拉托夫率先钻了进去。三个人一进隧道，发现里面全是冰的结构。隧道把他们引进了一个大厅。大厅里排列着整齐的奇特的机器，一眼望不到边。每台机器都在有节律地工作着，真像一个地下军工厂。
“难道在打仗？”维琳娜轻声说了一句，“可不见人。”
“别作声！”威耶夫警觉地发现了什么。
不一会儿，隧道里开来了两辆坦克似的机器，只是没有履带。看那架势是认认真真地来包围访问者了。
克拉托夫一看苗头不对，用尽全身力气从隧道中的通风口硬挤了出来，直奔登陆火箭，开舱取出激光手枪，返身回到隧道口，想助威耶夫他们一臂之力。可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们两人手中都有激光枪，为什么不用，准是吓晕了！
两辆坦克把隧道中的两人逼得走投无路。其中一辆的一柄巨钳一把抓住维琳娜，把她钳到半空中，一阵尖叫声从洞口传出。克拉托夫不顾一切地冲进洞内，只见威耶夫也被钳到了半空中，克拉托夫正要开枪相救。威耶夫却制止了他。威耶夫虽然有生命危险，可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危急之中，他下意识地在电子翻译器上发出了SOS的求救信号。没想到“坦克”竟然领会了其中的意思，把他们放回地上。维琳娜却失去了知觉。原来所谓的坦克并不是机器，而是智慧生物！他们的回答是：
“预先答复过你们，智慧世界并未邀请你们。”
威耶夫告诉他们：
“生存的愿望把一切智慧生物联合了起来。”
“我们已获长生，我们没有必要联合！”
“长生不死的生物是无法需要后代的，难道你们不繁衍后代？”
“那是我们的内部事务，用不着你们费心！”
交谈陷入了僵局。幸亏维琳娜及时醒来，与另一个艾当诺人进行了同性别的交谈，才使气氛有了转机。交谈中，维琳娜以她女性的敏感察觉出对方的某种弱性，并对她产生了同情。女性艾当诺向她详细介绍了艾当诺们长生不老之术。
呈现在威耶夫他们面前的一排排机器是艾当诺们制造的冷冻机。它们将大片的海洋凝冻成陆地，冰层下面便是它们冻成的艾当诺们的住所。坦克状的机器人便是长生不老的艾当诺。小时候的艾当诺生长在附近的常生岛上。岛上的生命数量保持在一定的限额内。除非两种特殊情况出现，否则不能擅自生育子女。一种是岛上有人死亡；另一种是男性杀死三条凶残的赫鳄之后。一旦有人违抗规定而生儿育女便即处死。男性艾当诺青年常常为了争取做父亲的权利而不得不与赫鳄搏斗。然而搏斗的结果又往往以艾当诺青年的惨死而告终。即便如此，年轻人甘愿献身。或许他们认为自己毕竟为自己的命运作过最后的抗争，同时由于自己的死亡给他人争取了生儿育女以代替自己的机会。有时岛上的青年男女实在受不了情欲的驱驶，便集体造反。他们向派到岛上监视他们生活的长生艾当诺发动一次次的袭击，然后冒着被处死的危险男女偷欢一阵。
“可他们怎样才能变为长生不老的艾当诺人呢？”维琳娜迫不急待地问。女性艾当诺接着说：
常生岛上的人要想长生不老，条件是长生不老的艾当诺人中发生意外死亡。然而“意外死亡”主要来自自然界的灾害或被常生岛上的人杀死。长生艾当诺人的人数如常生岛上的人数一样受到严格控制，一旦出现缺额，便找常生岛上的人替补。有幸获得替补的人将被逐步更换成机器部件。无论是四肢、心肺、五官还是脑袋，都可以用现成的机器部件加以替换。当一个人全部换上机器部件后，他或她便成了“坦克”人艾当诺，从此便可长生不老。剩下的只是无休无止的修理、润滑、调换零件、添注燃料以及单调的机器般的生活。
按照艾当诺星球人的观念，人一旦获得长生不老，便已达到了智慧生物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可在威耶夫他们看来却不过是成了“活死人”而已。女性艾当诺也非常赞成地球来客的观点。她渴望感情，渴望友谊，渴望丰富多彩的生活。在她还在常生岛上生活的时候，她那美丽娇颜的体态不知吸引了多少男性青年。又有好几个为了要与她结成伉俪而葬身赭鳄的口中。现在她虽然获得了长生不老的权利，可她始终没有得到做母亲的权利。她把自己比作匿居在机器中的僵尸。
正当地球人和艾当诺人交流逐步深入之际，常生岛上的居民们又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暴动。他们杀死了监视人，涌进了制冷中心，一度占领了这行星心脏。只要一直坚持到大雨时节，温热的雨水便可彻底摧毁艾当诺星球上长生不老者苦心冻结的“陆地”。随着一阵阵惨烈的厮杀声，长生者终于又占了上风。冰冻的大地上躺满了尸体。
威耶夫他们一度被长生者看管了起来。他们被怀疑为暴动的挑动者。幸亏那几个与他们交谈过的艾当诺人作证他们才幸免于难。一经允许，威耶夫一行急匆匆如漏网之鱼，逃离了这个由机器人主宰的钢铁世界。
阿尔谢尼他们乘坐的天使号航船由于在回途中失去了可贵的三分钟而未能与燃料加油车相遇。他们所面临的绝境与获救前的罗曼·拉托夫所乘的宇航船如同一辙。船上人的埋怨、争吵可想而知。阿尔谢尼自知罪责难逃只好默默地忍受着。
“天使二号”宇航船经过漫长的飞行终于临近了地球，然而地球上发来的电讯使维琳娜大吃一惊。电讯命令“天使二号”径向极地宇航站着陆，到时将航船交付博物馆。
“为什么要让‘天使二号’航船交付博物馆？”维琳娜预感到“天使一号”出了问题。不然交付博物馆应该是“天使一号”。可怜的维琳娜一心想在她着陆时欢迎她的人群中有自己的丈夫阿尔谢尼。现在看来，欢迎她的人中没有一个她所熟悉的身影了。经过几十年的时间，还会有谁认识她呢？
天使二号终于着陆。出乎意料的是维琳娜的妹妹和外婆竟然出现在欢迎队伍中。这给维琳娜以稍稍的安慰，突然她又注意到了一个健壮的身影，很像阿尔谢尼……难道她的丈夫的航船没有出现意外？她来不及细想，一头扑到外婆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是喜是悲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外婆”却说自己是维琳娜的妹妹，真正的外婆早已去世。那个维琳娜原以为自己“妹妹”的女人则是她妹妹的外孙女。维琳娜如梦初醒，不觉又是一阵悲伤。这时阿尔谢尼走上前来，维琳娜刚想扑上去，她妹妹介绍说他是维琳娜的公爹。维琳娜顿觉一阵脸红耳热。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罗曼·拉托夫竟然能重返地球。当她得悉拉托夫又一次探险回来时，她更是惊叹不已！
“那阿尔谢尼呢？他怎么没来欢迎我！”维琳娜不甘心地问道，尽管她早已料到不会有回答。周围的人们一阵沉默……
“天使一号”仍然飘荡在太空中，有时他们飘近地球就抓住时机向地球发出求救信号。可是地球的回答要花几周时间才能传到，这时航船又飘远了。所以他们始终得不到任何信息。地球航站及时作出了判断，他们不停地呼叫，最后终于在航船又一次飘近地球时收到了回答。回答说有一“震雷号”正在从盖雅星座返航。到时可以接“天使一号”返回地面。
“天使一号”上的人们渴望着“震雷号”的到来。
震雷号终于出现了，他们也收到了地球的指令。“天使一号”上的宇航员安全过渡到了“震雷号”上，正朝地球返航。原来“震雷号”使用的是从宇宙真空直接提取能源的装置，执行的是地球人类向盖雅星移民的宏伟计划。这是人类星际开发的又一次创举。驾驶“震雷号”的人当然是去过盖雅星座探险的卡拉通、夏娃等人。罗曼·拉托夫几次请求均未获批准，原因是拉托夫将要负责一次规模宏大的宇宙航行。参加的是一支宇宙舰队，人数约一百万。盖雅星将成为人类生活的第二故乡。阿尔谢尼听着“震雷号”上关于宇航舰队的介绍，脸上渐露出欣慰的微笑，可心中难免仍旧在想着早点与爱妻维琳娜相会。
“震雷号”飞入了地球轨道。地球上派出了飞碟前来迎接。“震雷号”作为陈旧的工具被遗弃在太空中。人们一个个钻进飞碟，并安全着落。
心急如焚的维琳娜一眼就认出了心上人阿尔谢尼，她急忙走上前去，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的脸紧贴在丈夫的胸口上……
地球最高学术委员会在莫斯科举行，全世界科学家权威就世界的未来的开发项目提出了种种设想。
头发花白的罗曼·拉托夫首先发言。他说：“人类应当进入宇宙。地球只不过是人类的摇篮，但是人不能永远生活在摇篮里。”他提出盖雅星完全适宜人类移民。一百万人迁居的伟大航行计划马上就会实现！
拉托夫的讲话刚停止，其他专家学者一个个接连上台发表意见。人们各抒己见，争得面红耳赤，可会后又和睦相处，就像没发生争论一般。因为他们心中各自所描绘的人类未来的生活模样无不受到太空探险成果的激励和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