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杨宇霆（中）
杨宇霆这番话说得小六子无从反驳，只是说了句：“既是老爷子交代，那就查吧，若查无实证，就把他们放了吧。”
杨宇霆挥手让人把我们押解到了奉天城西牢房里，指示狱把头好好审理，从中挖出郭鬼子还有没有不为人知的图谋。
狱把头如得圣旨，上来就要对我们开始动大刑，张三甲急说：“杨宇霆让你审我们，没让你用刑啊，你这是阳奉阴违。”
狱把头年纪四十左右，长得一身横肉，生得肥肥大大，看样子没少贪污受贿，不然也不至于在如今这个战乱动荡的社会还能有如此体格。
狱把头嘿嘿一笑，脸上的肉都跟着颤动，说道：“小子，就是阎王老子到了这里，也得我一声姜爷爷，一会就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狱把头拿着小刀在张三甲身上比划着先割哪块肉，吓得张三甲急忙看我求救。
我故意咂巴着嘴，作惋惜模样说道：“这位姜大爷，我看你印堂发黑，天官阴暗，最近要有血光之灾啊。”
狱把头不当回事，看着我说：“没想到今日我这牢房里来了位算命的大仙啊，岂不失敬了。也罢，那就看看谁先有血光之灾。”
“你叫姜不从，乳名姜蛤蟆，我说得对不对？”我说。
狱把头拿着小刀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疑道：“我的乳名只有我老娘知道，其他无人知晓，但是我老娘都死了三五年了，你又从何得知？”
我笑说：“都说了，我会算命，你可以出去调查一下我的背景，我本就出生于江湖，三教九流之术略知一二。我还知道你的老婆是你在河南花了两钱银子买的。只是两年前，赶上天灾碰上兵祸绝了口粮，你就杀妻以食。我说得可有错？”
狱把头愣住了，如此私密之事，除了当事人外再无可能第三人知道。当下也就没了心思拷打我们，多少年不愿提及的悲痛往事，此刻再被人重新提起来，浑浑噩噩之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离开了牢房。
果不其然，次日就传来狱把头出事的消息，狱把头在回家路上与日本黑龙会成员起了冲突，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
消息传到杨宇霆耳朵里，气得他拍桌而起，又不敢前去兴师问罪日本人。随后前往城西大牢，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张三甲正在现场组织大家按序排队，这里面不仅有狱卒还有狱警参和其中，听得张三甲高呼：“一人一毛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神仙显灵在世，前途姻缘寿命那是百算百灵，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啊。”又见我正襟危坐在牢房里，面前摆放张案几，上面端着三口碗，碗里各插着三炷香，还有符纸等各类江湖算命东西，嘴里念念有词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你若是不显灵，送你老母上南宁。哎呀呀，你这姻缘太满了，你这辈子要娶五个老婆，恭喜恭喜，不过...”
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忽听一声大吼，吓得众人皆是心惊肉跳。待寻声望去，只见杨宇霆带着亲兵阴狠的看着我和张三甲，众人意犹未尽不得不悻悻而离，各自回到该去的地方。
杨宇霆走到我的跟前，看着面前的算命器件，一脚踢翻了他，扬起马鞭照我的脸上抽去，却被张三甲一把接住。
杨宇霆哪是张三甲这个练家子的对手，想要与他比拼手力，不过半分钟时间就已被压制住。
我知晓其中厉害，便就出手将两人拆解开，抢在正要开喷的张三甲面前，赔着笑脸抱拳说道：“我们错了，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
杨宇霆让所有人都出去，独留下我和张三甲二人，说道：“你们出身于郭鬼子的旧部，自当是要斩草除根的。大帅对你们的处理意见是杀，是我求大帅不要妄杀一人，所以让人调查你们。可没想到你们如此肆意妄为，实在是自己把路走绝了。”
张三甲再也忍不住了，他道：“这叫什么话，怎么就是我们肆意妄为了？他娘的，郭松龄叛变是我们怂恿的啊？他自己有胳膊有腿的，他想做什么我们怎么知道。就像你一样，你会把你自己的内心阴暗事情都跟你的副官说？这不扯犊子了嘛。我们九死一生回来，就要受昔日的同胞兄弟这般猜忌敌对，受委屈咱就不讲了，那也不至于像防贼一样防我们。不相信我们，那就放我们走。再说了，我们要真知道郭松龄的图谋，还回来干啥？回来找死？拉倒吧，搁我们哥俩性子，直接撩了得了。”
许是张三甲的话听了进去，杨宇霆说道：“我邻葛也不是杀戮袍泽的刽子手，本就是自家兄弟，既是误会，当然要解开。可大帅心里有疙瘩，你们也知道茂宸在大帅心里的份量，那是给少帅的将来准备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情，张家那父子俩伤心是肯定的。我也不瞒你们，你们作为茂宸的同党心腹，大帅本想把你们交给日本人，以此来抵消当初平叛时跟日本人所搭成的秘密协议。多亏我从中斡旋，秉承着不能滥杀一人的宗旨获得了大帅的同意。”
我瞧着娓娓道来的杨宇霆，心中多少能猜测出他此行的目的，杨宇霆又道：“郭松龄叛乱时携奉军最精锐的七万兵马，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奉军内斗以至损失惨重，大帅不得不求助日本人。日本人趁火打劫，索要大片东北土地，大帅没办法，只能先解燃眉之急，待叛乱平定后，这拱手相让土地于外邦蛮夷，岂不是东北的罪人！日本人多次要求大帅兑现之前承诺，大帅只好以拖字解决，等待时机变数。但是眼下日本人逼得太急，天天派人来堵大帅，长久以往下去毕竟不是回事，加上这段时间城内的日本黑龙会成员愈发嚣张跋扈，时常当街公然殴打我袍泽兄弟，大帅忍无可忍，命我给狗日的好好教训一下，告诫他们收敛点。我思来想去，还是你们二人最为合适。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看样东西。”
杨宇霆起身离开大牢，我和张三甲在后跟随，张三甲嘀咕问道：“老九，他说的这话你信吗？”
我嗤笑了声：“我半信。”
张三甲愣住了，问：“嘛呢这是？杨宇霆有鬼？”
“你难道没听过他的外号嘛？九头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我说。
张三甲边走边自言道：“郭鬼子郭松龄，九头蛇杨宇霆，还真是天生一对。”
我瞪了他一眼，张三甲自觉失言，便不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