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跑路
酷暑夏日,烈阳高照,鸣蝉湖畔,芙莲盛装。天堂杭州虽多日雾霾迷天却也因烈日当照天朗气清,无奈暑气鼎盛,游客蜂拥在堤畔西子景区,而当地人多往虎跑深处密林避暑。这里茶馆林立,农家小院温馨别致,驴友常往,龙井一壶,芭蕉扇一摇,树影婆娑便是消暑发呆的良地。
一辆红色保时捷跑车沿着满觉陇路来来回回已转了两圈,待到第三圈的时候一辆路虎逆着方向阻断了它的去路。司机下车很恭敬地对保时捷的女司机道:“何总你好,于老板说您找不到路,您跟着我走吧。”女司机拿下墨镜,露出迷人的微笑“嗯”了声,便跟着路虎车开上一岔路山坡,几经弯转才在竹林深处,看到一古色古香的院门。她下了车走到院门跟前,才看到在浓荫掩映下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刻着——“期货茶馆”。
美女穿着职业套装,露出纤细的长腿,大踏步走进茶馆。
茶馆院内小溪潺流,假山园艺相得益彰,参天古树下阴凉消暑,竟心旷神怡。馆内古风雅致,廊间各处包厢需绕道而行,讲究隐蔽独立。大厅内电子屏幕正跳动着股指期货和沪深300指数1分钟K线图,屏幕正前方有似舞台隔区,四周围绕十方桌椅,整厅可同时容纳四五十人。这里平日里接待非会员消费,偶尔会举行各种报告会、讲座与活动。后院独立的包间则只接待会员预约,会员可带朋友来此享受私密交流。这里不但风景好,隐蔽私密,更重要的是网宽环境好,多有股票期货操盘的高手来此做单交易,更是投资人畅聊行情,是一个结交朋友的好去处。
美女非常熟络地寻到VIP房,刚进门就听一个大胡子男道:“于老板,你借我500万做股票,我押100万给你做保证金,要是我亏了80万你就给我清空账户所有股票。保证你资金绝对安全,每个月我给你1%的借款利息也就是5万。成交吗?”
“成交啊!他不做,我来做。”美女笑着接话道。
于老板听到声音便知老朋友到了,忙起身相迎道:“何言,你可终于到了!”
何言无奈地笑道:“你这地方太难找了!你确定客人们不会走错路?”
大胡子男打趣道:“于老板开这个茶馆就是不让一般人找得到,做单就是要这么安静的地方才好。”
“呵呵,是你好久没来了。”于老板笑着介绍道,“这是茶馆的常客老胡。这就是信禾期货杭州营业部的美女老总,何言。”于老板便是这茶馆的老板,于晨风。他原是信禾期货公司员工因08年做空期货铜而发迹,为人朴实好客,喜爱结交四方做交易的朋友。
“何总,您可来了,于老板对这个借钱炒股还没转过来弯,你说现在证券公司都融资融券两年多了,现在圈里头谁不借钱炒股炒期货的,都out了!”老胡想借钱,找懂行的借贷公司利息高,找于老板这样有钱又懂股票期货的,能讲得通,利息也就随自己喊。
“借钱炒股放大了杠杆,弄得跟期货一样,你说这风险能不大吗?”于晨风疑惑地看着何言问道。他没涉猎过这个领域,都是自有资金做做交易,只是最近像老胡这样想借钱炒股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总来询问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门道。听上去风控很简单,对方先亏自己的钱,当自己的钱快亏完的时候,清空了账户里所有的股票,保住借款人的钱。风险小、利息高,他就盘算着是否自己也能把闲置的资金借出去给这帮盘手交易,赚点利息钱。但一直担心还有哪里没有想到的风险,毕竟国内股票是T+1交易,期货是随时可以交易,股票得等到第二天才能卖。一旦当天被套,那不就砍不出来,伤到自己的资金么!所以就一直犹豫。
何言马上理解了于晨风找自己来的原因。自从于晨风08年赚了一波大钱,娶了大佬的女儿便辞职离开了公司,经营了一家期货茶馆。茶馆是副业,做这个交易人的圈子才是主业,他成立了一个私募基金,募集的资金都来自这个圈子。作为曾经的同事,两人因一层特殊的关系,不曾往来,今日特地把她叫来,就为了弄明白这个借钱炒股,行话叫配资业务能不能大干。何言作为期货公司营业部老总,对这个市场的各种业务了如指掌,她笑道:“做什么事没风险呢?最近很流行这个,我有个客户叫卢立朗,他介绍过来的客户都是跟他借钱来炒期货的。2年规模做了10个亿。跟我一样也是80后,普通家庭,现在个人资产已经上千万了。你说这业务能不能做——嗯?”
这样的实例最有说服力,这最后的一个尾音反问,实在打动于晨风。老胡感兴趣道:“这人真了不得,何总哪天给介绍下。他那边资金要是安全,我找他借去。”
“你别急么,我又没说不做。”于晨风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忙道,“你那一百万打我账户里,我再给你一个六百万的股票账户,一百万亏得只剩下二十万,我就给你强行平仓,把股票清盘了是不是?”
“就是啊,你有什么风险啊!我那一百万得打你个人账户上,我还怕赚了钱,你不给我然后还跑了呢!”老胡撅着嘴巴摇头晃脑道。
突然何言的手机响起——
“何总,我是李文,今天我交易盈利了60万想从配资账户里出金,可是配资公司的卢总说今天钱取不出来,要明天再算,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么,我先了解下情况,一会儿给你回话。”何言挂了电话,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自言自语道,“明明钱在他卢立朗的账户里,为什么他说取不出来!赢利部分我让公司放出金权限的呀!”何言立刻电话回营业部,说是这个账户已经取走了60万。既然钱已经取走了为什么不给客户马上转账过去呢?何言想不明白便马上电话给卢立朗,打了好几个,对方才接,还没等何言发问,电话那边便传来低声的急促声:“不好意思啊,何总,刚才有点忙。我这里有个证券账户被证监会查封了,说是有坐庄操纵股价的嫌疑把我资金冻结了,我资金周转有点麻烦,你那边的客户我到时候会处理的……”然后一片杂音,又出现一个声音明显不是卢立朗的:“喂,是何总吗?卢总现在有点事情,他稍后会打你电话的。”
老胡和于晨风见何言突然脸色大便,忙问:“怎么了?”
何言神情紧张道:“温州的配资盘口可能出问题了!”
“什么情况啊?他股票账户被冻结了关你期货账户什么事啊?”晨风听到了一丝电话声音,好奇地问。
“完了!可能要出大事了!”何言突然明白什么似的,也顾不上与两人解释,赶紧往外赶。
于晨风撇下老胡,立刻跟着追了上去:“喂,什么啊!”
“晨风,我得马上去趟温州,卢立朗那估计有事。”何言边走边说。
“别开车了,高铁快,我让司机送我们去。”于晨风特别好奇,这刚说完没风险的事情,这突然就出事了,到底会有什么事?他也想跟过去看看。
何言坐在高铁上心事重重地远望窗外,于晨风顺手拿起椅背上的杂志,翻到财经版面时心头一紧,戏谑道:“你老公很上照啊,做企业跟明星一样,哪都能见到他。”
何言“啊”了声收回游离的心绪,顺着于晨风的目光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国民情人:高颜值80后上市公司总裁麦乐天”。她好玩地拿过杂志边读边笑起来。于晨风有些看不惯道:“你还笑得出来,他都公开单身,被叫国民情人,他的光环里都没有你这个老婆。”何言并不在意笑道:“你不觉得做背后的女人才更珍贵么!我怎么就没觉得他有杂志里说的那么好呢!”突然她恍然惊醒一般喃喃自语道:“糟了!我晚上要陪他参加一个庆典晚会!啊呀……这怎么赶得及啊!”
“是不是就那个黄埔十二期落成庆典?”于晨风微皱眉道。
“嗯”何言这一点头,于晨风瞬间脸色大变道:“小艾晚上也去!”
“你老婆也去,那你晚上不陪她吗?”何言这一问,于晨风更是心烦道:“你知道她那个圈子我本来就不喜欢——我哪里知道你老公也会去啊!我要知道,我肯定陪她去了。”
“为什么?”何言傻乎乎的这一问,自己都后悔了。只听于晨风忧愁道:“你老公,我老婆,是前任。多少年没见面,你猜他们这次见面会说什么?”
何言想象着两人的见面,幽默道:“你——好——吗?”
“呵,你够淡定啊”于晨风苦笑道。
“男人就该大度点,不就前任见个面么,你们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我都不慌,你慌什么!”何言见他大惊小怪道。
于晨风话到嘴边又止住了,有些秘密只能烂在肚子里。他想来想去改变主意道:“要不我们就别去温州了,下一站直接往回坐得了。”
“那怎么行!这可关系到我职业生涯呀!”何言一口否决。
“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你早该离开期货公司了,弄这么累干嘛?”于晨风不以为然道。
“我可不想只靠男人,你不也一样,娶了小艾,徐家的大小姐。又开茶馆又搞投资公司的。”何言反驳道。
“不一样,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老婆现在不也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么!女强人不利于家庭和谐。”于晨风提醒道。
“要不——你先回去。帮我盯着我老公?”何言俏皮地眨眼道。
于晨风不是滋味地拿起杂志放在自己脸旁道:“得你在。单我去,摆明了这叫对比,你叫我老婆得多惆怅啊!”
噗哧一声何言忍不住笑起来。估计是小艾本来就不爱带他去派对,即使他去了也被不待见的。老公麦乐天无论是身份、地位、颜值还是谈吐都胜过于晨风很多。
于晨风见何言无动于衷,感慨道:“想想我们这个营业部,我们几个同事,我娶了大佬的女儿,你嫁给了上市公司的总裁,甘总自己就变成了大佬……”一提到甘志强,何言脸刷的一下就沉默了,弄得于晨风很是尴尬,只怪自己多嘴,提她老情人干嘛呢!
杭州到温州动车要3小时,加上到车站赶路和等待的时间就差不多4小时去了,两人到了温州已经是晚上8点多,本想先去卢立朗的公司就近找一个宾馆住下,第二天一早再去他办公室。温州老市区不大有高楼,卢立朗的配资公司顺立投资是在一商城楼下的门面房。何言与晨风经过商城,但见顺立投资公司内灯火通明,显见里面还有人,便不急着住宿立刻走了进去。
公司的大门虚掩,推门而进,便见七八个人在办公大厅里走来走去,见有来人,大家也都不觉得奇怪,看了一眼便干自己的活了,看手机的看手机,打电话的打电话,踱来踱去的继续踱,还有闭着眼睛坐在那快要睡着的,看来这等人在这里守候很久了,何言朝众人问去:“卢总呢?”
一坐在门外的小青年指指总经理办公室,何言循着指引推门进办公室,竟被眼前的场面吓坏了!硕大的办公室里居然围坐了十几个各色打扮的男人,但见大家有形色焦虑的、紧张的、愤怒的、垂头丧气的,而卢立朗一人坐在总经理的办公桌前,显得神色忧虑。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顶着啤酒肚身形肥大的老男人。
卢立朗典型的温州男人,又高又瘦长得眉清目秀,个性的单眼皮,最新款的韩式卷发,倒像个型男不像个老总。他与何言同龄,三十出头,本来也就是何言的一个普通客户,但从未做过一单交易。09年国家发了四万亿,10年大量资金流入股市,融资融券正式上市。而民间也开启了融资的变相形式——配资。杠杆更大,形式更加灵活,卢立朗跟着懂行的很快弄熟了这门道。他发现期货T+0,日内短线交易更灵活,风险控制更安全,于是用几年来赚的一百万积蓄,低息配了5倍杠杆凑了600万,又拿这600万配了3倍杠杆,滚大到2400万,再分成若干小账户,高息配给小额资金的操盘手。只要做好风控,闭着眼睛赚息差,就这样开始了第一桶金的累积。他胆大心细,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做到了十个亿规模,更是把触角伸向了股票市场,毕竟在中国股民远远大于期民,生意好的时候门庭若市,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架势倒是难得碰上,何言记得去年来时,是喝他孩子的满月酒。
“哦,何总,你们也来啦……”卢立朗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意外几分苦涩又多几分戏谑,这老子一出事倒是一个个来得真快。
何言突然发现自己成了焦点一般,这么多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便也识趣地道:“哦,你在忙啊,那你先忙,我在外面等你。忙完了叫我。”卢立朗嗯了声点点头,何言便和晨风退到了外边。
门外的小青年见他们退了出来的那副表情十分玩味道:“呵呵,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吧!你们从哪里来的啊,阿朗问你们借了多少钱?”
何言与晨风面面相觑,何言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了小青年的身边探口风:“我们是期货公司的,这里面是什么情况啊?”
“喔,里面还有证券公司的人呢”小哥突然压低了声音手一摊无奈道,“九个锅盖,十个锅子盖不过来了~”
“他那个被冻结的证券账户有多少钱?”何言心急地询问。
小青年举了一根手指,打着哑谜。
“1000万?”何言猜测道。
“1个亿!”小青年激动起来。
“怎么那么多?股票配资不是有行规所有资金不能只做一只票的么!”何言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个事态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大意了呗!本来这笔单子蛮好的,杠杆才1:1,说是有内幕就借3个月,2分利!你们想啊,一次性融那么多钱一笔生意3个月轻轻松松赚600万,这一个亿呢是一个企业发债帮他融来的,成本连1分利都不到,扣掉资金成本,这可是三个月净赚三四百万的机会,谁都愿意干啊!”小青年如数家珍一般,绘声绘色的把里面的利益链条说了出来。
“你可真清楚,他是一点都没告诉过我。”何言接着话茬,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那时候他来找过我要钱,我还从家里亲戚那里融过来500万都给他送过去了,后来才知道他找了个企业主把1个亿资金解决了,这后来说是坐庄被证监会查到了,资金一冻结就快一个月了,眼看三个月这笔钱就得到期了,不能不还!否则很快会查到企业主的身上,那以后生意都别想做了,这企业主也得蹲牢子去,那他不得拆东墙补西墙的,调来其他盘子的资金补这个窟窿啊,一开始他还瞒着大家,大家还都有借钱给他,这不都给坑进去了。”
“那他出借股票账户也是违法的呀,这没查到他?”何言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估计对好了台词,就说是代客理财,请的操盘手呗,只要配资合同不被查到,也没证据呀。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解决资金,否则这个篓子早晚越捅越大。我们可不希望他坐牢,那我们的钱要拿回来更加悬了。”
“那等他股票放出来了,自然也有钱还啦?”晨风一旁一直仔细的听着想不通就问起来。
“哪能呢!哥们你太天真了!你想先不说这笔钱什么时候能解冻,他去调其他的资金去补这个缺,那些资金不要利息不要还的呀!套一个亿,他起码外面得再借上两三个亿,把钱给赚回来才可以补呀。但也得有盘手接,又不是每笔资金都用足了!肯定有爆仓青黄不接的时候,那这个坏账不是越来越多么!”小青年倒是讲得头头是道,估计也是这会儿才想清楚,否则也不会冒失地把钱借给卢立朗了。
晨风脑子里一想,要是自己融了1000万回来,这时候只配出去了200万,那剩下的800万的利息不是打水漂而是赔钱进去了。看来这个配资公司不那么好开的,得有足够的客户群体,小弄弄倒也没事,一旦公司做大了,难免出点青黄不接的事那可真是棘手!啧啧,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生意,听着利益诱人又轻松的,其实暗藏风险啊!
“那他除了被关进去的资金外债还欠了多少啊?”何言焦急地问。
“少说还有个把亿资金吧”小哥脱口而出。
“哪里有这么多!你把利息刨了,就说借了多少吧”何言多少有点清楚配资行业里的道道,利息往往会利滚利的上去。
“嘿,姐还是会算的,他借的是高利,六七千万也是有的。”小青年一看何言也会算账便也不讲虚的了,现在能拿回本钱都不错了,不要说利息了,便道,“最近每天都有人来办公室找他,要是他不来单位就去他家找他,他怕影响老婆孩子倒是也每天都来办公室。今天借钱最多的白老板急了让他赶紧清账,否则就不让他回去了。我们一想他要是把钱给白老板了,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啊!不行的!”
何言一下子心瓦凉瓦凉的:卢立朗欠下这么多债,虽然他在我公司放的账户不多,可也有毛一千万呢,这回这个客户赢利出不了金,定是被他出了赢利的钱全部拿来还债了,哪里还会给客户!可这是信誉问题呀,客户拿不到钱肯定要吵闹,这样事情闹起来,期货公司虽然没责任但要是被告到了证监局,那我这个老总压根脱不了干系肯定也得被撤了,要是被通报处罚了,我何言可就再也回不了期货界了呀!啧啧,幸亏赶紧赶来了!这不单单只是客户出问题,还关系到自己的职业生涯的问题了!何言想到事态的严重性,怎么也得让卢立朗先解决了自己这边几个账户的事,顿时心急如焚。立马就理解了这许多人围坐在这里等结果的心情了。
突然里面开始摔杯子吵嚷起来。何言按捺不住了,拉了晨风又进了总经理办公室,这次是悄悄推门进去站在后面倒是没几个人注意。只见几个人跟卢立朗争得面红耳赤起来。
“你们的钱我都会还,不过得给我时间。我开门做生意,要是生意垮了,大家都没好处,对吧?我现在拿不出钱来,你们找我家人也没用啊,我老婆都跟我离婚了……”卢立朗说话也不激动慢条斯理的,声音里显得还有些疲倦,可能已经重复好几遍了。
显然这个回答没有得到债主们的满意,尤其是白根齐。他气势汹汹道:“卢立朗,在商言商,我们也不想难为你家人。不过,你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今天是该给我们个答复了。”
卢立朗沉吟良久道了句:“我一会儿来个杭州的哥们,先跟他把钱借上还你们,不过——你们这样——我怕他不借我。”
白根齐犹豫了半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突然门外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辆酷炫的浙A牌照GTR停在门口,走下一全身名牌的少年。一米八零的高个,梳着锃亮的冲天发,满脸英气,嚣张地走进顺立投资,口里喊着:“卢总,我来了——”
他这一喊,办公室里里外外的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迅速进入热情的工作状态,一改何言刚进门看到的颓废模样。似乎所有讨债的人都成了公司的员工或者客户,配合得相当默契。
办公室门一开,只见白根齐等人笑眯眯地聊着天,喝着茶,气氛很是祥和。少年见状呦了声:“这么晚了办公室还这么热闹?——卢总。”卢立朗堆满笑容迎接上去,两人一阵拥抱寒暄。白根齐一个眼色,立马办公室里有一大半的人抱拳告辞,口中还念念有词着:“我们的事就拜托了,卢总有客人,我们就先撤了。”少年东张西望地笑问:“你这平时都这么热闹吗?”卢立朗十分淡定道:“嗨,都是客户,白天做单晚上就过来坐坐。来,来,给你介绍几个大哥,都是我的大客户。”他话音刚落少年就自诩起来:“你说我爸给我2个亿做股票练手,我是一点都不懂,你得给我配好盘手,怎么做都可以,只要不赔钱。”白根齐一听是两个亿的小主,立马笑脸移座让位道:“小伙子炒股你找阿朗就对了,他身边的盘手高手如云,我们就赚个固定收益很稳定啊。”“这是白老板,我们正在商量如何做资金夹板的事”卢立朗应对自如,就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这白根齐等人也是配合相当默契。
何言站在一旁看傻了,这些人都可以拿奥斯卡了,可怜这富二代被集体哄骗。她实在看不下去准备转身离开时,被卢立朗叫住了:“何总,我这个兄弟叫陈天应,也从杭州来。这位是期货公司的何总,你不是还想了解期货么,一会儿你们一起聊聊。我先带你们去酒店。”卢立朗似是说给大家听的,声音响亮了很多。他又问白老板道:“白老板,要不要一起过去啊?”白根齐已然会意,摆摆手道:“你们先去酒店,晚点我做东带你的朋友们一起唱歌。”显然他还想观察下这个富二代少年陈天应,打探下到底什么来头。
卢立朗点点头,便带着何言、于晨风、陈天应一行人走去附近的酒店。一路上,卢立朗警觉地用余光扫着四处,有好些眼线跟踪,他凑近何言低声道:“何总,你放心开在你们公司下面的几个客户我资金一分钱都不会少他们,不过你帮我照顾下我这个兄弟陈天应,他还在大学读书,让他去你营业部实习,他想学交易。”
“可以啊。”何言觉得他说话怪怪的,隐隐得觉得他话中有话。
“那就拜托你了。”卢立朗面不改色,语气十分诚恳道。
“你这算交换吗?”何言看了眼陈天应,虽然长得威武结实,但那张稚嫩的脸还是能看出一副浑然不知其境的淡定。何言心想:不是说富二代么,干嘛来做实习生?直接做交易不就好了,难道……
“我现在自身都难保,还谈什么交换,就当我欠你个人情,也请你看在我这落魄的份上帮我这个忙。”卢立朗苦笑一声难以言表的无奈涌上心头。
“那你呢?”何言似乎觉察到了一些情绪,疑惑道。
“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卢立朗嘴角竟掠过一丝清朗的笑容,一副清风拂过大义凛然的样子倒是让三人都觉得诧异,他没有一点不安和焦虑,倒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怡然。
何言、于晨风看着这两人,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又说不上来,想问问陈天应是什么情况,但还是忍住了憋在心里。
四人走进酒店的电梯,下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就只有三个人了。陈天应熟悉地走到一辆面包车前,掏出钥匙。晨风看了眼何言本来心中已经千万个疑问了,但是本能地听从他的安排上了车,车门一关就奔驰而去。开出酒店就瞧见周围多了很多壮汉,有几个债主的车还在附近停着,晨风突然紧张得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了,这架势哪怕跟自己无关都有些心慌,卢立朗突然不辞而别留下一个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的人,关键为什么要保护他?难道一时良心发现他不坑这富二代了,那不是等于这些人被反被他坑了?面包车不起眼很快冲破了盯梢圈,三人连夜高速赶往杭州。
“你们是早就安排好的,演的这场戏?”何言见上了高速便舒了口气,质问起了陈天应。
“何总,被你看出来了。”天应嘿嘿地笑,“阿朗叫我帮忙,这样他就可以跟债主拖延一段时间,他好去筹钱。”
“拖延时间?”何言疑惑地问道,“你们什么关系?”她感觉自己被利用了一般。
“我爸死了,我妈就带着我嫁给了卢立朗的爸,我们算兄弟吧。”陈天应这一回答倒是让何言感到意外,她无意窥探他人的隐私有些抱歉,语气软了下来,道:“那你真的想来实习,学交易吗?”
“我爸十年前做股票破产自杀,我想知道这玩意是怎么弄死人的。”陈天应说得很轻松语气里却带着强烈的渴求。面对突如其来的沉重话题,于晨风道了句:“这是个悲剧。”
“那你就不该学交易。”何言回答道。
“我妈也这样说,她痛恨这玩意。”陈天应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健谈道,“不过,我想知道我老爸研究股票那么多年最后换来这个结局,如果这个玩意无论怎么努力赚不到钱还会弄死人,国家就该关了这害人的股票市场!”
“小伙子很极端啊。”于晨风不以为然道。
“何总怎么不说话?”陈天应边开着车边透过后视镜偷瞄默不作声的何言,还没等她说话便质疑道,“对了,你们期货公司的,会不会做股票啊?”
这一问,两人都蔑视地翻了下白眼,何言解释道:“股票、期货、外汇市场不同,交易的原理都一样。”
“股民只会买,期货可以沽空的,做空懂吗?我们有两个方向,现在股市有融资融券,要是不懂期货原理——就像两人打架,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手持兵器,你说谁胜算更大点?”于晨风打了个比方,意思就是期货都会做了,股票岂有不会的!
“呵呵,那就是高手了,大哥你会教我吗?”陈天应立刻肃然起敬,讨好起来。
“我叫于晨风,你叫我风哥吧。何总答应你哥收你了,我可没有哦。”于晨风觉得这少年好玩,也就逗逗他。
谁知陈天应十分当真,笑逐颜开道:“何总,师父在上受我一拜。我一会儿停下车给您敬杯茶。”他这双手离开方向盘做了个抱拳状,一兴奋搓了下方向盘,车子打了个滑,一个不稳往前一冲,吓得何言赶忙道:“好好开车!好好开车!你这个风险都不注意怎么做交易啊。”
陈天应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立刻全神贯注地开车了。突然何言觉得这事有些古怪,问道:“我在想,你们算准今天我们会来吗?如果我们不在,你们今天怎么办?”
“阿朗故意把实情告诉你了,要是你没反应过来。我就只能一个人开车,明天去找你办公室,他的银行优盾在我手里,呵呵……”陈天应不紧不慢道。
“优盾在你手里?!难怪他要我们保护你”何言惊叫起来。晨风按捺不住接上话说:“我看不仅是这样,这个卢立朗看着就像是要跑路,要是他明天不见了,这孩子帮他演戏逃跑的肯定要被追杀啊!我们是不是也被牵连进来啦?”
“你们胡说!阿朗怎么可能跑!他就是想拖延下时间,他不会害我的。”陈天应完全不敢相信。
“呵呵”何言冷笑一声,摇摇头道,“他为什么让你来找我?”
“嗯,阿朗说……第一你人好,我跟着你一定会有出息的,而且你在杭州我去你那里方便;第二是因为你那里被困的资金比较小,容易解决,第三么——他说你背景厚没人会去找你麻烦,嘿嘿~”他说得有些吞吐,何言倒是听出点名堂,估计顺序被陈天应说倒了,第一是资金少,第二才是背景厚,人好估计是现编的。看来这个陈天应还是满滑头聪明的。她寻思着自己什么时候变成有背景了!估计就是自己认了顶级富豪俱乐部天融会的老板宁国安做干爹,又嫁给上市公司麦氏集团的大公子吧吗,想来又苦笑一声。
“对了,何总,阿朗到底在做什么,我完全看不懂。他说自己是做股票期货的,可我从来没见过他碰一张单子?”天应弱弱地问。
何言叹息道:“他是放债。把别人的钱借给做股票期货的人,亏赚都与他无关,他就赚利息。”
“那为什么阿朗还要背债?”陈天应想不通道。
“借的钱多了,拿不回来,最初大家都借给卢立朗的,自然得他背”何言分析道。
“亏赚都与他无关为什么还会拿不回来?”陈天应还是不明白。
何言啧啧两声,不知道怎么解释坐庄被查这个事,总结一句话:“违规操作,政策风险”!
“还是听不懂。”陈天应吐吐舌头道。
“你还是别懂的好。”何言若有所思道,“他那是偏门,以后学点做交易的真本事别再走他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