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皇叔在下（53）
第二日，谢胤给了苏老爹一大笔钱，并交给他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
苏老爹过来时，遗体已经在火化，那一具躯体穿着与扶楹相似的凤冠霞帔，画着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妆容，他不忍心凑近看，就远远的等。
等到骨灰藏匿进这个小小的盒子，再等谢胤将盒子亲手交给他。
他抱着盒子眼泪就止不住地掉，甚至怕谢胤会跟他抢。
“闺女，爹一定会带你去看这世上最漂亮的海域，不辜负你的心愿的。”
谢胤身形单薄地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影显出淡淡的寂寥和落寞。
“岳父大人，节哀。”
苏老爹扫了谢胤一眼，也懒得再与他计较。
他将盒子往身后藏了藏。“我知道你也在意阿影，但你要遵从她的意愿行事，这样放过了她也放过了你自己，才算得上是两全其美。”
谢胤微微扯了扯唇角，勾出一抹苍凉。
他没有反驳。
“岳父大人说的极是。”
苏老爹惊讶的看了谢胤一眼，似乎觉得他开了窍，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欣赏。
谢胤派了人一路护送他离开皇宫，面子上做的很足，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苏老爹手中的骨灰真的是扶楹的。
他甚至几乎将自己也欺骗过去。
没有人看见，一滴血泪顺着谢胤的脸颊滑落，坠落在地。
……
一转眼，便到了与神医约定的日子。
神医推开门，看见谢胤以后，顿时骂骂咧咧道：“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难道不知道今天要换眼睛么？还敢酗酒？！”
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排队求着他治病却求救无门，他心甘情愿给这臭小子看眼睛，还不是看在小丫头的面子上。
屋子里一股脑的酒味儿极冲，大大小小的酒壶杂乱无章地摆放着，诉说着主人的酗酒无度。
谢胤一身红衣坐在地上，长发散乱地披在身后，提起酒壶便往嘴里灌。
神医一把夺过谢胤的酒壶，怼到他面前怒道：“这可是你媳妇求我来的，你要是不治，我就走了！”
他最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这几日在宫中早就厌烦了。
提到扶楹，谢胤才怔怔然回过神来。
他踉跄着起身，朝神医的方向勾了勾唇角。
“神医来了，那就请吧。”
神医：“……”
他一向言而有信，答应了就一定做到，否则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罢了罢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这眼睛保存的很好，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这眼珠子就像是还在眼眶里一样有活性。”
谢胤已经安安稳稳躺在了榻上，他的脸色一片苍白，没有丝毫的红润，白绫取下，露出了完整的脸，泪痣娇艳，平白无故多了几分妖冶。
神医的话让他的身躯微微有几分僵硬，他情不自禁地反问：“神医何出此言？”
“没什么，就是看着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特意准备好了似的。”
谢胤的拳头攥紧了身下的棉絮，眉头蹙起，似乎很痛苦。
自从剜下眼睛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便一片黑暗。
他曾以为小皇帝是深渊中透进的一缕光，不敢承认自己阴暗龌龊的心思，却企图偷偷将她奉为神明。
当她亲手斩断了所有光亮的那一刻，谢胤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美好留在最后一刻，即便余下的光阴他只能独自一人于黑暗中度过。
他以为，眼睛看不见，心便能看的明白一些，不会被小皇帝诓骗。
孰料，他与她，从来都是他强求。
他心甘情愿，如果能被她骗一辈子，也好。
神医郑重其事地叹了一口气，絮絮叨叨地说：“臭小子，我要开始了，你忍着点……诶，我还没开始，你怎么哭了？！别哭啊，流不出泪就算了，流血对眼睛不好啊！”
后来，有人听说，医术高明的神医，也有了让自己头疼的病人。
那一天，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谢胤从生死边缘救回来。
原本，这是一场他全然不放在眼中的小手术。
谢胤换眼睛的过程并不顺利，他断断续续发了十多天的烧，半梦半醒间一直呢喃着他的阿楹。
病情反反复复，让神医面子上有几分挂不住。
“心病还须心药医，你小子要真的想要什么东西，首先要活着啊。”
他把药碗里的药汁一勺一勺舀给谢胤喝，亲眼看着谢胤从了无生气到逐渐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这每一日，只要谢胤清醒，他都会摸索着去暗道里找到安置扶楹的冰棺，描摹她的容颜，直到她的样子在心里烂记于心。
一个月后，神医取下了缠绕着谢胤眼睛的一圈圈绷带。
重见光明的那一刻，谢胤还不习惯这样的强光，忍不住伸手去挡。
谢胤看着这个曾被自己抛弃的世界一点点清晰了起来，看着屋子里陌生而熟悉的一切，都藏满了他与阿楹的回忆。
原来，他丢失的不只是失去光明的几个月，他还将阿楹所有的好都抹杀在了心尖。
神医看着他的紫眸不禁‘啧啧’了两声。
“怪不得讨人喜欢，确实很俊朗嘛。”
他伸了个懒腰，而后紧了紧身上的包袱。
“既然治好了你，那我也是时候走了。”
他眨了眨冰冷的紫眸，一如既往的冷酷。
“不送。”
神医：“……”
咱就是说，不送个黄金万两表示一下？
“神医放心，谢胤已备好谢礼，会有人交给您。”
神医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谢胤拔剑出鞘，轻轻倚在地上，一刹那，眼尾便泛起了淡淡的红。
“微、安。”
“属下在！”
微安从屋檐上落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跪在谢胤的面前。
“本王让你下药，没有让你毒死她！”
他已经查到，微安加大了药量，就是要奔着毒死小皇帝去的。
他只是想给扶楹一点教训，却不想，让这教训变成悔恨！
微安咬了咬牙，他沉声道：“王爷，她只是在利用您可以，您有自己的宏图霸业，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迷失自我。”
他也是为了王爷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