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大停滞

任何工匠都不应想出、设计出任何新发明或利用这种发明。出于公民和兄弟般的爱，每一个人都应该效仿他的亲人和邻居，在不伤害他人手艺的前提下实践自己的手艺。

——波兰国王齐格蒙特一世

在1800年统治世界的农业经济中，不平等现象盛行。少数人占有的财富让大众的微薄分配相形见绌。简·奥斯汀可能在用瓷杯盛茶时记录下精致的对话。但对大多数英国人来说，1813年他们的生活并没有比他们非洲大草原上赤裸的祖先更好。特权阶层人很少，穷人很多。

——《告别施舍》，格里高利·克拉克

我们最好把人类财富理解为那些使我们用少数人生产更多东西的技术带来的累加效应。但在工业革命前，人们的生活水平并不怎么依赖于取代人力的机械技术的传播。这并不是说直到18世纪才有技术发展。前工业时代，各个社会采纳技术的差距揭示了重大的技术进步。1642年荷兰探险家阿贝尔·塔斯曼（Abel Tasman）对塔斯马尼亚的发现是对以上论述最好的解释。这一发现结束了有记载的历史中最长久的人口隔离。技术在世界上其他地方不断扩散传播，极大地改变了人类发展。相比之下，居住在塔斯马尼亚的人们仍缺乏农业、金属、陶瓷、生火设备，连拼装的石质工具都没有。1

我们从有记载的历史中了解到，技术创新的缺乏并不是阻碍经济增长的核心原因。随便列举一下，风车、用马技术、印刷术、望远镜、气压计以及机械钟在18世纪前就都发明出来了。我们倾向于认为有重大意义的技术变革始于工业革命，这是因为工业革命时期的那些技术显著提高了人们的平均工资。因此，就算技术进步的历史记录不均衡，但人类99%的历史——可能有些许夸张——都可被看作在经济领域是完全停滞的。本书第一部分试图解释其原因。通过回溯西方（工业革命首次发生的地方）的关键技术进步和它们在生产领域的应用，试图解释为何前工业时代世界上的技术进步没能带来18世纪技术进步后的那种舒适和繁荣。各类文献对此有大量解释。一种流行的理论认为，在工业革命前，整个世界陷入了马尔萨斯陷阱，更大的繁荣只转化为了更多的人口，人均收入却没有实质性的增加。马尔萨斯主义的观点并非毫无意义，然而1500—1800年间英国人民的生活水平虽然提高得很缓慢，但确实是在提高。真正的难题是，与工业革命相关的多数小工具早在18世纪前就能被发明出来并得到广泛应用，实际情况却是没有。除了蒸汽机，18世纪并没有出现任何“让阿基米德感到困惑”的重大技术突破。2

前工业时代的技术史阐明了一个重要观点：对取代劳动力的技术进行抵制是常态而非例外。18世纪以前，创新蓬勃发展，但是很少以取代劳动力的资本的形式出现——当技术取代劳动力时，往往伴随着激烈的抵抗。我们不应认为这是技术落后的缘故。但它有助于解释工业革命中出现的取代技术为什么没有更早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