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王，我真奇怪，人为什么会长成这幅样子？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我真弄不明白。”小蚂蚁此时斜躺在人的鼻尖上，对着还在一旁喘着粗气的大蚂蚁说。

大蚂蚁无力回答小蚂蚁接二连三的提问，继续大口大口喘着气。拖着病体，经过这一路折腾，他确实够辛苦了。

小蚂蚁毕竟年轻力壮，尽管经历了这么多曲折和磨难，但在胜利面前，他依旧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他觉得这一次历险，在他的人生经验里，无疑一次重大的胜利，值得好好地狂欢一下。大蚂蚁的这种态度，实在令他有点生气，他连一句应和的话都没有，就算是点点头也可以嘛。不过，经过了整个人体的历险之后，小蚂蚁已经不是此前那只动不动就斗气的小蚂蚁了，他学会了忍耐、宽容和沉思，这些珍贵的品德是在洞窟里安然无恙呆一辈子也学不到的。

小蚂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展了一下四肢，感觉站在人巅，俯视世界，真是奇妙！更让他感到无比自豪的是，他如今把人整个儿踩在脚下，这是他曾经多少次被人踩在脚下时发誓要实现的愿望。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实现了这个愿望，不仅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而且也为无数沦为人类脚下鬼的同伴们报了一箭之仇。世界颠倒秩序竟然这么简单，他怎能不高兴呢？相比于这项辉煌的成就，刚才那些艰难险阻又算得了什么呢？小蚂蚁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开心。这是他为蚂蚁世界立下的汗马功劳，如果一切重新开始，世界恢复秩序，他应当成为新的国王，而不是旁边这个奄奄一息的家伙。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蔑地瞧了一眼正在一旁喘着粗气的蚁王。

巨大的成功带给了小蚂蚁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勇气，他决定马不停蹄，进行一番开天辟地的探索。他不再感到是孤独一人，他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都是为重振蚂蚁社会所做的努力。他一想到将来小蚂蚁们在他周围前呼后拥，就感到兴奋不已。

小蚂蚁翻身从人的鼻尖上爬下来，进入了最近的一个洞。刚到洞口，他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他屏住鼻息，试探着往里爬。这洞很奇怪，与他以前居住过的洞完全不一样。洞口荆棘丛生，枯枝败叶纵横交错，而且四壁黏糊糊的，要想爬过去还真不容易。小蚂蚁缩了缩身子，匍匐着往里爬，尽量避开刺人的长毛。小蚂蚁发现，越往里，臭气越大，他几乎不敢呼吸。他甚至发现了一些比他更小的生命，像细蛆，又像是小虫，他摸不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因为里面比外面更加黑暗，除了靠身体感知之外，连他在黑暗中练就的敏锐视觉也不起作用。他小心翼翼地爬着，脚下滑溜溜的，似有无数的细菌在运动。他开始有些害怕起来，后悔不该抛下大蚂蚁擅自独闯这个奇怪而神秘的洞窟。他本来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寻找新的天地，他相信自己没有大王的帮助同样可以取得成功。结果呢，刚刚开始就遇到了如此意想不到的情况。他越来越不明白，难道人类长这么大个鼻子，就是专门用来藏污纳垢的。

小蚂蚁感到有虫子在咬他的腿，索性停下来，观察个仔细。慢慢地他才看清楚，这洞虽然比他们居住的要高大宽敞得多，但并不适合他们生活。“首先，这里面总是弥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味。其次，这洞里结构也不好，没有一处空阔整洁的地方，到处乱七八糟的，就像一个垃圾房，哪里像我们建造的洞穴那样设计合理、做工精细、结构实用、清洁卫生，真想不到人的身上还有这么一个肮脏的地方。再说了，这洞虽然大，但隐蔽性不好，谁都可以任意闯进来，毫无安全感可言。哪里比得上我们那洞穴，门口精兵强将把守，里面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一派欢乐和谐的景象，那才叫居住天堂、生活胜境呢。”小蚂蚁愈是联想，就愈加觉得眼前的现实不堪入目。他有意抖了抖腿，在洞壁上狠狠地抓了几把，他恨不得把那些在他脚下骚动和腿上乱爬的东西甩得一干二净。他对这些微小的生命，小得几乎连肉眼也看不见的东西，竟然喜欢居住在这样臭气熏天而又漆黑一片的地方感到不可思议。“我们蚂蚁家族虽然也喜欢穴居，但我们却特别爱干净，特别爱整洁，生活井井有条。我们一直以为，其他异类的生活应该和我们一样是干净的、整洁的、有序的。真没想到，同样生活在洞穴里、在黑暗中，生活的习性却如此不同。”

想着想着，小蚂蚁已经不想再往前走了，而且他觉得再继续探险下去也毫无意义。“这样的地方，给我们蚂蚁世界的人们当垃圾桶都不够格。我还是到别处去看看吧。”

正当小蚂蚁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猛力一推，把他飞速推出了洞穴，抛入了万丈深渊。

落地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蚂蚁才慢慢恢复了意识。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他断定这又是一场大地震，其威力丝毫不亚于他和蚁王落难的这一次。而且，他确信自己正好处在震中的位置，不然不会摔得这么严重。

小蚂蚁心想，也许这一回自己真的死定了。他既不信上D也没积过什么阴德，上天是不会对他格外开恩的。他隐隐地感到全身酸痛乏力，无法动弹，虽然他还不能肯定自己伤在哪里，但肯定伤得不轻。知觉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在一点一点恢复，他害怕睁开自己的眼睛，一怕看到周围完全陌生、乱糟糟的一切，二怕看到伤痕累累、断臂少腿的自己。他一边咬牙切齿忍受着剧痛，一边暗暗地骂道：“这地震来得真不是时候，正当我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第一次大地震带来的灾难和苦难，学会忍耐和背负，逐渐熟悉天翻地覆以后的新环境，满怀信心地寻找新的希望的时候，它又来给我重重一击，这不是非要置我于死地吗？我估计这个脆弱的地球也经不起它几次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