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们在商量什么好事呢？连我都不通知一声。”

小蚂蚁抬头看了一眼大蚂蚁，观察形势。

“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谈论你呢。”大蚂蚁随机应变，顺口说道。

“哦，大王不会是想对我论功行赏吧，那我要先向您磕头了。”总指挥有些得意洋洋地说。

“是啊，是该对你论功行赏了。你为我们蚂蚁社会的重建立下了汗马功劳啊！”大蚂蚁故意虚张声势地说。

小蚂蚁默默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他觉得这个时候向着谁说都会得罪人，还不如保持沉默比较好。

总指挥见平时言语不少的小蚂蚁一声不吭，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主动上前搭话说：“喂，小家伙，今天怎么啦？不发表一点高见？”

小蚂蚁往后退了一步，装作不知情地说：“大王英明，一定会好好犒赏您的。”说完悄悄地瞥了大蚂蚁一眼。自从他与大蚂蚁成为患难之交以来，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用过“大王英明”这个词了，说起来难免有些生涩和不习惯，好像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过去那种纯粹的君尊臣卑的状态似的，让他觉得诚惶诚恐，不是滋味。这还让他想起了患难之初大蚂蚁对他说过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话，说什么让他当宰相啦、让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啦、让他成为蚂蚁社会的光荣和骄傲啦，等等。小蚂蚁看了看眼前这位醉心于权力的大王，怎么也没法把他跟当时的那位语重心长的长者联系起来。他不得不自问：“难道权力真的像魔棒一样，能使拥有者发生神奇的变化？难道大王真的那么健忘，一点也记不得他当初跟我说过的那些话了？难道患难与共的真情在权力面前会变得一文不值？难道上D不止在人类中还在我们蚂蚁社会也安插了可怕的魔鬼？”小蚂蚁越想越觉得可怕，如果这些现象在蚂蚁社会不可避免，那么将来蚂蚁社会跟人类社会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蚂蚁一时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解决这个着实令他寝食难安的问题，为了不在问题解决之前激化矛盾，他最后还是强忍住怒火，打发走了邀功请赏的总指挥和沉思忧郁的小蚂蚁。

小蚂蚁回到家中，想了一个晚上，不禁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凉。大蚂蚁为了保全王位，不顾一切想铲除异己。第一个是总指挥，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现实与理想为什么总是这样遥遥相距，美好的愿望、善良的心态、忠心的辅佐并没有得来他想要的生活。为了能在这里帮助大王尽快重建家园，他甚至放弃和压抑了自己许多原有的打算，他本来想通过自己一步一步的努力，把蚂蚁社会改造成一个会思考的群体，从而为蚂蚁社会赢得与人类社会同样的生存优势。他留在大蚂蚁身边，心甘情愿为他干这干那，也是想借助国王的权力和威望把自己的宏图大计在蚂蚁社会里迅速推广开来。可是事与愿违，他不仅没能顺利地实施自己的计划，还遭到了大王的提防和嫉恨，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他渐渐地明白，权力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没法改变它的本性，既疯狂又残忍，在人类社会如此，在蚂蚁社会也是如此。权力除了凌驾、掠夺、屠杀、必须的容忍和施恩之外，并不能做更多的事情。想依靠权力来缔造真正的思想和智慧，那就更不可能了。小蚂蚁思来想去，与其在这里虚度光阴和过毫无意义的生活，还不如远走他乡或避世隐遁，去过一种精神充实、自由思考、远离喧嚣的生活。

小蚂蚁连夜离开了皇宫，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他原想去跟大蚂蚁告个别，顺便提醒他一些事情。在那次大灾难中，大蚂蚁曾多次救了自己的命，不管大蚂蚁如今怎么怀疑自己，他还是对大蚂蚁心怀感激，也不希望他受到伤害和王位受到威胁。大蚂蚁虽然不适合当哲学家、思想家，却很适合当国王，他对权力的敏感和运用十分娴熟。他真的很适合，特别是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期，换了谁也不一定比他干得好。至于那个自吹自擂、身强体壮、气焰嚣张、头脑简单的总指挥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小蚂蚁相信，在他走之后，大蚂蚁能够很快地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他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他犹豫了好一阵，走到了大蚂蚁的宫殿门前，也没有进去跟他打个招呼，就这样走了，投入了深深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早上，大蚂蚁习惯性地叫仆人去唤小蚂蚁来商量国事，却不见了小蚂蚁的踪影，派人四下里寻找，也没有找着。他听到仆人报告小蚂蚁失踪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家伙，是不是逃走了？他是个聪明的小子，昨天晚上的事，他或许从中觉察出了什么，于是不声不响赶紧逃跑了。”大蚂蚁这样想很正常，小蚂蚁走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觉得大王如果发现他失踪了，一定会以为他是心虚害怕逃走了。不过他并不在乎，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了，还在乎别人想什么呢。

小蚂蚁出走之后，大蚂蚁更加感觉到王位的岌岌可危，他下定决心，马上把那总指挥给除掉。总指挥一天不除，他就一天睡不着觉。而且现在自己身边缺少了贴心的臣仆，没有人为自己分忧解愁，他得靠自己的铁腕手段来维持千辛万苦恢复的家园和建立起来的秩序。他没有过多地考虑，当夜就派人潜入总指挥的住所，把他给杀掉了。这个曾经名噪一时的总指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对手的屠刀下。

小蚂蚁在黑夜中走着，在高低不平的废墟中间艰难地行进着。他一会儿望望星空，一会儿看看蚊蝇飞舞的夜色，感觉从没有过的轻松和自由。走累了，他就随便躺在哪块石头上，把它当临时的床。躺在这张大地铺成的床上，他惊奇地觉得自己跟上D是如此地接近，从来没有过的接近，他几乎可以感觉到上D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