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现场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有的在议论，有的在擦汗，有的在安慰老妇，有的沉默着，或来回走动，或蹲在地上，或坐在瓦砾上。每个人的脸上都绷得紧紧的，愁云密布，似乎在经受某种难以名状的煎熬，没有哪种欢乐的力量能让他们展开笑颜。还有几个人，跟着一条壮实的狗，在废墟上走来走去，好像在搜索什么东西。只要那狗狂犬几声，他们就立即奔过去察看。

小蚂蚁想：“这狗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搜救犬了，看上去，还真神武，不知道它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我们蚂蚁社会的搜救蚁更聪明的搜救向导？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人类的搜救犬厉害，还是我们蚂蚁社会的搜救蚁更厉害？”

趁着热闹过去后的一会儿功夫，小蚂蚁觉得自己应该去找点儿东西填填肚子了，等一下还要打起精神继续观看人类轰轰烈烈的搜救行动呢。他从他站着的一块砖头上爬下来，重新没入了瓦砾之中。

小蚂蚁小心翼翼地在瓦砾之中穿行着，到处可以看见腐烂发臭的尸体，不过要想找到一点新鲜的食物却很难，更不用说活生生的东西了。不在万不得已时，他是不会去吃这些腐朽糜烂的东西的，蚂蚁社会的人们一向讨厌吃这些东西。他们认为，吞食生命及其尸体是对生命的冒犯和极大不敬，会对上D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所以他们一般不吃活着或死去的生命，只吃一些杂粮、糖果、蜜露、油脂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除了采自大自然，还有一些来自浪费成风的人类。每次看到人类把大把大把的食物丢弃，蚂蚁们总是很心疼，迫不及待地要去帮他们收拾，而后不怕辛苦一点一点地把它们搬回来自己吃。更令蚂蚁们吃惊的是，他们爱惜粮食的行动并没有引起人类的足够重视和对粮食的珍爱，反而经常被人类误解而扫地出门或惨遭践踏。人类不知道，如果能够把他们浪费和丢弃的所有食物收集起来，可以养活整个蚂蚁社会还绰绰有余。

走着走着，一阵嗡嗡的叫声引起了小蚂蚁的注意，他停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团黑黑乎乎的东西，上面飞舞着数不清的苍蝇。为了走过去看个究竟，小蚂蚁强忍住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发出的刺鼻恶心的气味，向那边靠近了过去。走到近前，小蚂蚁才发现这团东西是一只死掉了小鸡，尸体已经完全溃烂，身上盘满了各种各样的虫子，周围召来了嗡嗡乱叫的飞虫，一派热闹非凡的场景。小蚂蚁看了不免有些忧伤，尽管他之前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苦难现实的思想准备，但当他看到这副生命相互蚕食的场景时，还是十分难受。

由于心头难过得像塞了一块石头，小蚂蚁竟然忘记了肚里的饥饿，没有加入这些饕餮之徒的行列。他也不忍再看下去，转身消失在瓦砾之中，思绪一片茫然一时不知自己要去干什么。

忽然间，他想起了离别多时的大蚂蚁。心想：“现在大王在哪儿呢？我怎么没有遇见他呢，我不是沿着他同样的方向爬到石头顶上的吗？他不是要到石头顶上看风景的吗？难道他被刚才的那阵乱石砸死了，或者出了其他什么意外？我是不是该回去找他呢？”小蚂蚁眼前掠过一幕幕大蚂蚁熟悉的身影，又有些后悔了。“我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呢？我丢下他企图找到更多的同伴，结果不仅没有找到，连把他也丢了，只剩得形单影只，不知所归。”

正在他思想动摇的时候，面前出现的一幕让他重新找回了自己。他首先听到了几声熟悉的喊号声，循着这声音望去，他惊喜地看到了几个同胞的身影，他们正合力抬着一个庞然大物向前行进。他飞快地迎了上去，一句话也没说，就加入了兄弟们的行列，帮忙托举着那远远大过他们身体的东西，把它运送到最需要它的地方去。

这个重重地压在他们小小身躯上的庞然大物，原来是一块奶糖，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小朋友口里掉下来的，有明显被含化过的痕迹。小蚂蚁感到很奇怪，这么好吃的美味，蚂蚁们为什么不吃，而要抬着它艰难地在废墟上行走。看着同胞们忘我劳动、奋力前进的样子，他也不好开口问，只是默默地跟着他们。即使自己肚皮饿得要命，口水咽了又咽，只要同伴们没有先动口，他也坚决不去舔那美味的食物一口。

除了大伙儿急促的呼吸声和鼓劲加油的号子声，没有一只蚂蚁开口说话，也没有一只蚂蚁停下来歇息。小蚂蚁一下子就融入了这战斗的氛围和士气十足的队伍之中，尽管他饥肠辘辘，尽管他体力不支，尽管他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他都强忍着，紧跟在同伴们的后面，一步也不想落下。

在一堆乱石前面，蚂蚁们终于停了下来。小蚂蚁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停了下来。只见带头的那只蚂蚁指示意大伙们保持安静，他独自向前走了几步，打探了一下情况，又回头指挥大伙儿把东西抬起来，继续往前进。小蚂蚁本来想趁大伙儿歇下来的机会问问情况，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队伍又动起来了。

晌午酷热的阳光直射在瓦砾之上，泛着刺眼的光芒，除了脚下的路，小蚂蚁看不清远处更多的东西。而且他站在队伍的最后头，那块巨大的奶糖和同伴们紧挨着的身体几乎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他什么也别想看清楚。小蚂蚁心想：“如果队伍再这样走下去，自己不饿死，也得累死。他们到底要抬着这东西到哪里去呢？给谁去吃呢？难道在这附近还有我们的巢穴，我们的大本营，我们的大部队，我们成群的兄弟姐妹不成？”

由于天气炎热，蚂蚁们个个累得气喘吁吁，可没一个叫苦叫停的。豆大的汗珠从小蚂蚁的头上落下来，沾湿了脚下的土地，从他疲惫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的体力和精神差不多已经消耗到了极限。他只觉得眼前一晕，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