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偶然路过这里，看见了死在地上的人和熟睡的两只蚂蚁，内心突地被某种东西触动，随即决定布恩于此。也许他感觉这里太安静了，于是他招来了希望的声音，敲击着坚硬的墙壁，石头砖块也为之震动。也许他感觉这里太漆黑了，于是他决心引来光明，他加大力量，让声音击穿了墙壁，一束耀眼的光线霎时从洞口直射了进来，正好照在人的冰冷的尸体上面。洞里有些零乱，借着那丝光亮，他看到了断裂的钢筋、横梁、预制板，撕裂的墙壁，折断的桌椅，散落的书页，斑斑的血迹，还有那些卡嵌在夹缝、砖头、石块、瓦砾中的头、手、脚、身子以及他们最后一刻留给世间的奇形怪状的表情，有的张开五指，有的瞪大眼睛，有的低垂着头，有的跪倒在地，有的抓着泥土，有的抱着桌腿，有的紧紧拽着笔杆……。最后，他慢慢地走到人的身边，仔细察看起这具刚刚失去温度的尸体来。

不错，他是一个人，一个正当青春的人，一个年轻力壮的人，这从他时尚的发型、饱满的脸庞、壮实的身体可以看出来。他也许还不到三十岁，极力张开的双眼透着年轻人特有的忧伤，有思念、有不舍、有牵挂、有憧憬。扬起的眉毛浓黑而富有生气，眼眸深邃但已有些模糊不清，应该是个富有理想而善于思考的青年。高耸的鼻子和厚实的嘴唇，虽然沾满血迹和泥土，依然显示着他的坚强和朴实无华。紧贴他脖子的上方悬着一截吊在半空的钢筋混凝板，把他的头和身体分隔在了两处不同的空间，他的一只手被重物轧成了两截，鲜血染红了他身侧的一大片土地。他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和模样，四分五裂地耷拉在躯干各处。他的双腿完全被乱石掩盖，露出几个血肉模糊的脚趾头，两只鞋，一只已不见了踪影，还有一只有气无力地挂在脚上。上D踢了踢他的鞋，确定他已经死了，不禁心生凉意，觉得此处不宜久留，于是转身迅速离开往别处去了。

当两只蚂蚁醒来的那一刹那，他们坚定地认为：“上D一定来过。”不过，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上D竟然会来得那么快去得也那么快，神不知鬼不觉在这儿布下这个场景，着实让他们俩吓了一大跳。

“大王，上D一定认为我们已经死了，不然他为什么不救我们呢。您不是说过，我们是对上D最忠诚的子民吗？他没有理由撇下我们不管啊？”小蚂蚁凝望着那束神秘的光线说。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虽然我们没有料到上D会如此迅疾就来到我们身边，但我们也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不顾我们祖先的卓卓功勋和光辉历史，置我们的生死于不顾。难道他忘记了我们的祖先在6500万年前那场大灾难中创造的奇迹吗？”大蚂蚁和小蚂蚁一样盯着那束耀眼的光线不解地自问。

“大王，我们该怎么办呢？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还能挺多久呢？”

“小家伙，不用这么悲观。上D既然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光明和开辟了缺口，就昭示着他会让我们活下去。我想，我们伟大的祖先在6500万年前的那场大灾难中，经历的肯定比我们艰难复杂得多，但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努力，最终成了10%的幸存者中的一份子。他们的坚强、无畏、勇敢和执著，难道不值得我们这些做后辈的学习吗？我们一定会有办法活下去的！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不像这个可怜的人，上D给他再多的机会，他也爬不起来了。”

“大王，那您觉得上D还会来吗？”

“一定会来的。上D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他有无数的眼睛和无数的臂膀。说不定他现在就在看着我们呢。上D是明智而公正的，他做事不偏不倚，在给你机会的同时也给你考验。他之所以看着我们深陷苦难而不来拯救我们，自有他的道理。我想，他这是有意在考验我们呢。你想想，在6500万年前，我们的祖先正因为经受住了上D严厉而残酷的考验，他们才没有与当时雄霸地球的恐龙家族一起灭绝。”

小蚂蚁仰头看着天，暗自搜索着上D的影子。他对大蚂蚁的话半信半疑，自言自语道：“上D真有那么神奇吗？真的像大王说的那样长着无数的眼睛和臂膀吗？真的会给我们这些如此小得可怜的生命以机会和生路吗？”小蚂蚁一边想一边在心中描画着上D的样子。“要是能亲眼见到上D，那该多好啊！即使只看一眼就死去，我也愿意。”

“大王，您见过上D吗？”小蚂蚁突然发问。

“没有。不过，我相信上D无时无刻不在我们身边，无论是我们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的时候。小家伙，上D在我们的心中。你一定要记住，不要以为上D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历史上多少惨痛的教训值得我们深思。我们必须谨遵我们祖先的遗德和优良传统，做一个对上D诚实、恪守规则、勤劳谦虚、宽容隐忍的子民。这样，无论在哪个时代，无论是乱世还是治世，都有我们生存的空间。”

听着大蚂蚁这些玄妙深奥和不着边际的话，小蚂蚁有点嫌烦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转眼看着别处，心里依然琢磨着上D的模样，他想：“如果上D再来，这次我肯定不会放过见到他的机会。刚才如果不是睡得那么死，我准见到上D了，那该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啊！”

小蚂蚁全神贯注地扫视着洞窟，生怕上D在他眼底一晃而过。从缺口处透进的光线愈来愈倾斜，愈来愈昏暗，慢慢地离开了人的躯体，落到了洞角一张残缺不全的书页上。小蚂蚁借着这最后的余光，迅速打量了一遍四周。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这洞窟里的混乱景象。他的头顶，挂满了大小不一的奇形怪状的折落断裂的砖头、石块、横梁、砼板，像无数的吊死鬼的骷髅头在空中晃动，面目狰狞，张牙舞爪，随时准备发动攻击。他的前方，是死去的人的庞大的尸体和堆砌得像高山一样的乱石、砖块，几乎挡住了他再往前探索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