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喜讯
第十五章喜讯
李曦回到住所,疲累的倒在床上,浑浑噩噩的睡去。李曦一会儿脑子里是父母,一会儿是老师,半梦半醒间,电话响了,李曦迷迷糊糊的接通,“请问是庆园戏剧社的李曦吗?我这里是BJ曲剧团,面向全国招曲剧演员,您要有意向可以来试试……”李曦一个筋斗翻起身,抖着嗓音说:“老……老师……您……您能再说一遍吗?我……我没……听清楚。”李曦昏暗的脑袋立马像点亮的白炽灯一样,放出无数的光芒,脑袋里“嗡嗡”作响,只听对方语速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我是BJ曲剧团,面向全国招收曲剧演员,您要有意向可以来试试。”
李曦眼中闪闪发光,这么多年从她入职戏剧社开始,戏曲就像一支快要点完的蜡烛。那一点点微弱的光几近看不到,只剩下些许温度,最近有时一个月都唱不了一场。李曦开始焦虑,所有现实交织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快抑郁了,她以前认为,只要不被辞退,她就要坚持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很愧疚答应老师的没有做到,这个沉重的担子压得她直不起腰,现在婚姻像云雾一样散了,她像落叶一样随风飘零。现实的风强劲有力,她无力对抗,身体几乎被撕裂,人生三分之一走过了,那样的沉闷而单调,像一首沉郁的调子,厌倦了,也乏了。李曦突然想像师兄师姐们那样,俗气一点,然后毫无对抗的去过后半生。如果后半生还是这么沉寂,那可不可以有一些稍微不一样的地方?不想,在她以为路已到尽头,准备转个方向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李曦心里已有准备,她极有可能很长时间都会无路可走,也许前方是荆棘遍布的崎岖山路,她正准备大刀阔斧的开出一条路来,谁知,一转角,前面是一条宽阔的大路,怎能不让她惊喜万分?
李曦眼泪簌簌落下,一边弯腰鞠躬,一边说:“谢谢老师,太感谢了,您不知道我入行十年了,到今天我真的走不下去了,呜呜……我对戏剧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我现在家庭婚姻都没了,我孑然一身了。呜呜……我真的很爱唱戏,可是……这是一个沉重的担子,我一个人挑不动,真的……我很孤单,我快要抑郁了,我……呜呜……对不起……整个戏剧社就我一个人好多年,我没有朋友,也没处说,你就当今天遇到个疯子吧,我谢谢您,真的谢谢,谢谢……”李曦光着脚在地板上对着床的方向一个劲的鞠躬,仿佛对面是一个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人。电话那边的人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是听她简单的话语,这个叫李曦的女人一生坎坷,为戏剧付出所有,这么多年她陷入绝境。一年比一年绝望,一天比一天抑郁,她心里顿时像被人捏住了,心脏跳不起来,也透不过气,整个人憋闷得快要炸开,眼泪流出的那一瞬间,她略微舒服了些,她稳定了一下心绪,“李老师,您别客气,那您时间地点记录一下,两个礼拜后过来报道。这边给安排宿舍,是两人间,三餐饮食有食堂。其他的详细的到时候您到了再了解。还有您真棒,您做的一切都非常有意义,您为人类艺术文化的延续做出了努力,真的很了不起。”
李曦听着那人夸她,觉得又羞又臊,“我哪有那么好,我虽然喜欢戏剧,可是终究是个俗人,人嘛,总要吃饭的。而且现在的戏剧社环境真的不适合我了。谢谢您听我胡言乱语。”那人说:“付出总会有回报的,你们的努力总会有人会看到,李老师,以后希望你得偿所愿。”李曦真诚的笑着说:“谢谢老师,我想人多力量大。”“嗯,事情总会有转机的。祝您好运,那么……再见。”李曦:“这茫茫人海,能和您说话也是缘分,以后有缘我们会见面的,谢谢您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再见。”李曦挂了电话一会哭,一会笑,她以为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事情坏到一定程度,它居然慢慢会变好。未来怎么样她不知道,不过只要有路走,就不算太坏。
李曦愉快的想到李生,那人让她找了新工作请客,看来是少不了请他一顿了,找出他的号码,最终退了出来,或许他已经回去了,日后有缘必定会再见,等再见之时,她便兑现诺言。
李曦找出社长的号码,接通后,只见社长平静的说:“要辞职了,对吗?上面打电话跟我了解了戏剧社这几年的运营情况,我如实说了,唉,人往高处走,你去吧。”李曦正准备说出口的“谢谢”,不过一切淹没在一阵“嘟嘟”声中。那声叹气像是魔咒一般紧紧箍住李曦的身心,记起多年前,老师去世,葬礼上除了她,庆园没一人去,这个冷情的地方总叫人感觉不到人味。曾经无数次李曦绝望到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她真想远远离开这个地方,自从出来念书,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近十年都在这里,这里挥洒了她无数的汗水和泪水,老师给她的温暖最是留恋,治愈了多少心伤,弥补了她缺憾的亲情,一想到要离开这片土地,李曦心中充满惆怅和畏惧,她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是什么。这个让她遍体鳞伤的地方竟然让她眷恋,心中有块地方始终是温暖着的。
李曦一看时间不早了,李曦收拾妥当出门,准备去买点打包袋,正准备出门,蒋兼回来了,李曦笑着说:“回来啦?”蒋兼笑着说:“回来也不打个电话,我以为你没回来呢,知道你回来我定要多买点好菜,早点回来做饭。”蒋兼放下包,换好鞋子,走到李曦身旁,李曦脸上笑吟吟,“别换衣服了,我们出去吃,我请客。”蒋兼也笑吟吟的,“看来你是知道好消息了,整个庆园都知道你要入京了,大家可都羡慕得不行。都说你以后可是真正的铁饭碗了,还有可能上电视呢。”李曦笑了一下,低着头垂下眼睑,“谁知道怎么样,不过这次回来,我的确准备辞职,唯一的好处就是,中间没有职业空窗期,在这里我真的看不到未来,我没有办法骗自己。可是你是我唯一的牵挂,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要不你跟我一起走,你那么厉害,去BJ你肯定会发展得更好。”
蒋兼避开李曦灼人的目光,“我父母和房子都在这儿,我的孩子也在这儿,我的根都在这儿,在这里我时不时可以去看看孩子。你到了那里自会交到朋友,可能还不止一个。”李曦脸上黯然,“可能我交不到朋友,就算有,他们终归不是你,我想和你呆在一块儿。”蒋兼看着李曦的眼睛,“你知道这不可能,我希望你越来越好,如果和我在一块儿,除非你留在庆州,你知道这完全不可能。”李曦又低下头看着暗沉的木地板,一如她的心情,蒋兼看着她,“开心点,这都是小事,这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大好事情,你为何要愁眉不展?”李曦:“你知道的,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和工作一样重要,我需要你。”蒋兼别过头,“别这样,我们都是成年人,各自有各自的牵挂。”李曦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了,希望我说的这些话没有让你不开心。我可以在你这借宿个把礼拜吗?”蒋兼略微局促,“没有不开心,你以后可以回来看我,我也可以去看你。你在我这想住多久都行。”
李曦默默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行,她终究还是孑然一身,也许她注定孤独终老吧。罢了,该走的都走吧。不过如果不努力挽回一下,她怕以后会后悔。终究还是不行啊,得到总是伴着失去,上天总是不会让你恣意欢笑的,虽然好多次的失去,李曦还是心里堵得发狂。全然没有了接到电话时的狂喜。李曦认真的看了一眼蒋兼,“谢谢,这些年承蒙你照顾,以后好好保重。”李曦蹲下身子换鞋,眼泪滴在手上又滑落在地上,李曦起身,仓惶夺门而出,眼前的视线无限扭曲,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流出来,怎么都擦不干净,喉头梗塞到无法发声,胸口闷胀得透不过气,她漫无目的的在小区里闲逛,蒋兼在后面跟着,看着李曦擦眼泪,她心里惆怅不已。
上天很会捉弄人,总是在我们努力得到某物的时候,给你换成了另一种东西,等你哭天抢地,撕心裂肺而后决定接受一切平静生活之后,你会发现,原来你苦苦追寻的都是不切实际的东西,而给你的才是你最需要的东西。也许我们自己都不能透彻了解自己,一路颠沛流离,那些我们珍视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怎么也抓不住,成了我们心中隐隐作痛的疤,永远好不了,天阴下雨的隐痛总让我们想起那些过往。明明不想丢的终还是掉落在再也无法拣回的远方,人要是无情无义就会少了许多痛楚吧,然而回忆是我们深入骨髓的一部分,即便痴呆,也总有那最珍视的情感留下,那些曾经的疼痛都兑换成了某种东西,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生命里,这种血脉相连减少了痛楚,感恩并珍惜最后留下的一切。然而李曦发现,孑然一身的自己所剩不过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她只能带上一切现有的,毫不回头的向前走。
李曦平复一下心情,开始朝小区外面去,蒋兼跟上去,表情有些歉疚,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饭店,点了套餐各自吃着,蒋兼见李曦不说话,她也沉默不语,李曦吃了些菜,吃了小部分饭就停下了,近日她食欲不振,脸部轮廓非常明显,下巴更尖了,蒋兼看着越来越小的脸,心里不是滋味,“你吃太少了,再吃些吧,你这几天瘦了很多。”李曦:“我吃不下了,最近没胃口,这样也挺好的,省去了减肥。”蒋兼:“你最近怎么了?我很担心你。”李曦低着头,垂着睫毛,“没什么,老是想到以前的事,我是不是老了,最近很容易怀旧。”蒋兼拧眉开口,“杨杰是个渣男,他不值得你为他难过。”李曦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蒋兼担忧的神情,李曦撤出一丝牵强的微笑,“我这段时间唯一没有想的就是杨杰,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念我父母,还有老师。”蒋兼叹了口气,仿佛在为她没有因那个人伤神而松了口气,“你的情感世界世界空了,你得找个人补上。也许你可以试着开始另一段感情……人总要向前看。”李曦:“再说吧。对于要和你分开,我措手不及,心好像被撕裂了一个口子,你知道,我所有拥有的本就不多,失去了你,我真的一无所有了。”蒋兼停下筷子,“你知道的,失去你我很悲伤,可是我的根在这儿,我又能怎样办?断了根,我会枯萎的。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李曦又垂下头,将沉重和悲伤深藏,把无奈的愁绪掩埋眼底,“当然,我怎么舍得让你断了根,我宁愿自己断了根。我知道我的请求毫无结果,而且我很理解你,我只是不甘心就这样……就这样毫无作为,就眼睁睁看着失去一切,所以也请你原谅我的冒昧,希望我没有让你为难。”蒋兼:“我当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对于和你分开这件事,我同样感到难过,我心里永远有你的位置。”李曦眼中盛满熠熠生辉的光芒,“谢谢你,你知道这话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无论以后遇到什么,想起你的话,将会给我很大的勇气。”
很多道理李曦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可是就算一切说清楚了,心底隐隐的痛却是怎么都无法消解的,原本要去买东西的,吃完饭兴致缺缺的往回走,做什么事都是讲求个心情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能一心一意的好好疗伤,一心怎能二用呢?路灯比往日暗淡了,斜照入心底,驱不走心底的暗与黑。森冷的晚风吹不动愁绪,如果忧愁吹走了,春天是不是就会到来?
无眠的夜,心中澎湃着曾经寡淡的往事,搅乱了睡眠,憧憬着迷茫的未来,不知疲倦的想着新工作和新同事,这人生唯一的乐趣便是未来随你畅想,即便再无味的生活也不让人失了生趣。混乱的思绪分不清是幻想还是梦境。窗外的鸟鸣终于将李曦从梦中唤醒,新的一天果然愁绪少了一些,夜不止让人孤独,还能愈合伤痛。李曦起身看到蒋兼留在桌上的稀粥和包子,心中温暖,吃了简单的早餐,出门买了打包袋,买了菜。
现在起她真的自由了,不用去上班,有种从未有过的自由感,她特意买了石耳和老母鸡,她从未如此耐心的对待一餐饭,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只本该活蹦乱跳的鸡,毫无尊严地被人扒光了毛,还开膛破肚,它毫无生机的耷拉着脑袋。它因李曦而死,李曦轻松愉快的心情减去大半,现在拎着沉甸甸的鸡,李曦后悔了,这只鸡与她一样,无法掌控一切,被现实和命运无情的裹挟,就算不想认命,最终不得不走上那条路,这只鸡比自己可怜,那么活蹦乱跳的生命,就因为她的一个念头就没了,也许这辈子她不会再去买鸡了,太让人悲伤了。以后她想活得热闹点,也许去人群热闹的地方,能让她慢慢高兴点。可是这么多年戏剧成了她的一部分,她也无法割舍。未来的魅力在于它充满了不确定性,且走一步看一步。
看着狭小的次卧堆着没打开的编织袋,那些衣物和被单,所有用过的东西她都没要,她只带了生活必需品和衣物,那些破旧的她只想断得干净,未来需要一个全新的开始。离婚手续已经办好,卖房子的钱已经到账,仿佛李曦和这个城市的最后一点联系都割断了。她似乎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午饭弄了两菜一汤,李曦吃了很多,这么多天她第一回胃口那么好。
饭后小憩片刻,她将东西打包好,早早开始做石耳炖鸡,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做这道菜了。蒋兼下班回来,推开门闻到菜香,脸上神情愉悦,蒋兼认为有烟火气息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有一个人和她一起住,慢慢演变出家的味道了,而这个人快走了,蒋兼神情微微黯然,收拾好情绪,“做什么菜呢?真香。”李曦转过头,“菜好了,可以吃饭了。”李曦一边给蒋兼盛汤,一边说:“这汤可是熬了三小时呢,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因为你杀生了,以后再也不去买鸡了,太可怜了,我内疚了半天。”蒋兼觉得好笑,“你呀,就是太心软。”李曦:“要不是我,它还活着。”蒋兼:“你呀,就是心软,说不定你不去买,它也进了别人的锅。”李曦:“唉,罪过啊。”蒋兼:“嗯,汤味道不错,很鲜。”李曦:“东西我打包好了,我明天去探探路,等确定了你把我东西邮一下。”蒋兼喝汤的手顿住,放下汤勺,“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不是还有两个礼拜吗?”李曦一边吃饭,“心里没底,想过去看看。”蒋兼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喝了口汤,“你决定好了就行,到时候不行了再回来。放心,东西我会给你邮。”李曦:“谢谢。”蒋兼:“还跟我见外?”李曦:“真的,非常感谢,还有遇到你真好。”蒋兼放下碗,用食指拂了一下眼角。“对不起,没能跟你在一块儿。”李曦:“不必说对不起,这事我们都无能为力。”蒋兼:“唉,是啊,无能为力,不过这汤真心不错,谢谢你为我做汤,这味道我能记一辈子。”李曦:“这汤我看老师给我做,我学着给你做,我也是第一次做,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