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永安皇帝
大炎永安十年,洛阳,乾坤宫。
永安皇帝正在鸿德殿东侧的周礼堂饶有兴致的挥毫泼墨,年近半百的他长的慈眉善目、面白如玉,儒雅中还有几分仙气。
“啪啪啪啪……”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年轻的小公公略有些慌张的走进周礼堂。
“启……启禀陛下。”
他跪倒施礼,永安皇帝却头都没抬,仍然沉浸在笔墨山水之中。
这时候,一直在身旁伺候的内侍省总管太监曹恢狠狠的瞪了小公公一眼,
“柴保,你不知道陛下再作画吗?还慌慌张张的闯进来捣乱!”
“曹公公,确有急事啊,太子和长公主在宫门前求见陛下。”
永安皇帝身子略微一震,却仍然没有抬头。
“嘿!”
曹恢怒气冲冲的指着柴保,
“你这个木头脑袋,就不会告诉他们陛下有军国大事要处理,没时间见他们。”
柴保一脸委屈,
“我就是这么回的,可是长公主说他们见陛下是为了大炎的社稷安危,而且他们身后还有一个身穿罪服,伤痕累累的白净少年,说是要带他一同见驾。”
“什么?”
永安皇帝终于抬起头,放下画笔,一脸狐疑的看着柴保,
“浑身是伤的罪服少年?”
“正是。”
永安皇帝眉头微皱,侧头望向曹恢,而曹恢也面露惊异的神色,
“陛下,莫非是……是那个人?”
“嗯!”
永安皇帝一声龙啸,然后停顿了片刻,才再次发声:
“叫他们三个来周礼堂吧。”
“是。”
……
永安皇帝稳坐在龙书案后,用异样的目光审视着跪倒施礼的三个人。
前面的一男一女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所以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后面那个身穿罪服的俊美少年。
“末将詹世邦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詹世邦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跪下磕头。
听到他的身份,永安皇帝面色铁青,半晌无语,周礼堂的气氛霎时间凝重起来。
一刻钟过去了,跪在最前面的太子爷双腿竟然有些颤抖,布满额头的虚汗不断滴落到金砖上。
养尊处优的太子姜丰不仅胖,看起来身子还很虚,跪久了膝盖自然受不了。
他如此,长公主也没好多少,这时候已经开始揉腿了。
“陛下,溧阳跪累了,想站起来说话。”
永安皇帝狠狠的斜了她一眼,
“还是跪着回话吧,朕平时就是太惯着你了。”
长公主猛地一抬头,撒娇一般撅起小嘴,
“陛下想问什么?”
“问什么你不知道吗?朕若没记错,这个詹世邦此刻应该在大理寺的监牢里。”
长公主把腰板一挺,用手指着身后跪着的詹世邦,
“皇叔,您看看大理寺的酷吏们都把他打成什么样了,溧阳再不救他,他就没命了。”
皇叔?这是什么鬼称谓?
原来太子和长公主并不是永安皇帝的亲生骨肉,只是他的侄子和侄女。
“啪!”
永安皇帝听完长公主的争辩,更加气急败坏,猛地一拍龙书案,
“溧阳,朕知道他是你的人,但是,你……你可知道他犯下的是何等大罪?盗取云苍府城防图,他很可能是通敌叛国的胡夏细作!”
“他是被冤枉的!”
长公主正颜厉色的昂起头,
“皇叔,这个奴才跟了溧阳一年多,他性格懦弱,胆小怕事,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通敌叛国。”
“啪!”
永安皇帝再拍龙书案,身子气的直发抖,
“溧阳,你好糊涂,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人心善变,太史公曾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若是胡夏蛮夷用高官厚禄加以利诱,他小小年纪定力不足,未必不会动心啊。”
听到永安皇帝这番话,长公主还想据理力争,结果却被一直沉默的詹世邦抢了先: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陛下说的没错,人心叵测,世间最难莫过于此。
但是末将确实冤深似海!詹世邦年纪虽小,一颗对大炎的赤子之心天地可鉴!”
詹世邦的前世是特工出身,特工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要读懂人心,找到应对之人的喜恶,而喜恶就是一个人的弱点、死穴。
这位永安皇帝未登基前就是著名的文坛翘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
想要和文人搭上话,决不能粗鄙陈词。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领悟的透彻,真是好诗句啊!”
投其所好果然有效果,永安皇帝的情绪明显舒缓了一些,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才情。”
詹世邦的这番话不仅安抚了永安皇帝,而且还让长公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像看鬼一样的看着詹世邦。
心说这个养了一年的小白脸从小家境败落,没怎么念过书,字能认全就不错了,何时还会文邹邹的作诗了?
然而,詹世邦此刻的心思却没在她身上,如何应对好永安皇帝才是当务之急。
还好自己借用刘禹锡的一句千古名句起了作用,永安皇帝的杀气消散了不少。
“启禀陛下,末将虽然是武将之后却从小喜欢诗词文章,最敬仰之人莫过于陛下和唐国乐府的李太白了。”
詹世邦的这一通马屁拍的更响,把永安皇帝和当世儒家亚圣诗仙李白摆放在一起绝对是点睛之笔,皇帝的怒气转瞬间烟消云散。
“嗯,孺子可教也。好了,你们几个起来回话吧。”
“谢陛下!”
站起身的太子和长公主一脸狐疑的对视了一眼,表情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特别是长公主,她跟皇帝又撒娇又争辩,都没起作用,而詹世邦仅凭一句诗文一个马屁就挠到了他的痒痒肉,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啪啪啪啪……”
就在气氛稍有缓和的时候,报事的小公公柴保又一次走进周礼堂,
“启禀陛下,炎王殿下和大理寺少卿严德本求见!”
听到这两人的名号,詹世邦身子略微一颤。
这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