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陈独秀的箭杆

南池子大街往东，是与其平行的南河沿大街。

此街原是御河流经之处。御河，又名玉河，是元朝郭守敬开辟的通惠河故道。明时，御河以西为宫苑区，相对于西苑的中南海，被称为“东苑”，又称“南城”“小南城”，建有重华宫、宜春宫、崇质殿等。清朝顺治八年（1651），南河沿南口路西兴建了普胜寺。民国五年（1916），蔡元培、詹天佑、顾维钧等人集资买下了普胜寺，进行修整后，成为欧美同学会的所在地。1949年后，河道改为涵洞，其上建沥青路，但河沿之名一直未变。

普胜寺正门，也就是山门，正对着菖蒲河，刚整修过，很新。普胜寺现在是欧美同学会办公地。山门不开。开的是东门。有标牌显示，欧美同学会是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看来保护的是欧美同学会，而不是普胜寺。

欧美同学会院子也整修过，非常新，庭院深深。院里没有人，只有两名保安在门口。看见你拍照也不说什么。欧美同学会究竟是文雅的民间组织，所以保安也温和。1913年10月，在辛亥革命创立共和、建立民国的时代潮流下，欧美同学会在北京诞生，组织会员参与爱国民主运动、投身民族救亡和人民解放事业。顾维钧、周诒春、詹天佑、蔡元培等知名“海归”成为创立者和早期会员。至今已百年矣。

南河沿大街最北头，十字路口西南，是一个中西结合建筑。屋顶完全用绿色琉璃瓦覆盖。这是南河沿大街1号翠明庄宾馆。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

1946年，中国共产党、国民党和美国政府三方为实施停战协定，成立了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翠明庄宾馆就是中共代表团工作人员驻地，见证了许多历史风云。20世纪30年代，梅兰芳在此购地想盖戏园，后来被日军侵占，建了招待所。日本投降以后由国民党接收。宾馆现在还在经营，周围还能看见车辆出入。

南河沿大街往北，就是北河沿大街了。跟北池子大街平行。

两街间有智德系列胡同相连。这一系列胡同与清代光禄寺有关。

智德前巷。清代光禄寺、宗人府设于巷内。民国时，在光禄寺旧址建立了私立孔德学校，故称孔德前巷，1965年改称智德前巷。巷内有北京市第二十七中学。校门仿古，气质儒雅。据考，二十七中校园，即清光禄寺旧址，民国时为孔德学校。智德西巷、东巷与其相连。

智德北巷。清宣统时称孟公府，因巷内路北有一孟公府而得名。1965年改称智德北巷。北巷南边，是最高人民检察院围墙。因民政部也在附近，智德北巷胡同牌下面有指向标识：民政部信访接待室。

智德北巷走到头，往南，有箭杆胡同。光绪时即称箭杆胡同。中国共产党主要创始人陈独秀1917年至1920年曾居住在9号（今20号）院。此院于2001年被定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

现在胡同其他建筑都不在了，只剩下了陈独秀旧居。这说明，虽然陈独秀后来犯了错误，党还一直记着他，保留下了他的旧居。北京大学红楼到箭杆胡同20号，道路不太远。陈独秀当年多半是走路上下班。

1917年初，陈独秀应北大校长蔡元培邀请，出任北京大学文科学长。此院主人将北房、东房和南房出租给他。小院坐南朝北，现保存良好。当时，《新青年》杂志亦随陈独秀迁至北京，编辑部就设在南房。小院实际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中心和指挥部，像一支箭头射向敌营。

1920年，北京警察署曾在此监视过陈独秀。北京《中一区警察署呈报警察总监视察受豫戒命令者陈独秀月记表》记录：“查于二月九日下午一时余，见陈独秀乘人力车出门，声言至缎库胡同胡适宅拜访，是日并未回家。”胡同真是博大精深，这又跟缎库胡同的胡适联系上了。

箭杆胡同是民政部信访接待室所在地。陈独秀旧居，正好在民政部信访接待室边上。这是一种出人意料的搭配。很多人在这里反映情况。问了一下，他们大部分是退伍转业军人，有问题在当地解决不了，就来这儿反映。有一些人还穿着以前的军装或迷彩服，表明自己曾是一个军人。这是一个很有意味的所在。中共最早创始人旧居边，竟聚集着这么多信访人，且是复转军人。陈独秀当时一定想不到，革命成功取得政权后，会面临着这样的问题。有的人累了，就坐在陈独秀故居前的台阶上，相互商量自己该怎样做。这种景象让人看了心情复杂。这是行程中最意想不到的一种搭配，从地图上绝对看不到这一切。

值得欣喜的是，在写这些文字时，退役军人事务部成立，专门解决退役军人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