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面壁之论
他转过头来,向令狐冲还有李轩上上下下的打量,过了好一会才严肃道:“冲儿,轩儿你们这次下山,犯了华山七戒的多少戒条?”
李轩和令狐冲心中一惊,正事来了,他们知道师傅平时对众弟子十分亲和慈爱,但若哪一个犯了门规,却是严责不贷,当即在香案前跪下,道:“弟子知罪了,弟子不听师傅、师娘的教诲,犯了第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的戒条,在衡山回雁楼上,打伤了青城派的于人豪和罗人杰。”岳不群哼了一声,脸色甚是严峻。
岳灵珊道:“爹,那是青城派来欺侮大师兄和七师兄的。当时大师兄和田伯光恶斗之后,身受重伤,罗人杰他们想乘人之危,大师兄他们岂能束手待毙?”
岳不群道:“不要你多管闲事,这件事还是由当日冲儿足踢两名青城弟子而起。若无以前的嫌隙,那罗人杰,于人豪好端端地,又怎会来乘冲儿和轩儿之危?”
岳灵珊说情道:“大师兄足踢青城弟子,你已打了他三十棍,责罚过了,前帐已清,不能再算。大师兄身受重伤,不能再挨棍子了。”
岳不群向女儿蹬了一眼,厉声道:“此刻是论究本门戒律,你是华山弟子,休得胡乱插嘴。”
岳灵珊极少见父亲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心中大受委曲,眼眶一红,便要哭了出来。若在平时,岳不群纵然不理,宁中则也要温言慰抚,但此时岳不群是以掌门人身分,究理门户戒律,宁中则也不便理睬女儿,只有当作没瞧见。
岳不群向令狐冲和李轩道:“罗人杰和于人豪乘你们之危,大加折辱,你们宁死不屈,原是男子汉大丈夫义所当为,那也罢了。可是你们怎地出言对恒山派无礼,说甚么‘一见尼姑,逢赌必输’?难道说连我也怕见尼姑?”
岳灵珊噗哧一声笑,叫道:“爹!”岳不群向她摇了摇手,却也不再峻色相对了。
令狐冲说道:“弟子当时只想要恒山派的那个师妹及早离去。弟子自知不是田伯光的对手,无法相救恒山派的那师妹,可是她顾念同道义气,不肯先退,弟子只得胡说八道一番,这种言语听在恒山派的师伯、师叔们耳中,确是极为无礼。”
岳不群道:“你要仪琳师侄离去,用意虽然不错,可是甚么话不好说,偏偏要口出伤人之言?总是平素太过轻浮。这一件事,五岳剑派中已然人人皆知,旁人背后定然说你不是正人君子,责我管教无方。”
李轩和令狐冲道:“是,弟子知罪,请师傅责罚。”
岳不群脸色愈来愈严峻,隔了半晌,才道:“那刘正风是何等精明能干之人,却也不免着了魔教的道儿,到头来闹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魔教这等阴险毒辣的手段,是你亲眼所见。可是咱们从湖南来到华山,一路之上,我没听到你们说过一句谴责魔教的言语。冲儿,我瞧人家救了你一命之后,你于正邪忠奸之分这一点上,已然十分胡涂了。此事关涉到你以后安身立命的大关节,这中间可半分含糊不得。”
李轩听了无动于衷,要是正魔那么好分辨,江湖早就太平了。令狐冲回想那日荒山之夜,倾听曲洋和刘正风琴箫合奏,若说曲洋是包藏祸心,故意陷害刘正风,那是万万不像。
岳不群见他们脸色犹豫,显然对自己的话并未深信,又问:“冲儿,轩儿此事关系到我华山一派的兴衰荣辱,也关系到你们一生的安危成败,你不可对我有丝毫隐瞒。我只问你们,今后见到魔教中人,是否嫉恶如仇,格杀无赦?”
令狐冲怔怔的瞧着师父,心中一个念头不住盘旋:“日后我若见到魔教中人,是不是不问是非,拔剑便杀?”
他自己实在不知道,师傅这个问题当真无法回答。
而李轩则是没有多想什么,这些正啊魔啊的,在他这个有过现代社会经历来说,早就看透了,哪里是他们说的那样好分辩。
岳不群注视他们良久,见他们始终不答,长叹一声,说道:“这时就算勉强要你们回答,也是无用。你们此番下山,大损我派声誉,罚你们面壁一年,将这件事从头至尾好好的想一想。”
令狐李轩和冲躬身道:“是,弟子恭领责罚。”
他想道:面壁思过,刚好他也可以整理自己所学,静心修炼,准备突破更高层次。而且就这华山他还不是来去自如,在山上和山下都没区别。
岳灵珊道:“面壁一年?那么这一年之中,每天面壁几个时辰?”
岳不群没好气道:“甚么几个时辰?每日自朝至晚,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便得面壁思过。”
岳灵珊急道:“那怎么成?岂不是将人闷也闷死了?难道连大小便也不许?”
宁中则喝道:“女孩儿家,说话没半点斯文!”
岳不群道:“面壁一年,有甚么希罕?当年你师祖犯过,便曾在这玉女峰上面壁三年零六个月,不曾下峰一步。”
岳灵珊伸了伸舌头,道:“那么面壁一年,还算是轻的了?其实大师哥他们说‘一见尼姑,逢赌必输’,全是出于救人的好心,又不是故意骂人!”
岳不群道:“正因为出于好心,这才罚他们面壁一年,要是出于歹意,我不打掉他们满口牙齿、割了他们的舌头才怪。”
宁中则道:“珊儿不要罗唆爹爹啦。大师兄和七师兄在玉女峰上面壁思过,你可别去跟他们聊天说话,否则爹爹成全他们的一番美意,可全教你给毁了。”
岳灵珊道:“罚大师兄和七师兄在玉女峰上坐牢,还说是成全哪!不许我去跟他们聊天,那么大师兄和七师兄寂寞之时,有谁给他们说话解闷?这一年之中,谁陪我练剑?”
宁中则道:“你跟他们聊天,他们还面甚么壁、思甚么过?这山上多少师兄师姊,谁都可和你切磋剑术。”
岳灵珊侧头想了一会,又问:“那么大师兄他们吃甚么呢?一年不下峰,岂不饿死了他们?”
宁中则道:“你不用担心,自会有人送饭菜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