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粘稠（11）
周记文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小型折叠桌，打开后放在山顶的草地上。又把准备好的食物一一摆在上面，对夏柠芙说：“柠芙，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
“算了吧，我不饿，你先吃。”
夏柠芙双手抱着膝盖蹲坐在山顶的边缘，一动也不动你，望着渺小的山底。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自从两人登上山顶他就径直坐到这里，刚开始周记文害怕她想不开或者不小心失足掉下去，试着去拉她，却换来夏柠芙无情的咒骂。
周记文也不是受虐狂，干脆耸耸肩就不管他了。
“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面包。”
周记文对着夏柠芙的背影说。
夏柠芙抬起头，目光终于从山底下移开了，落在了周记文拿着面包的的左手上。夏柠芙站起来走到折叠桌边坐下，中途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周记文手中的面包。
“面包。”
“给你。”
周记文把面包递给夏柠芙。
“谢谢。”
夏柠芙的目光仍然一直留在面包上。
估计在现在的她看来，周记文还远远比不上一个几块钱就能随便买到的面包。
周记文看着她吃完了一整块面包：“还吃吗？”
夏柠芙冷漠的眸子终于扫过他，只有一秒，便又离开：“我吃饱了。”
“只吃了一块面包就饱了？再吃点儿吧，下山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到时候会饿的。”
“不了，不饿。”
周记文垂下眼睑。
变化如此大的夏柠芙，还是曾经的夏柠芙吗？
他喜欢的那个她，在他心里，其实三个月前就已经消失了。周记文心里其实已经快要相信了柠芙那个高个子邻居说的话。
还差最后一点……只要他亲自发现证据。
周记文攥紧拳头，答案是不会主动出现的，他必须要主动试探。于是周记文跟在夏柠芙身后一起来到了崖边，在她身边坐下。周记文像她一样把目光投向山底，他很好奇，她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着的东西是什么。
可是山底下能有什么？无非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和草木和远处的云海。
周记文偷偷看了一夏柠芙精致娇小的侧脸，发现她的眼睛其实是没有焦距的。所以她这是在发呆？坐在山上发呆？
周记文忍不住交了她名字：“柠芙？”
“别说话，你很吵。”
夏柠芙恶狠狠地打断他。
听了夏柠芙蛮不讲理的话周记文直接火了：“夏柠芙！你答应陪我来爬山就是为了一个人发呆？你把我当什么了？摆设？还是一无是处的垃圾？！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啊？”
夏柠芙的眼睛突然有了焦距，她慌忙地道歉：“对不起啊……”
夏柠芙伸手想要安抚已经被无数疑问冲昏理智的周记文，却被周记文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开。夏柠芙眼泪簌簌落下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真疼啊……
刚刚睁开眼睛，就见到他对着自己发火……
真……真疼啊……
也只有在受伤的时候，我才能再见到他吗？
我真的很像像从前一样，不论睁眼还是闭眼，都是他。
……你想……不论什么时候都能见到他吗……快告诉我……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不！滚开！
哈哈……你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短了？
寒意一寸寸爬上她的身体，通体冰凉。
不……
夏柠芙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像是有一根丝线崩断了，她和她的身体失去了联系。
山顶上，周记文听到夏柠芙的“对不起”后彻底愤怒了：“对不起，又是对不起！你家是专门卖对不起的吗，每天有这么多对不起要说！你有错吗？你没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柠芙……”
夏柠芙冷漠地打断他：“说够了吧，闭嘴！你真是一个可怜的傻子。”
周记文猛然收声。
“今天，我们做一个了断吧。”
“今天，我们做一个了断吧。”
两个人同时说。
周记文张了张嘴，夏柠芙却一把抱住他狠命向后拉扯，周记文脚下一踉跄，登时悬空，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跌下山崖！
你们两个想在一起？
好。
那我就用我的方法，让你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一具身体没了，我还可以找下一具。这么罕见的爱情见了不成全，可就很难有下一次了……看着你们万分痛苦，我很开心。
……
一天后，几个路过的行人发现了两具紧紧抱在一起的尸体。
男人表情平静，女人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
最后……
还是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啊。
……
这段记忆至此已经进入了尾声。李安的身体随着意识回归而逐渐地恢复知觉。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仍然是那个布置简单朴素的房间。电视不知怎的被关上了，空中飘满了尼古丁的味道。
李安目光最后聚焦在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男人身穿一件青色衬衣和黑色休闲裤，低着头，神态悠然地躺在茶几后面的木椅上。李安没看清男人是怎么进来的，他只感觉眼前一花，椅子上就多了一个人。
男人说：“坐吧。”
李安犹豫了一下。
坐？坐哪里？房间里唯一的椅子在那男的屁股底下，他坐地上？
正当李安不满时，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木椅，木椅的用料质朴无华，和男子正坐着的那把一模一样。男人又对李安重复了一遍，说：“坐吧。”
李安别无选择，老老实实地坐下。
坐下后李安的视线与男人持平，李安抬起头，不着痕迹的冲男人的脸看去。男人却忽然笑了，他把头抬了起来，直视着李安如遭雷击的眼睛。
“你好啊，我是周记文。”
“周记文？！你不是挂了吗？！”
李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坐下，“吃惊”两个字已经不能够形容他现在的情况了。
“我的确早挂了。”
那男人，周记文并不否认。
“我被住进柠芙身体里的……一个灵魂强行抱着坠了崖。”
李安倒吸一口气：“那你现在这是？”
“现在……我变成了和住进柠芙身体里的怪物一样的玩意……我称这种状态为——‘灵’。世界上大多数人死后灵魂会随着肉体而消散于天地之间……不，也不能这么说，死去的人会来到这里，只不过他们大多数没有生前的记忆。只有少数……不足千万分之一的幸运儿，死后不仅能来到这里，还能保留着生前记忆，不死不灭存在于亡者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