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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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晨曦宾馆”语气冷淡,还隐约带有一丝嘲讽。

纪周彤思量了一会儿才回复:“我没忘。”

信息发过去,对方隔了两分钟才回:“要名单干嘛?”

“最近有人想找我麻烦,我怀疑是江老头资助过的人。”

“这事我可能办不了。”

他的语气很敷衍也很冷淡。

纪周彤勉强回了个“多谢”,对方也没有再回复。

看来这个人指望不上,没打算帮忙。

思来想去,纪周彤再次拨打了那个神秘女人的电话。

电话通了,但是无人接听。

隔了一个小时,她趁着上洗手间的功夫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难打是因为认出这是她的手机号,所以不接?

她多了个心眼,用公司固定电话拨打过去,依旧没人接。但在两分钟后,她收到一条短信。

“不用再费劲打过来,除了叶怀章的号码,这个手机任何电话都不会接听。想说什么加微信。”

纪周彤搜到她给的微信号,一阵毛骨悚然。

果然猜得没错,是和江一峰有关系的人。因为这个名叫“简城”的微信头像是一张江一峰的黑白遗照。

纪周彤问:“你是谁。”

简城:“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找你想干什么就行了。”

“你想干什么。”

“清明节回简城,当众说出真相。登报也可以。”

“如果我不回去呢?”

“那结果一定是你最不想看到的。”

纪周彤气结,“就算你去找叶怀章,你怎么知道叶怀章一定会相信你。他是我男朋友,他和我谈了三年恋爱,他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话就和我分手?呵呵,你做梦吧。”

简城:“那你知道叶怀章昨天给我打过电话吗?”

纪周彤一惊,“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暂时什么都没说。因为还没到清明节。”

纪周彤咬牙。

今天距离清明节还有十天。

纪周彤心神不宁的熬到下班,立刻给叶怀章打电话。

“你下班了吗?我去公司找你好不好?”

“今天不行,我晚上有约了。”

叶怀章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但他的拒绝,让她心生一种不妙的感觉。

“简城”说叶怀章给她打过电话,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了什么怀疑?

她紧张地问:“谁啊,不会是美女吧。”

叶怀章在电话里笑了一声,“是你们封总。”

“你和封总关系很好吗?”

“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一见如故,感觉很投缘。”

“能不能带上我呀?”

“是谈公事,不是玩。你今天上班累了一天,回去早点休息。乖。”

纪周彤一点不想回家。她对纪红梅已经反感到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地步。以往她都是逛商场打发时间,但是陈兰让她对逛商场也有了心理阴影。她在公司附近转了半天,最终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餐厅,打算吃完饭再回家。

等上菜的间隙,她忍不住给沈倩倩打了个电话。

“你最快什么时候回来?”

“我得交接完工作。怎么了,听你声音有点不对劲?”

纪周彤叹气:“最近有件事挺烦的,也不知道找谁商量。”

“什么事?”

纪周彤把“简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所以她想干什么?她要讹钱?”

“没有。她让我说出真相。”

沈倩倩气道:“真相就是江一峰干了龌龊事!怎么,她还想让你这个被害人给老混蛋洗白?她是江一峰的什么人?”

“应该是被他资助过的学生。”

“不用理她,你越搭理她,她越来劲。反正她也没有威胁你,也没有敲诈你,你不用怕。”

“我当然不怕,就是担心她对叶怀章胡说八道。”

“叶怀章要是信一个外人,不信你,那你也没必要和他结婚了。”

纪周彤皱了皱眉,“话是这么说,可我不想因为这个事和叶怀章有隔阂。”

“那你干脆主动给叶怀章说,别等他从别人那里听到,先入为主。”

纪周彤嘴上嗯嗯,心里却在抗拒。

人都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他们才不管什么是真相。即便她主动先告诉叶怀章,叶怀章也未必一定相信她说的。他不知道有过这么一件事,才是最佳选择。

结束通话,她一抬头,居然在这个幽静偏僻的餐厅里,看见了熟人。

叶见春。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帅哥,看上去两人挺熟的,帅哥叫她优优,大约是乳名。

原来是有男朋友的人。纪周彤不明所以地松了口气,也许是因为叶怀章曾经要过叶见春的手机号码,她有些草木皆兵。

叶见春没有看见纪周彤,她正低头研究菜单。

纪策对她全神贯注的表情,十分熟悉。

因为两人同住A大家属院,打小就在一起玩,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后来她因为报大学志愿,和家里闹翻决裂,此后四年,寒暑假都没有回来过,毕业找工作也选择了遥远的外地,他还以为她永远都不回A市了,没想到前几个月她突然给他打电话给他,说自己要回来工作,让他帮忙租个房子。

叶见春很贴心地选了个很划算的套餐。

纪策豪气地说:“不要替我省钱,点贵的。”

叶见春莞尔:“哎呦,纪警官财大气粗呀。”

“上班后总共也没请你吃过几次饭,不请点贵的,都对不起我们青梅竹马的革命友情。”

“不用,心意我领了。”

纪策故意板下脸,“要不是托我租房,你是不是也没打算告诉我你回来了?”

叶见春笑嘻嘻点头,“嗯,是吧。”

“……”纪策翻了个白眼,“还真是诚实。”

叶见春笑着吐舌,“我哪敢跟警察同志撒谎啊。”

纪策嘿嘿笑了两声,“不过你回来的正好,我妈最近一直催着我找对象。有了你我就不用去相亲了。”

叶见春没想到他会突然直接来这么一句,窘道:“你是不是没睡醒啊,说什么梦话。”

纪策正色:“讲真,我们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感情基础牢不可破,如果发展发展……”

“发展你个头啊!”

“友情没有可能转化为……”

叶见春瞪他,“没有!”

纪策吞了下唾沫,“我说的是亲情。”

叶见春笑了,“那可以有。”

纪策豪气地碰了一下她的杯子,“那老妹儿给亲哥介绍个嫂子,就这么说定了!”

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句玩笑话就化解了尴尬气氛。

叶见春笑吟吟说好啊,“有合适的我介绍给你,你喜欢什么样的?”

纪策苦唧唧地叹气:“我现在那有挑挑拣拣的资格啊,我这工作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能找个不嫌弃我的妹子就好了,要不然我能打你的主意?”

叶见春作势拿叉子扎他的手,“幸好我没答应,你这个务实鸡贼的男人。”

纪策往后躲,“你周末有空吗?去我家吃饭吧,我妈可想你了。”

叶见春叹气:“我周末最忙。你又不是没上过辅导班。”

周六下午和周日她全天都有课,只有周六上午还有一点空闲,校长李萌见缝插针地又给她安排了一个客户。

介绍这位客户的时候,李萌用的是一种极度欣赏的语气,说此人在美国定居多年,年纪轻轻的就自己当老板,难得的是不骄不傲,待人彬彬有礼,不像有些有钱人,颐指气使的真把自己当成了上帝。所以这样的好客户,她不舍得给别人,留给叶见春。

叶见春甜甜一笑:“校长你对我真好。”

被叛逆期儿子气得半死不活的李萌,一脸慈爱地捏捏叶见春的粉脸,“因为我喜欢小春春呀,又听话又漂亮又优秀。”

叶见春被捏着脸肉,嘤嘤嘤说:“太感动了呀,要不是你比我才大十八岁,我都想认你当干妈了。”

李萌眨眨眼,“小春春你要是接受姐弟恋的话,可以当我儿媳妇啊。”

母胎solo面对这种话题有些生涩,叶见春连忙转回正题,让李萌把客户的资料发给她。

看见这位顾客的住址,她颇有些意外。按照李萌地说辞,这位海归老板,年少有为,身家丰厚,奇怪的是,他既没住城郊别墅区,也没住新区高档社区,而是住在南城的一条老街上。

近些年A市发展迅速,在城北重新规划建了一座新城,老城渐渐被淘汰,稍微有点经济实力的人都去新城买了房子,老城渐渐衰败,乍一看和县城差不多。

叶见春靠着导航才找到风铃街,站在街口,愕然呆住。她在A市住了那么多年,居然都不知道,这里有这样的一条街。

整条街的两侧种满了黄花风铃木,花开如金,满树璀璨,若不是两侧的房子太破败,简直是一幅油画。

巷子并不深,大约有十几户人家,清一色的二层小楼,这种老房子最大地问题就是没有车库,巷子又窄,车子没法掉头,开进去也只能倒出来,对于有车一族来说,实在不适合居住。也难怪这里的住户都搬走了,放眼一看,巷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烟火气。

叶见春走到一座老房子前,直觉应该是这里。一是门口停放的那辆宝马车,价值不菲。二是,大门洞开,似乎是等人来访。

门框上没有门铃,叶见春迟疑了一下,轻步跨入院内。

院子里有些凌乱,仿佛人才搬进来没多久,还没收拾好。东侧靠院墙的地方种着一颗夹竹桃,枝头挂着红艳艳的花,给破败的园子添了几许生机。

花下摆着一张工具桌,上放凿子,锤子,手工锯,这种古老的木工工具,现在只有在电视里出现。现在,她亲眼见到一个男人弯腰用这些老掉牙的工具,认真地刨着一块儿木板。

伴随着轻微的“吱吱”声响,一片片的木头花儿从刨具上飞下来。做木工活的男人从身形看是个年轻人,胳膊有着劲瘦流畅的紧实线条,露出的手腕在日光下呈现一种米白釉色光泽。

叶见春清了下嗓子,轻声道:“您好,师傅。”

干活的人扭过脸,五官竟是出乎意料的英俊,眼神沉静深邃,但又有一股逼人的锐利,乍一眼看过来,让人心口微微一悸。

“请问封先生在吗?”

男人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方才微微颔首,“我就是封粟。”

他就是?!

叶见春愣了下神,才自我介绍,“封先生你好,我是艺涵音乐的叶见春。”

封粟点点头,抬手指着旁边的一张太师椅,“叶老师请坐,上课的事请稍等,宝宝在睡觉。”

叶见春再次一愣,这么年轻,都有孩子了?!!

她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没事,不着急。”

“叶老师想喝点什么?”封粟和她说话时,目光一直直视她的眼睛。

叶见春并非一个善于和人打交道的人,来到艺涵音乐,教授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孩子,成人仅有寥寥可数的几位。也许是因为封粟过于年轻英俊,面对他犀利的眼神,她莫名地有点不自在。

“封先生不用招呼我,您先忙着吧。”

“那好,我把这点活儿干完。”

封粟终于收回定在她脸上的灼人目光,低头继续自己的木工活。

在他目光撤回的那一刻,叶见春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被一个人看着的时候,只觉他的目光不是看她的面孔,而是想透过皮相直达内在。

那种锋如剑芒一般的目光,她少年时也曾经碰见过。

讲真,十年不见,她早已不记得那人的长相,却诡异地记得,被他目视时的那种心脏微微缩紧的感觉,还有他说过的话。

他说,我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就可以看得出他/她有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