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亡国奴的屈辱
旧社会就看你是有钱人还是没钱人,我们在学校,人家一看你这个孩子家里不富裕,他就分等级了,对待你也不一样了。所以说起来那个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你要是穷人家的孩子,甚至于在学校里头也照样受欺负。同时穷人和富人的差异特别大,穷人对富人又有一种天生的仇视,这种阶级之间的矛盾很深。
我们搬到了天津以后,那时候日本还在占领着中国呢。我们上高中的时候这样,上大学的时候也是,1945年日本才投降了。可以说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是生活在中国殖民地半殖民地的这么一个状况之下。
说起小时候,在天津上学,英国人、法国人、日本人都在天津有租界,甚至意大利都在天津有租界。这个租界是怎么回事儿呢?八国联军这些所谓的强国,在通商口岸都有租界,它借你一块地,其实是把你这块地当作它侵略中国的桥头堡。它的租界有治外法权,比如英国人或者法国人在租界里犯法了,中国没有审判他的权利,所以他们在租界里横行霸道。
日本人就更坏了。租界不是都有关卡嘛,日本兵在那里把守,中国人过日本关卡的时候,他稍微看你不顺眼就罚你跪,推搡打骂种种的欺凌。那时候我们还小,日本人还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可是我们看着别人受屈辱、受欺凌,看着他们对中国老百姓的所作所为,我们看在眼里,心里特别害怕。那时候你没有人格,更不要说国格了,所以我们受到很大的刺激,留下很深的印象。那时候对日本人特别恨,我们一些要好的同学,都有很高的爱国热情,这个不用人教。所以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日本人还在,学校要我们学日文我们都不好好学,都抵制,现在叫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没有受到那种屈辱,没有受到那种欺压,不懂得国家的强盛对我们是多么重要。我们从中学的时候就体会到,等于是亡国奴了,那个滋味是真难受。
那时候我们小,到了大学,慢慢懂得接近地下党,慢慢唤醒了我们的民族意识。你知道做亡国奴是什么滋味?要打就打你,要杀就杀你,把你的矿产资源等等都掠夺到日本去。租界是它的租界,租界花费都是靠税收,把从中国搜刮来的钱都运到它本国去了。我们小时候这一段历史,确实是一段屈辱的历史。所以为什么后来我们在大学里头志同道合的同学,大部分都加入了地下党,都因为有这个基础。我从小学、中学到大学,一直是在这种气氛下读书生活。
我们在北京大学医学院的时候,那时候日本还没投降呢,我们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都在课底下唱一首歌,就是岳飞的《满江红》。因为日本人侵占我们的国土,所以我们的民族意识是很强的,从我们小时候埋藏在我们心里头的,主要就是民族仇恨,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对帝国主义的仇恨。
这个不亲自体会,感觉不到中国为什么那么需要强大,为什么中国必须要独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就是为了今天。现在年轻人也上过历史课,读过过去那个年代的书和资料,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看过去的历史。我们在那个时候干工作根本不讲什么报酬,就是拼命干活,组织上给什么任务就拼命干,还要把它干好了,干出名堂来,不辜负组织上对我们的培养,就是这股子劲儿。跟我们一样想法的人太多了,要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先烈抛头颅、洒鲜血,那是真的,实实在在的牺牲,不是喊喊口号。为了祖国的独立、强大,为了以后不再受那种屈辱,他们义无反顾。
我今年八十七了,就是跟着中国的历史发展走过来的。所以我们后来有了阶级觉悟,能够接近共产党,参加了党的组织,接受党的培养,要不然也没有我今天。
1 黑热病,又称内脏利什曼病,是杜氏利什曼原虫(黑热病原虫)引起的慢性地方性传染病,曾流行于长江以北地区。
2 宁波市康宁医院,前身是1919年民间募捐创立的以西医产科为特色的镇海同义医院。
3 杭州广济产科专门学校,前身为广济医院,1906年梅滕更将广济医院与广济医校划分为两部,并正式定名为广济学堂,内分医学堂、药学堂和产科学堂。三学堂后又分别改称医学专门学校、药学专门学校和产科专门学校。
4 丁懋英(1891—1969),女,上海人。上海著名的孟河中医丁甘仁之女。民国初年到天津,为严修所爱重,赴英国留学习医。学成归国后,1923年入严氏任董事长的天津公立女医院(水阁医院),任院长。1935年在英租界伦敦路(今成都道)创立天津女医院,自行开业行医。1945年日本投降后,在联合国救济总署、国民政府行政院救济总署华北国际救济会工作。
5 美以美会(The Methodist Episcopal Church),是1844—1939年在美国北方的卫理公会所使用的宗派名称。
6 昌黎汇文中学的前身,是美国美以美会于1910年在昌黎县城东关修建的成美学馆。成美学馆初办时为高等小学堂,后改办成成美中学,1922年易名“汇文中学”。汇文中学在建立之初,校长一职均由美国人担任。1931年,昌黎汇文中学在河北省教育厅立案,正式改名为“河北省私立昌黎汇文中学”。
7 卞学镇(1924—2001),1949年辅仁大学经济系毕业。后入中国人民大学贸易统计专修科。毕业后任职于粮食部,1980年筹建南京粮食学院,任教授和系主任。曾任江苏省政协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