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预料中的邂逅
【一】
奇卡里，核心区，斯托拉斯调查署总部大楼。
身经百战的调查署干员们有的瘫坐一旁，有的躺在地上无助地凝视天空，还有的因极致的压迫感而发呕，而这一切的“元凶”，指向一位静静步入大厅的蓝发少女。
“神威”的威力是如此不容小觑，强大到就算是世界上最精英的战士，最优秀的特工都承受不住的地步。而这位少女所持有的，竟是世上能够被称之为“剑”的那些人里，最为可怕的。
此时一位身材高挑，穿着黑色高跟、黑色丝袜、黑色包臀裙、白色衬衫，披着军服外套的白发女子走出了大楼，与正走在台阶上的少女撞了个正着。
“老师……？”
她漏出一双载着皎洁双星的眼睛，相比其他人的星星，女子眼中的星星格外纯净，格外耀眼。
“我需要一份解释。”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如此……”
“为什么找那孩子？”
“我想我们都有些过激了。”
少女收敛了力量，飘逸的蓝发也随着力量的消散而垂下，她缓缓抬起头，眼中那如海洋般蔚蓝的双星透露出刚平复的冷静。
“罢了，我只是吓唬吓唬你，露娜。”
“……薇尔老师，现在我向您道歉。”
被唤作露娜的高挑女子向薇尔弯腰致礼。
“……‘实革纸’是如何到你手里的？”
“通过一位情报贩子，至于一手来源，我想是学院内部的人，出于好奇将这种特殊纸张带出了您的书房也说不定。”
“……我了解了。”
薇尔叹了叹气，无奈地坐在了台阶上。
“是我对手中信息的调查不全面，抱歉。”
“和‘他们’说话时也是这个语气吗？”
“不是。”
“……你啊，总是抱怨那些人性格有多古怪。”
“这您知道？”
“你可以再多相信一下我。”
露娜放松下来，露出饱含真情的微笑。
“拜托您让干员们振作起来，这座大楼已经转不动了。”
“我想吃鲷鱼烧。”
“我会带您吃的，还请让他们恢复，谢谢您。”
“我会的，但现在是难得的二人时光。”
露娜愣了愣。
“……是啊。”
“我想和你聊聊那孩子。”
“您说。”
“他在我脑中，能够被称作‘钢印’。”
“可他只有十四五岁。”
“所以我很不解。”
“……‘灵魂寄生’吗？”
薇尔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沉思了好一阵。
“或许吧。”
“要是能为记忆带来什么的话……”
露娜特意在“记忆”上加重了语气。
“你是为什么想要那孩子呢？”
“老师……
其实，我最近想收个学生，您在纸上对那孩子的描述实在是过于理想，所以……”
薇尔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妹妹会吃醋的噢。”
“这是能力的锻炼……”
露娜只是借此说辞慰藉自己而已。
“这一辈子会有许多人等待你邂逅的，慢慢来，大多数时候能感受到的只有普通人的生生死死，所以能真正陪伴你走下去的‘长生者’才那么可贵。”
“是有想过这方面的事……”
“什么时候谈男朋友？”
“这种，这种事也得深思熟虑。”
一抹娇红窜上露娜的面颊，惹得薇尔偷笑。
薇尔从台阶上站起身，环顾四周狼狈不堪的场面，就要收拾收拾，准备离开调查署大楼。
“你是我遇见过最优秀的学生，而如果我是你，面对艾克那样的孩子，炸掉整个布洛克也不是不可以。”
“……真危险啊。”
“所以我理解你的做法。”
“……”
“可以麻烦你照顾一下那孩子吗？”
薇尔所说的“照顾”，并非字面意义上的照顾，至于字面意义上的照顾，自然是由她一人承包了。
“他热情十足，很容易就会冲过头。”
她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露娜。”
“您说。”
“这两天去南边看看吧。”
露娜很快便知会了薇尔的话中意，露出饱含深意的笑容，目视着其缓缓离开。
“我明白了，谢谢您。”
薇尔消失在视野中，而周围的干员们意识逐渐清醒。她不仅兑现了承诺，还驱散了他们身上积累的酸痛，干员们感到格外轻盈，以不可思议的眼神不停扫视全身。
“大人……
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血管像是被疏通了一样。”
“工作辛苦了，给你们的奖励。”
【二】
艾克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电车向前移动，迎面吹来的凉风非但没能使其冷静，反倒是更加焦躁，因此他合上了窗户，从背包里取出那本还未读完的《阿特拉斯冒险谭》，对他而言，阿特拉斯的故事的确精彩，可惜那位精灵小姐欣赏不来。
“下一站，西七区邮电大街。”
沉浸下来的时光总是短暂，电车到站，艾克走出车门，双脚触碰到地面后，心里才踏实一些。但很快他有陷入无法自拔的焦躁思考中，神情严肃而紧张。思绪成团，来到皇家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复杂的、无厘头的、奇怪的事情。
直到现在薇尔都没有告诉他那些神秘人到底是谁，自己究竟是因何受到她的关注而被选择；至于未来，尽管她表现得很热情，艾克也尝试着回报这种热情，但他终归怀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告诉他，这位叫未来的上层女孩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以及，所谓“太阳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由此产生的不信任感愈发强烈，但实际上，选择无条件信任她们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两种矛盾的思想在脑海里打转，使其心烦意乱。
前阵子，艾克有去测库容，当他面对着自己的检测报告而惊讶到失声时，工作人员发出了爽朗而欣慰的笑声。
“一万七千四百......”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能力上限，而艾克不过是在皇家学习了大半个月，可未来对他说的却是，“远远不止于此”。他因此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怀疑，他是否真的只是天赋异禀？
同样令人感到诧异的还有那位芙瑞雅，如果说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所表现出的库容量仅仅是三万的话，那现在也和艾克一样，进步了一万有余，甚至可以说接近五万。所以他好奇藏在芙瑞雅身后的人是谁，也好奇薇尔和未来究竟有何种“魔力”，能激发出如此旺盛的成长力。
想着想着，艾克走到了公寓楼下，这时“埋伏”在门前的两条大狗跑上前，对着艾克的脸又蹭又舔，痒痒的，可他并不讨厌。
“好，好啦！”
两条狗的尾巴兴奋地摇来摇去，动物和人一样也会表露情绪，可人心却难以揣测。
他还在打工的时候，公寓里的朋友们会拉着他出门喝酒。可是艾克不喜欢酒，朋友在酒馆里觥筹交错时，他会选择形单影只地坐在店外的台阶上，以白天从报童那捎的报纸垫屁股，看几本小书。
他是如此年轻，如此格格不入，也正因此，周围的人才会愿意相信，相信他会拥有光明的前途，于是放下“狐朋狗友”的架势，语气和善地支持着。艾克心知肚明，一直以来，他都非常感激这些生命过客，他们善良纯真，钟情于热爱的生活，希望至高神给他们一个好归宿。
“这不是艾克嘛？”
打招呼的人叫杰洛，是厄瑞波斯人，却操着一口纯正的奇卡里口音——他已在此定居了很多年，目前在为一家新闻社做记者工作，与阿莱亚的大多数一样，不会魔法，是简简单单的普通人。
“杰洛？”
“没想到在这见到你哇。”
他发自内心地笑出声，笑声粗犷，而后朝着艾克的肩膀轻轻打了一拳。
“刚下班吗？”
“是啊......对了，有件事问你。”
“什么？”
“艾克，你有女人了？”
“哈？！”
艾克仓皇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盯着杰洛。
“邻居们不都在聊，说你屋里总有女的吵架，把玻璃都撞碎了。”
“呃......误会了，不是那种关系。”
“哟，你承认啦，那是什么关系？”
“你这个时候就很讨厌。”
“忍不住好奇嘛，那女的到底是谁，不扯八卦的茬，我对艾克小弟的感情事业还是蛮上心的哦。”
“是学姐。”
杰洛愣住了，可他又像是料到艾克会这么说一般，带着欣慰的笑容，释然地叹了口气。
“你上学去了啊……”
他走到艾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伙都觉得你前途无量，好好学，不要辜负咱的期待，最重要的是不要辜负你自己。”
“谢谢你，杰洛。”
“你今年参加魔考吗？”
“多半会吧。”
“期待到时候能采访到你哦。”
【三】
未来给艾克留了课后作业，但不是惯例上的书面作业，她需要艾克感受并激发库容为已习得魔法所带来的提升，明天早晨需要进行展示。
也就是说，他现在亟需一片空地，因此他来到了西大区比较偏僻的一块公用训练场，对于库容相对没那么夸张的魔法师而言，在这里训练是合适且是被允许的——破坏力太大的话会很难堪。
杰洛本想拉着艾克一块喝一杯，但被其婉拒了，理由就是这份作业。但就算他被生拉硬拽拖进了酒馆，滴酒不沾的他也会想办法偷偷溜出来，随便找个旮旯做自己的事。
在训练场，艾克尝试着使用了几招雷元素魔法，不过效果并没有那么明显，感受最明显的仅仅是魔力的恢复速度。依未来的话说，即使库容增加，若不能活化或是激发其力量的话，会对之后的提升造成阻碍。
这是任何一位魔法师都需要学会的本领，不能活化的库容并不完全属于自己，所以需要大量的训练和尝试以激发其活性。那些所谓的魔法大师们已将其作为一种习惯贯穿一生，所以对他们而言，库容的提升是自然而然的，是不经意间的。
艾克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所以这种事绝不能被允许，他又尝试着释放了几次魔法，可收效见微，只是将一旁的魔法师们吓退罢了。
“唉……”
他正要转过身，盘算着到训练场边的饮料机里淘点什么好喝的，却撞上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字面意义的“撞上”。
“唔。”
“呃呀？”
“……”
“芙瑞雅？！”
她鼻子都被撞红了，可脸色还是那么平淡，看着就像一脸板正的小丑，还挺滑稽的。
“艾克很困扰的样子。”
芙瑞雅从神库里取出手帕，擦了擦鼻头。
“没事吧……
你难道跟了我一路吗？”
她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看来是默认了。
“学姐不是让你去……拥抱月亮？”
“已经抱过了。”
“那是什么意思？”
艾克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饮料机，芙瑞雅也跟着走了过去。
“我晒了太多太阳的话，体内的元素就会变为惰性，需要沐浴月光，或使用月元素活化仪。”
“……原来这么讲究。”
“不这么做也没事，自行活化也是可以的。”
艾克操作着饮料机的显示屏，而后撇过头朝着芙瑞雅问了问。
“喝点什么？”
“和你一样。”
他为芙瑞雅点了一瓶绿茶，祝融人或许会更接受这种味道。艾克不爱喝，但也不抵触，他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芙瑞雅的口味。
可惜的是，她没有给出任何反馈。
两人找了个空地坐下，而太阳彻底落下，场地变得有些昏暗，放置在中心的探照灯自动打开。
“为什么芙瑞雅要跟过来呢？”
“艾克身上有太阳的味道。”
“……果然嘛。”
“艾克带给我的感觉，和晒太阳是一样的，但体内的元素并没有因此而失去活性，反倒是产生依赖。”
“你也不清楚为什么吗？”
芙瑞雅摇了摇头。
“那个，其实我在想办法激发库容呢，这是学姐交给我的课后作业，可尝试了……”
“我看到了。”
她总是习惯用名字称呼自己和对方，这样或许会亲切一些，于是艾克也尝试着模仿。
“芙瑞雅是怎么活化库容的呢？”
“增加的库容无法被机器活化，只能靠魔法师自己，这部分需要自己身体力行，所以……”
芙瑞雅转过头，带着点严肃。
“艾克，我手把手教你。”
“……真的？”
“但有代价，今晚我得待在艾克身边。”
艾克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所谓“太阳的味道”到底是什么，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会对芙瑞雅产生多大的吸引力，但看在她跟了自己接近半个城那么远的距离，现在又好心帮忙的份上，这种事也不是不行……
“不做什么过分的事的话。”
“什么是过分的？”
“不做……没什么，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