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笙箫有灵（四）
“如果这个世上的所有祈愿都有回声的话，我想和心中所想之人，在百花尽开的田野里，一同驰骋。”
那一天，菁芜耳边响起了这么一句话，这是她听过最让人伤感的话，毕竟，那个人，这辈子都还不了她这份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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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太行山之东。
唐璟，林敬之，秦玥，三人相约同游。
旭日高照的四月，鸢尾草长势喜人，不过是淋了几场春雨，鸢尾草便足足有三尺长，此刻马蹄淹没在鸢尾草中，如青春般肆意飞扬。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大概是三人出行时，最真实的写照。
每次出游，唐璟都会不遗余力地甩开两人。毕竟，作为那个多余的人，每每听到林序之和秦玥的欢声笑语，唐璟都会紧张手上起满鸡皮疙瘩。
渐渐，羡煞旁人这个词，在唐璟心里是一种恐怖的存在。毕竟，他不想看到的，可他们就喜欢在他面前招摇过市，躲都躲不开的那种。
对于，成为那个多余的人，他更喜欢躺在树丫上，赏一日花开花落。
这种能让人静下心来的日子，他十分喜欢。有时，他不惜爬到树顶最高处，只为阅览高墙外的风光，顺便收回两人在他面前秀恩爱的机会，一举两得。
但他的至交好友岂会放任他一人，在家里沉思发霉。自然是，常常对他使点手段，先把人骗出来了再说。
此刻，但凡他速度慢点，都能被两人那如胶似漆的爱情所影响。算吧！哪有少年能经受得起，这么腻歪的画面。
爱情，只会影响我骑马的速度，所以，我莫得感情。
直到，黑鬃马停在了这个片鸢尾草中，而后两人逐渐跟上，秦玥才指着唐璟对着林序之说:“要是你敢学他骑那么快，意图甩开我，小心我削你啊！”
林序之咽了咽口水，说道，“我有哪一次，不是跟在你身后的。”
“跟在我身后很差吗？我能罩着你。”少女时期的秦玥，十分爽朗，毕竟家中父兄，皆是朝中名将。而她自少就跟在父亲身边习武，手中的红缨枪，甚至比身边的大多数人，耍得还要更好一些。
鸢尾草地上，秦玥和林序之先后落地，他们各自牵着马，向着唐璟停下的方向走去。期间，林序之悄悄走快了几步，一把握住秦玥的手，但秦玥丝毫不慌，毕竟，有什么能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件事情，更为浪漫。
此生能和心中所想之人，执手相伴，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理想的人生。
大概，那天的夕阳下，唐璟见证了那段百花盛开，期盼结果的爱情，只是，他们都不曾意料到，这一切最终会凋零在，那场令人生畏的战争中。
不管何时，三人的友情都不会变。那股起于年少的情感，这辈子都会伴随着他们，让他们心中一直有一股力量，带着他们往彼此梦想更进一步。
“呵，阿玥，你记得吗？上次，他把我从家里带来的酒都喝光了，结果被我套到了一个秘密。”
“哈哈！”秦玥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回道，“那算什么秘密，我一直都知道啊。”
“什么？你听的只是上半场，下半场，只有我听到了。”
“那他说了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快说！”
“他呀……”
“林序之，你之前答应我时，是怎么说的？”
“呵呵。阿玥是外人吗？阿玥，他上次喝醉酒，憋不住就……”林序之想起便收不住自己的笑声了。
“阿玥，你别听他胡说。”唐璟急了，连忙跑来阻止。
秦玥看见林序之笑得不能自已的样子，也跟着偷偷笑了，对着唐璟佯装很生气说:“原来，你还有秘密瞒着我。这会我生气了，是哄不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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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上夜喝酒，一下子喝太猛了，而后又经历了点事情，菁芜直到夜半才睡下的。第二天，也不知怎么的，林承志起了个大早，非要自己亲手做两道小炒，大早上就把菁芜吵醒了。
醒来时，菁芜感觉即便是睁开眼睛，都会有莫名的胀痛感，一宿过后，眼睛还是又红又肿。早晨，特地用冷水洗脸，可是冰冷的井水，并不能把此等窘况，一一消减。
“林菁芜，你给我快点呀！等会日头升起来，挖到的笋就不够鲜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就出来了吗？”此刻，菁芜推开门，门前老父亲拉着唐璟在聊什么，一看菁芜出来，唐璟的目光马上转移到菁芜身上。
感觉很奇怪，又不知是从哪儿透出来的奇怪。不知不觉中，唐璟的目光停留在菁芜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时间一长，是个人都会尴尬。此时，就连菁芜都觉得，是不是自己还没整理好，手连忙往发髻上抚，感觉和昨天的发髻，也大差不差。此时，菁芜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路上，菁芜都感觉牛车上的氛围，有点怪怪的。此时，唐璟又再次看向她，菁芜下意识低头，脸上的红晕又再次泛起。
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当他也再次窥见那张双颊绯红的脸，唐璟也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
“诶！你俩给我注意点呀！我这老头还在呐！”林承志心想，等会去到小竹林里，旁若无人，年轻人该怎么就怎么样吧！我不管啦！
这时，林承志脸上展露出老父亲般慈祥的笑容，虽知这样的时光虽短，但此生有此回忆足矣！
牛车行于山间，时光悠悠，自得其乐。
至林中，唐璟跳下牛车，伸出手想要把对方牵下来，结果菁芜看都不看，自己爬到旁边，利索地下了车。此时，唐璟的手僵在原地，林承志非常得意地搭在唐璟的手上，“你哪用对她那么好，反而是我，你今日好好献殷勤，他朝，她若是不肯嫁，我绑着也给你送去哈。”
唐璟笑了，那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仿佛是沾染了阳光的温暖。那一幕，恰巧落在菁芜的眼中，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如此温暖的笑容。
他跟着林承志往小竹林里面，林承志看了看连片的翠竹，站在一块高石上，扬了扬袖子，颇有种高风亮节的姿态。
“走，孩子们，咱们这就挖笋去。”此时的林承志，看着满园的青竹，心情别提有多好。
此时，林承志满怀壮志，指点江山。指着前面的大笋，使了个手势，唐璟便高举锄子，将大笋连根拔起。
看着唐璟抬手又是一个大笋，此时，林承志看着也觉得威风，连声说“好”！
“好……”菁芜听着，只觉得好笑。还以为他老当益壮，结果，只会找帮手。
菁芜在离唐璟十来步的范围内，他把笋递过来，菁芜就接着，小心翼翼地拿小刀剃下那笋衣。
此时，风荡过竹林，竹子晃动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林间的竹叶随风飘扬，像飘泊的游子，等候着落叶归根的宿命。
风一大，菁芜便觉得头晕，似乎酒还未醒透，眼前一切，总觉得不大现实。
另一边，林承志居然又搞起什么馊主意，她边做边看着她的老父亲，看着某人上蹿下跳，显摆自己的能力，只能好心提醒道，“爹，您可小心点，可别摔着了。”
“哼！我这身子骨可好了！”
“好是好，毕竟也老了。”
此时，林承志听到女儿这么说他，立刻展开对骂，“老了也是你老子，你老子我要你往东，你敢给我往西！”
“行行行，您自己小心哈！”
结果话才刚出口，林承志就给菁芜演了一出，青竹暴打胖头鱼。
“哎呦！这厮怎么放个破盒子在这，害我绊了一跤。”林承志被木匣子绊倒了，他坐在地上，苍颜顿起。
才这么一下，林承志脑袋起了一个包，出于担心，菁芜只好放下手中的剃刀，快步走到他身边。
走着走着，就听到林承志说：“唉！想当年，我也曾风华正茂，现如今来挖个笋，怎么就搞得这么狼狈呢？”
林承志想不懂，自己到底是老了，有些事情，还是要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菁芜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说话？只好走到老父亲身边，将他扶起来。
“爹，您老就乖乖坐着吧！活就交给我们好了，你中午只管敞开肚皮吃。”
那时，林承志一言不发，看着远处的身影，眉头越发紧蹙。
午时一刻，林承志做的几道小炒陆续上桌，有竹笋炒肉丝，竹笋焖五花肉，有鲜笋鱼肉汤……
满满一桌都是他年少时和好友们最爱的菜，他们还未动筷时，林承志便自斟自酌，第一杯敬天地，第二杯敬故友，第三杯敬关外已故的将士亡魂。
他痛快地饮下三杯酒，想要麻痹自己的情感，却不慎勾起更深的痛楚。
“此去一别，不知数年，你可想好？”
唐璟一言不发，只是用淡淡的笑意回绝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个事情，解释过，没必要再重复了。
“我有我此生必须践行的诺言，老师，不必多言了。”
“好！此番前去，祝你马到功成！”林承志高举一盏酒，唐璟并没有触碰对方的杯盏，只是微微颔首一敬，拜别老师的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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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微风细雨，与清晨那温暖和煦的阳光不同，越是入夜，越是清寒。
那时，菁芜撩起帘子往窗外看去，入夜后，马车速度依旧，路上的景物匆匆，菁芜有感而发，“世间万物，不外乎此。”
此时，林承志把怀里的玉佩拿出，塞到菁芜的手中，“我想，你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了。”
她猜到了，但是不解。压抑许久的菁芜，一下子扑到父亲的怀里。
菁芜大哭。
“孩子，哭吧！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了。”林承志轻轻地拍打菁芜的肩膀，安抚他唯一的女儿，说道，“他想成为保护我们的人，我们何必把他护在自己的身后呢？”
“鸿鹄有志，志在高远。你何必做那个亲手折断他的翅膀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