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番外1
“漫漫人生,若骋袤原......我之向死,可否释脱。画地为牢,殊途同归。戚戚人生,汲汲栉风。你于刀尖,毅然起舞。”当我读到这句来自他国的诗句,不禁也有了万千的感同身受。
正如落水的人找到了生还的浮木,在浮木的缝隙里,刹时间看到了细微的光明。
是光明吗?我想是的。再也没有比身处黑暗的人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存在了。
但诗的后面是:“你还活在这人间吗?”
“不,而我殷切的渴望死亡,是为了真切的活着。”
这光明,与其说是我所期盼的,倒不如说是我所熟悉而久别重逢的.....
曹明珠拖着最后身体里最后一丝不灭的魂灵,看着这熟悉的中原大地,从满目疮痍到沧桑巨变,从袅袅炊烟到钢铁森林,心里是喜悦多过激动,还是欣慰多过自豪,一时间溃于言表,在生前无书不读的行页里,竟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或词源来形容。
如果得当的话,杜工部的这句诗倒是贴切不已;漫卷诗书喜欲狂最为合适。毕竟亲眼所见的远比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要更好。
或许这金陵城是生养她的故乡,也是她归根陨落的地方。魂随着老旧青石板路回了江宁织造府,她望着门前的牌匾,感受着身后偶然走动的穿着新潮流衣裳的后人们,时不时从她灵魂上穿过,门前府匾尤在,只是时代改,物是人非。
和那位结束封建时代的末代帝王相比,同样来到了熟悉久违的家,门前的一切明明什么都没变,但又像什么都改变了,满眼春光百事非。没变的是屹立不倒的光景,改变的是更迭的年岁和更替的一代又一代人。
她小心翼翼的直穿过老旧的大门,上面的铜活都老旧的不成样子,院子里虽然破败满是积灰,但还不至落魄到满目荒凉,杂草横生。虽然台阶的裂缝里已经生了许多青绿的苔藓,极具生命力。在这生命力的背后是经久不衰的历史的痕迹。
想来是后人把曹氏江宁织造府保护爱护的很好。
但父亲生前只有她一个女儿,祖父生前也只育有三子一女。
除了父亲外,二叔英年早逝,二婶作为遗孀且未有一儿半女,也已改嫁。三叔随了革命从了军,是叔叔辈里最让她敬佩和她且有共同理想的人。
好像小叔叔在革命的收尾,两党内战的时候,马革裹尸在了战争中,为革命奉献了自己最后的价值,赢得了梅开二度的关键之战。
他是我们曹家最有血性的儿郎,也是同她一样,早早的走出了封建的大门,出去建了一番丰功伟绩。曹明珠在内心惋惜的哀思和悼念
而她那唯一的姑姑,早在她出国游学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嫁了出去。父亲是个十足十的商人,想必选妹夫自当是只高不低,无利比不过有利。
不过在她回国之后,也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姑姑,听母亲说,她出阁了,至于嫁给了谁,母亲作为妇道人家并不知。
姑姑作为新娘子,也不知。封建包办婚姻从来都是盲婚哑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作为唯一的兄长,自是负责到底。
至于嫁了谁,婚后生活怎么样,我们也一无所知
曹明珠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丝丝动容,她也是女子自然知道盲婚哑嫁的痛苦
她与第二任丈夫就是哑嫁,这门婚约是唯利的父亲临终前唯一的愿望
她不想让父亲死不瞑目,也不想让那与日本人勾结的腌臜货有机可乘,对文化珍宝不归砚下手,也愿意向死亡迈进。
没了父亲,她大抵已了无亲人。没了先夫,她连爱情和理想都已经不配有了,万念俱灰下唯有不归砚是所放心不下。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放心不下,才留了一丝魂魄在人间飘荡。乱世我经,烽火我独立。
她最后的一丝价值也系在了保护不归砚,与觊觎珍宝的日本人同归于尽。
像极了林语堂先生笔下姚思远的形象。至死都护着那宝物最后一丝丝的文化价值
曹明珠垂眸一笑,可能从前那样骄傲肆意,一心为革命理想的女孩永远也没有想到她是为了宝物牺牲自己的生命的
曹明珠以为,她的后半生会以秋瑾那样为国牺牲敢惜身那般,为革命而牺牲,或者像先夫或者小叔叔般为万世开太平,在战争中马革裹尸....只是没有想到,结局是这样的
若不是曹家已无后人,她是真的不知道不归砚流落哪儿了。她托付的同志定能护好它
国事成不成,自有同志在。她委托了两个人,自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来是安全的
曹明珠仍记得她把曹府和江宁织造府全然托付给了沈管家
既然府里不算破败的凄凉,也算不负自己的嘱托
只看身后的门被缓缓推开,一群西装革履和长发飘飘,裙子鲜艳的人们走了进来,一瞬间曹明珠眼前尽是惊艳,眼里还有几分羡慕的神色。
男男女女谈笑风生,朝曹明珠走去,到穿过曹明珠。
这才清楚告诉,别人看不到魂灵,她,也确确实实是死了,只留下魂灵在原地
明明是熟悉却又陌生,她跟在那个大部队后面,去了前厅。
一路上,她在他们的后面。明明她才是导游,跟在后面却像一个第一次来的游客,东瞅瞅西看看。满目的熟悉,满眼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