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程婴义救赵氏孤儿（1）
春秋时期，晋文公重耳曾因骊姬陷害太子的变乱而流亡十九年。在重耳流亡期间，一直跟随着他、与他同甘共苦的有五位贤士，赵衰就是其中之一。后来重耳能够回国即位并称霸，大多是得力于赵衰的谋划。
赵衰跟随重耳流亡到翟地时，曾娶过一个女子，并生有一子。回到晋国后，他的原配夫人坚决要求他迎回这个女子，并且把她所生的儿子赵盾作为嫡子，自己所生的三个／匕子都居下位来侍奉他。
晋襄公六年(公元前622年)，赵衰死了，谥号为成季。
赵盾继承成季执掌国政。两年后，晋襄公死了。太子夷皋即位，这就是晋灵公。
灵公在位十四年，任性骄纵，昏庸无道。赵盾经常好言相劝，灵公不但不听，而且记恨于他，以致派刺客去刺杀他。刺客看到赵盾虽然身居高位，却过着十分俭朴的生活，不忍心动手，遂自刎而死。灵公闻听此事后更加恼怒。
有一次吃熊掌，因为炖得不够烂，灵公就杀了掌管膳食的宰夫，叫人把尸体抬出去丢掉。这件事不巧被赵盾看到了，灵公因此心里不安，于是就在宫中埋伏士兵杀害赵盾。
赵盾向来对人宽厚仁慈，曾经把食物送给饿倒在桑树下的人吃。这一次他遭到大难，正是这个知恩图报的人掩护和救助了他，使他得以逃了出来。
赵盾有个本家兄弟叫赵穿，是一员武将。他得知此等变故后怒不可遏，就闯进宫中与晋灵公讲理。因为话不投机，一失手就将晋灵公杀了。
晋灵公被杀后，晋襄公的弟弟黑臀继位，这就是晋成公。赵盾当时还没有逃出国境，知道成公已即位就又回来执掌国政。到晋景公的时候，赵盾死了，谥号为官孟。
晋景公三年(公元前597年)，大夫屠岸贾执掌了国家大权。他十分嫉妒深得民心的赵盾一家，便谋划着要诛讨赵氏。屠岸贾原先曾得到灵公的宠爱，到了景公的时候，当了司寇掌管刑狱。他想要作乱，就声称要惩治弑杀灵公的逆贼，从而牵扯到赵盾。他通告各位将领说：“赵盾即使不知情，也还是叛逆的头子。做臣子的弑杀了国君，子孙却在朝廷做官，怎么能惩戒罪恶的人呢?请大家诛讨他们!”
正卿韩厥等人坚决反对屠岸贾这样做。韩厥说：“灵公遭贼弑害时，赵盾在外，我们的先君成公认为他没有罪，所以不诛杀他。假如各位要杀他的后代，就不合乎先君的意思了。如今要胡乱诛杀，胡乱诛杀就叫作乱!做臣子的有重大事情不向国君报告，就是不把国君放在眼里!”
但是，屠岸贾根本不听韩厥的。没有办法，韩厥只好叫赵盾的儿子赵朔赶紧逃难，可赵朔不愿意逃。他说：“我死而无憾，但一定不要让我们赵氏的香火断了！”
屠岸贾带兵围攻赵氏于下宫，把赵盾的儿子赵朔和他的本家亲人，不分男女老少，来了个满门抄斩。在混乱中，只有赵朔家的门客程婴和公孙杵臼掩护着赵朔的妻子逃了出来。
赵朔的妻子庄姬是晋国的公主、成公的姐姐。它逃出后就躲进了宫中。见此情景，屠岸贾也不好再去追究，只是向晋景公说：“庄姬已经怀有身孕，腹中有赵家的骨血。如不斩草除根，日后将会酿成大祸!”
没过多久，庄姬生下了一个男孩。屠岸贾听到消息后，就到宫里去搜。庄姬把孩子藏在裤裆里，祷告说：“如果赵氏宗族应该灭绝的话，那么你就哭叫；如果不该灭绝，你就别出声。”等到屠岸贾来搜时，婴儿真的没有出声。
这次脱险之后，为使孩子避免再遭毒手，庄姬偷偷将程婴和公孙杵臼叫进宫来，泪流满面地说：“您两位都是有名的义士，夫君在世时十分敬重你们。现在夫君残遭横祸，就只有这个遗腹子是赵家惟一的根苗了。求你们把他带出宫去，抚养成人，取名赵武，保存下赵家的这点血脉吧!拜托啦!”
程婴和公孙杵臼立即跪下发誓说：“苍天在上，不管千难万难，我们都会想方设法，克服困难，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我们决不会辜负赵家的重托!”说完，他们就抱起赵武离开了宫里。
程婴和公孙杵臼出宫不久，就听说庄姬已在宫里自缢身亡了。屠岸贾找不到她生下的孩子，就派兵守住城门，在城里挨家挨户地搜查，并四处张贴布告，说如果有人报告赵氏孤儿的确切信息，就奖赏黄金千两；如果有人胆敢知情不报，就处以死刑。
这些日子，程婴和公孙杵臼整天抱着小赵武东躲西藏，既要给孩子找奶水，又怕孩子啼哭，走漏了风声，更怕孩子有个七病八疼，真是苦不堪言。
一天，公孙杵臼对程婴说：“咱们每天这么东躲西藏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程婴说：“还有什么万全之策可想呢?反正咱们都对天发了誓，不管千辛万苦，总是要把小赵武抚养大的。”
公孙杵臼说：“千辛万苦我是不怕。就怕这孩子迟早会被屠岸贾发现，还怕孩子经不住这样天天折腾，有个三长两短。”程婴说：“这我也想到了。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公孙杵臼问道：“保护和抚养孤儿，让他日后能成就事业，与死相比，这两件事哪件容易哪件难呢?”程婴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死容易，抚养孤儿难啊!”
公孙杵臼这时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咱俩就分个工。我挑一件容易的事办，让我先死；赵氏先君对你有恩，你就办那件难办的事吧!”
于是，他们二人想方设法又找了另外一个婴儿(一说是程婴刚出世的儿子)，给他包上华丽的襁褓，藏到了山里。然后，程婴出来，故意对屠岸贾手下的将军们说：“程婴无能，无法抚养赵氏孤儿。谁能给我千金，我就告诉他赵氏孤儿在什么地方。”
将军们听了很高兴，就答应了他，并派兵跟随程婴去抓公孙杵臼和赵氏孤儿。公孙杵臼假装怨恨地骂道：“程婴，小人呀!当初，你我共谋藏匿和抚养赵氏孤儿，如今你却出卖了我!你怎么这样狠心呀?你不是人啊!”
骂完了，公孙杵臼抱着婴儿大呼道：“苍天哪苍天!赵氏孤儿有什么罪过呀?请让他活下来，只杀了我好啦!”将军们哪里肯依，不由分说，上去夺下婴儿摔死在地上，并杀了公孙杵臼。
此事在晋国很快传开了。人们都赞扬公孙杵臼品德高尚；责骂程婴背主负友，是个不仁不义的小人。程婴背负着骂名，受尽了委屈，抱着小赵武，默默地离开了都城。而屠岸贾也以为大患已除，赵氏已绝，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
程婴抱着小赵武离开都城后，来到了一座山中。他在那里盖了间草屋，自己又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地抚养赵氏孤儿。当赵武稍稍懂事后，程婴就教他读书识字，演习武艺。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十五年过去了。一次，晋景公患了重病，请人占卜。占卜的人说，有一个大家族，因为断了香火，所以它的神灵在作祟。景公便宣来韩厥询问。
韩厥知道赵氏孤儿还活着，但却故意说道：“晋国断绝香火的大家族只有赵氏，卜辞说的是赵氏吧?”接着，他便历数了赵氏的历史和功德：
“赵氏历史悠久。赵氏的先世，和嬴秦同一个始祖。自从仲衍以来，子孙都姓嬴。仲衍人面鸟嘴，辅佐殷代太戊帝，他的子孙辅佐周天子，都立下了功德。直到周幽王、周厉王荒淫无道，叔带才离开周王，来到晋国，侍奉先君文侯，一直到成公。他们代代都建立了功勋，从未断绝过祭祀。而现在，在您执政的时候，偏偏灭绝了赵氏宗族。全国的百姓都为赵氏家族感到悲哀……”
景公遂问道：“赵氏现在还有后世子孙吗?”韩厥于是把实情和盘托出。景公便和韩厥商议扶立赵氏孤儿，并把他召来，先藏在宫中。将军们入宫问候景公病情的时候，景公就让韩厥安排士兵，胁迫将军们拜见赵氏孤儿。将军们迫不得已，只好说：“下宫事变，是屠岸贾干的，是他假传圣旨，命令群臣。否则，我们怎么敢那样做!要不是国君身体欠安，不便烦扰，我们早就想求国君扶立赵氏的后代。如今国君有令，这正合我们的心愿啊!”
于是，景公又召来赵氏孤儿赵武，还有程婴，来拜谢各位将军。之后，将军们与程婴和赵武一道拿下了屠岸贾，灭了他，的家族。景公重新把赵氏的封地赐给了赵武，并要对保护赵氏孤儿的程婴大加封赏。
五年之后，赵武二十岁了，已经成年了。程婴就辞别各位大夫，对赵武说：“以前下宫事变时，很多人都已经殉难。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我之所以活下来，是为了扶立赵氏的后代。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延续了赵氏的香火，恢复了赵氏过去的爵位，我也该到九泉之下向你的祖先和公孙杵臼报告这个好消息去了!”
赵武闻听此言，痛哭流涕，叩头请求程婴留下，并说：“我愿意以我的一生来报答您的恩德，难道您忍心丢下我去死吗?”程婴说：“我非走不可!公孙杵臼认为我能够办成大事，完成抚养孤儿的重任，故情愿重义轻生，先我而去。如今，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如果我不去汇报，他会以为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我现在必须去会见他了!”说着，他拔刀自刎而死。
晋国上下，听说此事的人，无不十分感动。国君还下令把程婴和公孙杵臼两人安葬在一起，号为“二义冢”。赵武也为程婴和公孙杵臼服了三年丧礼，并要求子孙世世代代不能忘记这两位义士信友。如今，在赵氏祠堂的旁边，还专门设有祭奠程婴和公孙杵臼的牌位呢。
【编后语】答应了人家的事，就要尽心竭力去做，这是“诚信”的应有之义。春秋时晋国开国重臣赵衰的后代惨遭横祸，庄姬托孤与程婴和公孙杵臼，求其为赵家保存下惟一的血脉，两位发誓一定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为此，公孙杵臼丧了性命，程婴背负着骂名，受尽了委屈，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赵氏孤儿抚养成人，真是守信的义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