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转机
楚韬韬冲了上来,怒视着薛明讳:“薛太守,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就此收手,陛下仍以上宾礼待之,若你还是冥顽不灵,必定自取灭亡。”
萧然一看见楚韬韬心中怒火油然而生,她大笑道:“楚韬韬,果然是你在背后操纵一切,你告诉你们大睿的臣子,庞越,是不是被你杀了。要不然,你就掀开庞越的面纱给我们看看。”
楚韬韬回望着庞越,庞越朝她微微点点头,走到楚韬韬身侧,自己扯下了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冷峻的脸庞,虽然带着几丝憔悴,却很刚毅。
文武大臣一看到真的是庞越,纷纷下跪行礼,景若激动地泪如雨下,要不是顾忌有那么多人,景若真的想冲上去抱住庞越。
“庞越,你没死啊?”薛明讳脸色变得铁青,他与萧然对视一眼,指着庞越和楚韬韬,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你们俩布的局,引我上钩是吗?”
“没人给你们布局,是你们俩有不臣之心,自动送上门的。”庞越冷言道,“你们得知朕病重,然后就借朝见为名,来探虚实,你们的暗卫,只怕已经在卞城内待命了吧。不过,那些人此时此刻早已沦为阶下囚。”
萧然不死心地摸了摸腰间,佩剑早已被收走,此番只怕在劫难逃。萧然将薛明讳护在身后,理直气壮地对楚韬韬说:“楚韬韬,你这个晋江的大叛徒,薛明讳是谁啊?他是你和慕柏的旧主,倘若他死在庞越手里,他日你下了黄泉,怎么面对慕柏。”
“我楚韬韬从来无愧于慕柏,无愧于晋江!”楚韬韬怒视着薛明讳夫妇,“薛明讳,你死了,我才算为慕柏报了仇。”
岂料薛明讳仰天大笑,他指着庞越:“庞越,你听见了吗?楚韬韬就算当了你的贵嫔,她心里想着念着还是慕柏,庞越,在她心中,你永远比不上慕柏。”
庞越挥了挥手,郭奋带着一批侍卫将薛明讳夫妇押了下去,薛明讳夫妇怎么都没料到他们会自己走入虎穴。
散朝之后,帝后二人回了东宸殿,楚韬韬则返回了自己的西宛殿。一路上庞越都在想薛明讳说的那句话,心下泛起了疑惑,难道在韬韬心里他真的永远也比不上慕柏吗?
李太医为庞越诊了诊脉,说庞越这次虽然死里逃生,但身体亏损极其严重,日后定要好好补养,切不可劳累。
庞越与景若对视一眼,惨然一笑,对李太医说:“你告诉朕一句实话,朕还有多久?”
本来兴奋的景若听了庞越这句话心情急转直下,不由得攥起庞越的手。
“陛下得天庇佑,可享万年!”李太医跪下道。
“朕要一句实话!”庞越正色道。
“回陛下,二十……二十年!”李太医支支吾吾地说。
“朕再说一遍,朕要一句实话!”庞越重申一遍。
李太医闭上眼睛,埋首于地,小声道:“只要陛下遵医嘱,每日按方子服药,臣有把握,能保陛下十年无虞!”
“十年!”庞越默念道,然后拍了拍已经哭成泪人的景若,“十年,足够了,李太医,先下去吧!”
李太医退下后,景若哭倒在庞越身边,庞越爱怜地摸了摸景若的头:“阿若,朕此次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景若为了让庞越宽心只好附和地点点头,景若抱紧庞越:“陛下,阿若会陪着你,阿若会一直陪着你。”
西宛殿里传出一阵凄凉婉转的琴声,楚韬韬拨弄着琴弦,节奏越来越快,直到琴弦断裂,楚韬韬才停了下来。她双手按着琴身,对熙然说:“你去打听一下,薛明讳和萧然被关在哪里?”
“娘娘,您这是何意!”熙然试探地问。
“我要杀了他们!”楚韬韬冷冷地望着窗外的月光。
熙然被她惊悚的面庞吓了一跳,赶紧埋首于地:“娘娘,薛明讳已经沦为阶下囚,自是死路一条,娘娘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不,唯有薛明讳死在我手里,才算是我为慕柏报了仇!”楚韬韬说。
自从那日下朝后,一连十日,庞越都没去见楚韬韬,楚韬韬给庞越送去补品,他也只留下补品,不见楚韬韬。
楚韬韬端着刚炖好的乌鸡汤来到皇福殿外,连亦匆匆从殿内出来,抱拳道:“回贵嫔娘娘,陛下还有公务,请娘娘先回吧!”
“可我已经十一天没有见到陛下了。”楚韬韬语气中充满着怨怼之意,“麻烦连大人帮我问一问陛下,楚韬韬到底做错了什么?”
连亦急忙躬身道:“娘娘,臣不敢!”
楚韬韬绝望地转过身子,疾步离去,走出皇福殿,熙然和郭奋迎面而来。郭奋脸色铁青地草草向楚韬韬施了一礼,然后奔入皇福殿内,
熙然挽着楚韬韬在她耳畔道:“娘娘,薛明讳和萧然昨日越狱了!他们是郭奋负责关押看守的,怎么办,这么严重的失职,陛下会不会严惩郭奋。”
楚韬韬思虑片刻,托腮道:“果然没错,薛明讳的手果然伸到卞城来了,宫里宫外都有他的内应!”
皇福殿内一片死寂,郭奋跪下负荆请罪,庞越却一脸平和,他一手端起乌鸡汤,一手拿着勺子搅了搅,喝了一口,乌鸡汤香醇细腻,韬韬是用了心的。
“陛下,臣失职,请陛下降罪。”郭奋道。
“狱司重刑犯的牢门钥匙,不是你亲自保管的吗?”庞越问。
“回陛下正是!”郭奋从腰间掏出钥匙呈了上去,“这件事怪就怪在钥匙并没有离开过臣,牢门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连亦拿起钥匙嗅了嗅,察觉出异样,对郭奋道:“最近你府里来了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吗?或者是能接触到你卧榻边的人?”
郭奋摇摇头,连亦说:“有人趁你不注意,用胭脂拓了你的钥匙。虽然擦去了痕迹,还是留下不明显的胭脂香味。回府好好查查有没有形迹可疑的女子。”
郭奋一个激灵,忽然道:“回陛下,我好像知道是谁了,都是臣引狼入室,丢了犯人,请陛下严惩。”
岂料陛下忽然笑了笑,推了推面前的乌鸡汤,说:“这是韬韬炖的乌鸡汤,你喝一碗尝尝吧!”
庞越示意侍女给他盛了一碗,郭奋端着鸡汤不知所措地望向连亦。
连亦笑笑:“郭将军,不必紧张,陛下是有意放过薛明讳和萧然的,不然的话,他们怎么能顺利从卞城脱身呢?”
“陛下,为何要放过他们?”郭奋问。
“朕自有朕的打算!”庞越的神情渐渐严肃,“小郭,你府上的那个女细作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
“臣谨遵圣喻!只是臣……”郭奋为难道,“臣有一事,还请陛下恩准。”
“何事?说来听听!”庞越说。
“臣想让陛下赐婚,让臣和熙然在一起!”郭奋坚定道。
“好,朕大病初愈,也需要一件喜事冲一冲晦气。朕就下旨赐婚你和熙然!”庞越满口答允。
“谢陛下恩典!”郭奋喜道。
郭奋退下后,庞越忧心忡忡地看向连亦:“你比朕还大两岁,早就过了成家的年纪,如今郭奋都已经要娶妻,要不然朕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好事成双,你就与郭奋一起成亲吧。”
连亦立即跪了下来,惶恐道:“末将只想一生一世伺候陛下,不想成家,请陛下体谅。”
“连亦啊,或许那天朕应该自己跳下去救韬韬……”庞越瞟了连亦一眼,随即改口,“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朕绝不强人所难!”
连亦一下子把头低的更低了,只喃喃道:“谢陛下。”
第二日一早内务总管带着数十箱子贺礼赶往西宛殿,楚韬韬和熙然一前一后走出寝殿,这才知道,陛下把熙然许配给了郭奋。楚韬韬满脸堆笑,打赏了内务府总管一些财物,就和熙然回到寝殿。
熙然又悲又喜,她早就想嫁给郭奋为妻,与他互相扶持,举案齐眉,共度一生。可这美好的幻想在紫兰出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她绝不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
熙然挽着楚韬韬,低声道:“娘娘,我不能嫁给郭奋。我熙然要么嫁给一个只属于我一人的男子,要么宁可终身不嫁,也不想和别的女人争宠。”
“我明白!”楚韬韬说,“熙然,我少年时也很你一样,可我妥协了,但我希望你能活成我最羡慕的样子。我可以担保,郭奋和紫兰没有一点私情,我希望你和郭奋能够好好珍惜彼此。我失去了慕柏,又差点失去陛下,那种滋味,锥心刻骨,我不希望你也去体会。”
“可是,娘娘,我舍不得你!”熙然渐渐眼眶泛红。
“这有何难?陛下早就说过,你和郭奋成婚之后,你还留在我身边,傍晚出宫回府即可!”楚韬韬安慰道。
郭奋与熙然大婚,皇后是主婚人,早早驾临西宛殿。
楚韬韬亲自给熙然梳着发髻,楚韬韬看着镜子里愁眉紧锁的熙然,拍了拍她的肩:“成亲的喜日子,开心点。”
“娘娘,我害怕,我害怕做不好郭奋的妻子,害怕如何面对紫兰。”熙然紧紧咬着赤色的嘴唇。
“熙然,我只能告诉你,爱一个人必得义无反顾!”楚韬韬叮嘱道。“那个紫兰,你放心,我会寻个由头,把她要过来近身伺候。”
“娘娘明知道紫兰绝非善茬,为何要引火烧身呢?”熙然问。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楚韬韬说。
景若走了进来,送上新婚贺礼:“熙然,这个玉镯子是先帝所赐,本宫送与你,希望你与郭将军能百年好合!”
“谢皇后娘娘恩典!”熙然跪下道。
景若摸了摸熙然身上正红的喜服,感慨道:“韬韬啊,咱们都没有福气穿上正红的嫁衣出嫁。”
“娘娘,您母仪天下,是全天下最有福气的人。”楚韬韬道。
锣鼓声过后,楚韬韬和景若目送着郭奋迎亲队伍出了宫,熙然正式开启了她新的人生。
楚韬韬和景若在花园里漫步,景若对她说:“不如,给你再选一个贴身侍婢,虽然熙然白日里还在西宛殿,但她到底成了将军夫人,多有不便。”
“谢娘娘关心!”楚韬韬淡淡道,“我还有怡然,怡然是先夫人的人,比熙然还要稳重些。”
“可她是先夫人的人,你不怕吗?”景若问。
楚韬韬摇摇头:“我楚韬韬无愧与她,为何要怕?”
“你倒是坦然!”景若长吁一声,“我已经梦见多次先夫人找我索命,明明不是我害她的,所以我只能加倍对策儿好,以求心安。可我又岂不知,策儿恨我!”
“孩子是一张白纸,需要引导。只要娘娘真心对策儿,策儿是明辨事理的孩子,日积月累,他会明白娘娘对他之心。”楚韬韬顿了顿,又问,“陛下最近好吗?”
“陛下身体已经大安了。”景若说,“可能最近陛下政务繁忙,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何事,难道陛下怪我干政?”楚韬韬委屈道,“可当日的情形,娘娘和张丞相都是知道的,我没有其它办法。”
“韬韬,别多心,陛下不是那个意思!”
其中缘由没有比景若更清楚的了,陛下担心自己时日无多,担心楚韬韬又经历一次丧夫之痛,才会渐渐疏离,让楚韬韬心灰意冷,将来就不会痛断肝肠。
楚韬韬凝视着景若,浅浅一笑:“算了,只要陛下大安,他就算一辈子不理我,也没关系!”
黄玉已经被关在北霞殿一个多月了,庞越既不下旨严惩也不放了她。好像后宫里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淡忘了。
三个月过去,庞越对楚韬韬依旧井水不犯河水,楚韬韬每日只能向太医去了解庞越的身体状况。
得出的结论,都是陛下大安。
临近子时,皇福殿灯火通明,连亦已经劝了又劝,庞越依旧专注于公务,不去休息。
“皇后娘娘给陛下炖了燕窝,末将这就吩咐人热热,给陛下端上来!”连亦抱拳退下道。
半柱香后,一位身材瘦弱的舍人端着燕窝进入皇福殿内,抚了抚身后,舍人将燕窝端到庞越面前。
庞越放下朱笔,伸了伸懒腰,端起燕窝迅速吃完,舍人正准备去收拾,就看见庞越从案下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庞越动作轻柔地打开木盒,里面正是楚韬韬赠与他的乌丝金甲、庞越拿起乌丝金甲抱在怀里,自言自语道:“韬韬,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只听嘭的一声,舍人打翻了盛过燕窝的瓷碗,庞越正欲责备,只见那舍人摘下帽子,缓缓转身。
“陛下,明明还对我有情,为何要冷落我?”那个舍人居然是楚韬韬。
“这个连亦,怎么能放你进来……”庞越说。
“是我以死相逼,连大人无可奈何,陛下不要责怪他。”楚韬韬一步步向庞越走去,庞越却绝情地别过头,楚韬韬抱着他的腰身,贴在他的胸口,“陛下,你之所以疏远我,是不是怕陛下百年之后,我会相随。”
“贵嫔,不要自作多情。”庞越推开了楚韬韬,“朕才不会为了你想这么多!”
“陛下,是因为薛明讳那句话吗?他说在我心里,陛下终究及不上慕柏!”楚韬韬道。
“难道不是吗?”庞越脱口道,“楚韬韬,你心里只有慕柏,心心念念的都是杀了薛明讳,朕就偏偏放走薛明讳,偏不让你给慕柏报仇。”
“如果陛下心口如一,我喜不自胜!”楚韬韬重新牵起庞越的手,“庞越,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种鸟是什么吗?是大雁,大雁都是成双成对的,若是伴侣死了,它绝不独活。当年,你亲眼看见我为慕柏殉情,你害怕,我会再来一次,所以,你就想提前推开我。”
“不是……不是。”被说中心事的庞越连连否认。
“陛下,如果相爱的两个人不能相守在当下,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使我不做寡妇,也会痛苦一生!”楚韬韬继而泪如雨下,“庞越,你的身体情况,我了解,我也不怪你瞒着我,我只求你,别推开我,让我好好和你相守余下的岁月。”
庞越再也控制不住心中之情,将楚韬韬揽入怀中,痛哭起来:“对不起,是我自私,明明知道自己难以长久还想得到你的爱,韬韬,我多想和你白首偕老啊。”
“陛下,不要去想没有发生的事情,和我相守在当下不好吗?”楚韬韬吻了吻庞越被泪水浸湿的脸颊。
庞越也动情地回吻着楚韬韬,二人重归于好。
可第二日却传来了边关急报,西北要塞韩城,被西华铁骑包围,已然岌岌可危。
西华本来就是个蛮族人聚居的部落,一直很不起眼,庞真执政时并未重视,起来近几年日渐强大起来,已经不满足偏居苦寒之地。
大睿刚刚建立,根基不稳,西华瞅准时机,举兵来犯,正好给大睿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