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唯有芦花满江白（6）
被懂淑如抓住的那人十分害怕，正哆嗦个不停。
常珏道：“姑娘，他们只是奴隶，并不懂什么，你若用强，只会吓着他们不知所措，如有误会，还需从长计议！”
懂淑如眼神凌厉回望了常珏一眼，让人不寒而栗，手执的钢刀也并未松懈，只是不再抵着那土人的脖子了。
此时，刚才在山下等待的一千多精兵，忽然都陆续上了山，找到这里，列队上前。原来，刚才渺渺突然消失后，许袍泽、崔镀便发了信号，他们循着信号烟雾而来。
按照原计划，他们应去讨伐意图脱离南萧的闵部，顺便能捉住装神弄鬼、散步谣言和段子的首犯懂天使。而“懂天使”近在眼前，许袍泽等人刚才已在渺渺消失的那段时间对他严加盘问，正如崔镀怀疑的一样，这人其实是个替身。
众精兵一上山，便将陌生人常珏、莫非母子，懂均如、淑如师兄妹和假懂天使团团围住，请许袍泽示下。
许袍泽道：“臣等预备去闵族找城主瞳眊宏，国师以为如何？”
渺渺却充耳不闻，没有回答他的话，还在琢磨该如何称呼莫非，本来一直叫她“莫非姐……”书迷们叫了几十年的莫非姐，全然忘了她已经人到中年。
想想她既然是常师兄的母亲，叫姐姐太奇怪，便道：“按这里的时间，常珏师兄已经二十岁了，是我师兄，那便要叫您一声伯母了！刚才看到常伯父如此心力交瘁，想进来这里劝慰您接受治疗，离开这是非之地……”
莫非心中百感交集，凝视常珏，忽然哭道：“女子柔弱，为母则刚，想我为了要生下你，吃了这辈子所有的苦，那一年真是没有一日不遭罪……”
她出生小康之家，自小顺风顺水，一路学霸，年少成名。小说大卖时，不过二十多岁，却被诊断出一种怪症，不易受孕，所以离世俗人生赢家就差一个子嗣的执念，也曾找过高人预测，高人叹道：“凡事总不要强求才好！否则便如镜花水月，纵得之也终易失！人生何尝有十全十美！”
除此之外的另一执念，方是不喜他人改稿。正所谓少年得意，自负大才。纵然后来为了生育所吃的苦磨平了她诸多傲气，也并不能容忍编辑们改动她的小说，尤其是结局这样的大改动。所以，《吹梦到中洲》纵使再大卖，她也不让改这个令众多读者意难平的结局。
此时已是晌午，宫殿外日头正盛，“云顶”巨石涂上金漆更是壮丽非常。
莫非早知道癌变在即，生命即将耗尽，在这万山之巅，忽然感怀生平，悲戚大哭。
只有渺渺一人知晓其中奥秘，在场诸如许袍泽、崔镀等人，看到这中年女子平平无奇，却一举一动皆牵动着国师的心绪，都摸不着北。
常珏见她哭的伤心，半信半疑道：“师妹说了您是我母亲，为何又不养育教导，将我弃在了寿阳城外，我蒙师傅收留十载有余，教习武艺，方得成人！”
莫非不知从何说起，要是知道，也不会一上来就瞒着常珏，因此沉默。
渺渺抢着解释道：“这是你父亲常总给创造的惊喜，你在我们那个世界已经死了，这里是新制造出来的空间，给你续上人设，赋予生命！收养你的师傅，就是本书的主角寿阳王，你该感谢父母，没有他们，于总就不会单独给你创造一个鲜活的世界，依然没有你！怎么还责怪莫非姐……伯母呢！”
常珏咬紧嘴唇，似乎难以理解什么叫“这个世界”“那个世界”，而在场之人，不是士兵就是土人，抑或是崔镀、许袍泽这样的世俗官员，其实不懂渺渺说的“世界”是什么世界。
反倒是懂均如、淑如二人，自小便入司天师懂擎天门下学艺，认为这世上有诸天冥地，百千万界，倒能够稍微读懂渺渺说的是什么意思。
懂淑如刚才架在土人脖项前的钢刀完全放下来了，自言自语的看着莫非道：“原来这中年妇人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之主！但不知是真是假！”
虽然鄙夷和嫉妒渺渺小小年纪就做了国师，但看渺渺此时此刻那种神情，却竟然和自己的师傅也略有一丝神似。
常珏想了一会，似乎是想明白了，大怒道：“什么，我竟然已经死了！那这里又是什么世界！冥界吗？！我在这里做鬼不成！”
渺渺道：“非也！师兄莫要动怒！我一时解释不清，但不管怎么说，这辈子能见到生身父母，也是幸事，难道不值得开心吗？你不要让伯母伤心了……”
莫非道：“好姑娘，你不用解释，原是我没用，不该有孩儿，这就是一个念想，现在既然能看到他成长，我心愿已了，儿大不由娘，此时我也可以放心去了……”
常珏忽地落下泪来：“我过去真以为自己是孤儿，流落寿阳城外的大道旁，没想到原是有父母的。这姨多日来对我虽好，却并未如实相告，可见是不想要我，我生来就这么惹人讨厌。”
莫非道：“不，不，不是！老常对我是这里能复活我们的孩儿，我便来看看，不敢相认不是因为厌恶于你，相反是因为之前太过于喜爱，生育不易，反而更加疼惜，害怕失去，只要每天看到你就好，因此不是这姑娘说破，我便不想相认！”
常珏这才逐渐缓和心情，跪倒在地：“孩儿愚蠢，请母亲勿要责怪！”
两母子抱头痛哭。
懂均如、淑如看了，亦十分难受，因他二人皆是南梁遗孤，为懂擎天收为徒弟，看到眼前这青年忽然间得了母亲，父亲还是为了他创造这天下的人，不禁十分羡慕，同时也十分嫉妒。人与人的命运陡然不同。
淑如阴阴道：“他们是母子相认了，我师傅却还在蒙受不白之冤，这五百奴隶也就跑出了二十多人，还有数百人困在那不知名处，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渺渺也是一筹莫展，莫非却哭哭啼啼的从脖项上取出一个吊坠：“渺姑娘，你试试这个！于总跟我说过，想回来时就用这个！”
渺渺眼睛一亮，这个和于总给她的那个长的很像，是八面型的，自己的是一个六面形，但总体如出一辙，闪着暗暗的光泽：“是了，这应该是一个入口的钥匙！”
但转眼看到崔镀又想：“不对，刚才有个入口被他打坏了呀！”
莫非道：“我无意中听到于总跟他们手下那些工程师说过，这个副本是出于南部极点的一个空间里。这个空间有多个入口，但均极微，所以使用多个水晶在这里增强了顶点的力量，好让我们通过，如果要回来，可以使用我项链上的这个吊坠！”
渺渺对空间的理解力还算上佳，但老师从来没有说过空间的顶点上还能再生空间！但此时也别无他法，便道：“不管如何，你得试一下！”
莫非就拿着这个水晶闭上双目，凝聚心力，瞬间山顶风云变色，轰隆隆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脚下站都站不稳了，逐渐在地面散开一个大洞，随着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个洞也大到不能再称之为“洞”，因为整个空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眼前的山峦之下，又舒展成为了一个平地，像坐在万山之中的一个盆。
众人远眺这盆地，发现里面种满了植物，闵人都在辛勤耕作，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不远处的山上还有人在对歌，他们时而音声相和，时而自己引颈高歌，十分愉快。
被懂淑如抓住的土人欢呼道：“是他们！好了，好了，终于找到了！”
就这样凭空多出了一方土地，虽然不大，但奇怪的是温度适宜、风景秀丽、一马平川，是天然的耕作地。
许袍泽、崔镀都赞道：“怪不得那些土人都不想回去，在此安心耕种，相比原来的土地确实好很多啊！”
懂淑如、均如、假懂擎天见识到莫非和渺渺呼天唤地的神力，都十分畏惧，再不敢嫉妒，反而是一种崇敬了，这种崇敬甚至要超过对师傅懂擎天的崇拜之心。懂擎天说到底只有养育之恩，却无教育引导，只当他们和这个替身一样，是工具。
眼见渺渺虽然是国师，却与许袍泽、崔镀等官员轻松说话，平等共事，只觉无比称羡，心中敬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