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时平田苦少人耕（5）

府中的丫鬟们立刻围上来：“老夫人怎么从静思阁出来啦！”

原来刚才合府上下都为公主的事情慌乱，本来在静思阁附近的家丁早离开了值守，原本一直在里面待着的杨念漪的母亲就自己走了出来。

杨惜涟道：“国师受惊了，姑母自表妹失踪后，便神志不清，言语间若有得罪，望国师海涵……”

渺渺却说：“她说的也没错，记得我们曾经在寿阳王府见过，我确实预言了一些事，让她女儿不要拜师。她以为我神志不清！”

杨夫人忽然上前掐住渺渺脖子：“啊，对了，是你，你怎么说我女儿的，现在她不见了，就是你害的！”

此时杨恩泰也赶来了，大叫道：“三妹，莫失了神，来人呐！仔细别让她伤了国师！”家丁和丫鬟们见状连忙一齐上前拦住杨夫人，不让她靠近渺渺。

杨夫人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呀，到底是去哪里啦……去哪里啦……”

杨恩泰尴尬道：“自念漪不知所踪，愚妹便是这番光景。让国师见笑了。”

渺渺却道：“说不定是被父亲颜氏接走了……”

杨夫人、杨恩泰、杨惜涟三人一起惊道：“什么！”

渺渺便将在连山上的同尘馆见到虚和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推测一定是颜父带走了杨念漪远走天涯，避世而居。

杨夫人便不哭也不闹了，她跟杨恩泰说：“请大哥允我去颜氏故里一寻！”

自杨念漪失踪以来，杨恩泰派人寻遍了中洲，交不出太子妃可是罪犯欺君，他们哪里敢怠慢，早就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自然包括颜氏一族之前的故里和经常活动的地区：“三妹，不瞒你说，妹夫故里我也早就差人去寻过，房屋尽毁，毫无人迹，哎。但如若你执意要去，为兄也不阻拦。”

渺渺道：“虚和子若果真执意带走杨姑娘，自然不会去你们都知道的地方！”

杨恩泰望着远方，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也是思绪万千。这件事虽然当年让他全族焦头烂额，但杨念漪凭空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一度怀疑是自己要离开，所以无论找都找不到，毕竟杨府也是森严而繁复，能够毫无声息的带走杨念漪，并非易事。

杨夫人道：“你方才口称‘虚和子’的我家那位，是否已经出家？那不如去各处道观寻访。”

渺渺还没说话，杨恩泰却捋须道：“当年若是寻到，也便寻到了，如今即使寻着，也只是徒增困扰，若这些年她果真在父亲身边，想来也不会受苦。”

杨惜涟也道：“正是！纵使在这家中，亦不知又是何种命运，受人摆布而已！”

杨恩泰两道凌厉的目光扫来，杨惜涟瞬间自知失言，便推说公主身子大恙，径自离开了。

杨夫人道：“我不管，大哥且予我车马，我要去潞州颜氏老宅寻人！”

杨恩泰无奈道：“好吧，你先回静思阁休息，明日一早，我再叫仲廷等人立刻安排，对了带上郎中，随你一同前往！”

渺渺听杨恩泰的声音，此时似乎已是无比疲惫。找不找一个消失的十多年的侄女，早就不在他关心的事情清单里。

杨恩泰对渺渺行礼道：“臣治家失当，主国无方，待将先王灵柩运回兴羡，自当辞官回宏秾故乡。只盼国师奏报大王，早日承袭大统，臣等早盼中兴，为国祈福！”

渺渺也不知道他是真辞官还是暂退居于野以待时机，子樱新丧，无嫡子承袭爵位，此时朝中形势也不明朗，便也只得说：“此事当从长计议，杨大人不必太过自责！”

杨恩泰其实心中相当恐惧，八郡十二望族最重血缘门第，要不是青川公主私通受孕挑战他的底限，也不至于让他下决心弃子樱而投南萧。

一来是听说南萧之主就是北萧王室故旧寿阳王，虽是庶出，但至少是萧氏一族正统血脉，宏秾杨氏世受皇恩，断不会投靠西面东苑的那个外族。

二来是子樱被酒色掏空身体后，对魏、厉一族的清算也没有停止。各世族都担心殃及自身。因此才下定决心，只待子樱身亡。本来按照御医推算，昨日已是子樱大限，但国师来了之后，又拖延了一整天，他白天又听说了一些传闻：没想到这国师竟然也与子樱有旧！

故而心中感到惶恐，想想不如自己先交出权力，索性拿出退休的诚意来试探试探，希望此举能让国师身后的寿阳王将来消除对己族的敌意。

渺渺心中却全无他这种弯弯绕，在她看来，杨恩泰就是首鼠两端的小人：子樱是太子时，要让侄女成为太子妃；魏太妃得势时，就逼着儿子与魏氏公主结亲；如今子樱快死了，又赶紧向南萧献出降书。整个一投机小人！

只是经历多了，渺渺也知，即使将这些人全部除掉，国家也不能一日就强大、百姓也不会一日就过上好日子，不是将杨恩泰这拨人逼上绝路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因此，便也装作毫不在意，学了一些官腔道：“杨大人国之股肱，休轻言辞官二字，当务之急，还是办好兴羡王丧事，整饬政务，救民于水火！”

杨恩泰悬着的心暂时落了地，再三拜谢，称颂国师及南萧王，又道：“依我朝法度，兴羡王将停灵于郊外褀退殿，四十九日后归葬于兴羡。国师如不嫌弃，可先在小人府中暂居，也是为臣的荣耀，待犬子修整旧殿，国师再入住不迟！”

杨恩泰此时的算盘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南萧王的全权代表国师，是住在他家里。这样继续在新朝坐稳杨氏第一把交椅的位置，其他豪族才不敢造次。

渺渺道：“我住哪儿没关系，只是你别让杨师弟再兴土木，我从南部边境一路而来，只见生灵涂炭，百姓已经没有日子过了，你们再修大殿，又需要征召多少民夫！”

杨恩泰心中一凛，这国师竟然一路上体察民情，十分不好糊弄，便只得跪下磕头道：“国师说的是，老臣糊涂了！”

渺渺究竟还是心软，想他一个年近耄耋老人对自己磕头跪拜，想想算了：“时间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那我就先住你这里。”

杨恩泰大喜道：“多谢国师赏脸！来人呐，将三妹的秋水房打扫、熏香，请国师暂歇！”

渺渺长途跋涉多日，也确实已经很累了，便不再推辞。

杨恩泰自从侄女走后，一直没有动过闺房中的陈设，一切皆如杨姑娘在时一般，见此国师乃是一介少女，觉得府中，可能也只有念漪的闺房，能让她满意，便令人稍加打扫，换上锦衣秀被，熏上萧王室比较常用的几种香。

少顷，果然有两个温柔侍女前来：“请国师移步秋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