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渡口微凉含晚碧（4）
这一夜，许袍泽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忽然想起渺渺说过，她的家乡“任何人都能参加考试，都有机会考上公职人员的”，便想，不如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他乡去碰碰运气吧。
他平日虽然胸有城府，心思缜密，但昨日与渺渺相谈甚欢，便相信她说的家乡是存在的，只是并不知道在哪里。
天色一亮，他就向城南的渡口而去，那里，是去往梁朝的必经之路。
渺渺等了几天，也不见许袍泽来。
而元和、静和惫懒成性，渐渐露出嫌弃之色来，渺渺便拜别二人，心想，哪里没有我渺渺的住处，何必在此间惹厌！
本来想骑马出行的，没想到和许袍泽一起从王府顺来的马见几天无人喂食，早就自己回去了，渺渺便孤身一人行走在城郊的山路上。
走着走着，路越来越窄，而山上的树木越来越密，人迹也越来越稀少，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实在是走不动了。山势却越来越险峻。
几只猿猴轻轻越过树枝，把渺渺吓了一跳。两只猴子咧开嘴，露出狡黠的微笑，又有一只迅速跑到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
“那这是路看来还是有人走的，不如跟着走一走。看看有没有人家能借宿。”但渺渺又想，自己没有盘缠，到时候不如给人刷碗，此刻肚子咕咕叫，没有东西吃，神仙也无力啊。
看到猿猴又想起《西游记》，她忽然说：“猴子猴子，你们可知道有本书里写的猴子可厉害了，大闹天空，我要是去那本书，便忘了这里的烦心事，直闹上云霄宝殿……”
她胡乱说着，也不知道灵霄殿还是云霄殿，但几只猴子一跳一跳的，竟然到了一处庙宇所在。
墨色的飞檐上铃铛飘扬，甚是清脆，杏黄色的墙面在山间苍柏的掩映下无比清新。
猴子们忽然长啸几声，又跳上松枝，蹦远了。
渺渺越往前走越觉得这处建筑群竟然不小。
地上换成了长满青苔的青石，这自然是人修建的，不是自然之物，走着走着，一座小小的山门，而再往山上看，那建筑上面赫然写着“紫霄殿”映入眼帘。
渺渺笑道：“刚才还想闹上云霄殿，此刻倒是到了紫霄殿，不如进去瞧瞧！”
刚推开这门，就差点被一座怒目金刚吓傻，但仔细一看，似乎也不是正经金刚，她为了不让自己扮道姑太假，也恶补了不少仪轨知识，了解一些基本的神明体系，眼前这位虽是凶狠，但似乎塑造的是一个常人，不是神祇。
渺渺跨过这座门，见到一进庭院，整个观宇依山而建，沿着山势，不断升高，这个庭院里有香炉，但炉内还没有生烟。渺渺想此刻差不多是卯时了，但未见僧道，估计是荒山弃庙。
“好地方，多谢猿猴指引，权且在此暂歇。”渺渺就找了松枝掸了掸香炉四周，拜了四至。便想进入主殿紫霄殿暂歇。
没想到刚打开门，竟然传来一个清脆声音：“尊驾哪位？请问有何贵干？”
那声音如银铃般悦耳，渺渺一看，原来是一个年龄差不多十七八岁的青年，睡眼惺忪，怪不得外面都好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这个孩童自己也蓬头垢面。
渺渺便道：“你师傅呢？”
“师尊入定多日，不便相见。尊驾若要问询吉凶，可求签。解语都在帝君背后的墙上。”
渺渺想，主人不在，弟子年幼，这地方有些古怪，便想离开，但见山门已经关闭。近日诸事不顺，还确实挺需要求签的，便问这个小道士：“你怎知我要求签？”
小道士狡黠一笑：“师兄说过，像你这样的小姐姐来了必是求签，不然就吵闹着要做姑子，碧霞峰有庵堂，你若是要做姑子就去那里。”
渺渺笑道：“看来你对业务很熟悉。”
小道士不解：“业务是什么？”
渺渺道：“嗯我换个你能理解的词，就是你对香主的需求很了解。像我这样的姑娘想干什么，你都清楚。”
小道士见称赞他，很是高兴，便坐在了台阶上：“姐姐你等着，既是来进香，我去拿香烛。”
趁着他出去，渺渺就走进了紫霄殿，刚踏进一步，便又见两个大一些的年轻道士出来打着哈欠说：“谁这么早啊，今日又不是良辰……”
转眼见到渺渺，虽然衣服破烂，撕扯坏了边角，但依稀有道姑的头巾纱裙，而且是上等纱绸所制，飘逸非常，看上去似是中洲上等贡丝。
高一些的道士便立刻收了懒散，正色道：“不知道友来此贵干？”
刚才那个小道士转眼已经拿出了四五把香烛，从粗到细，问道：“女香主请哪一种的，都好说……”
没说完便被矮一些的那个道士头上挨了一记：“胡说些什么，这位是道友，不是来进香的！”
小道士挠挠头，满腹狐疑，嘟嘟囔囔道：“她自己说是来进香来着……”
高一些的道士道：“道友仙乡何处，来此可有要事？师尊现在闭关，有什么要事便与我等要商……”
但两人也察觉到渺渺的衣服虽然不错，但灰头土脸，不知遇到什么急事，便先引她到偏房奉茶。
高道士道：“清和师弟，你去看看碧霞庵的雪松师太今日如何……”
渺渺急忙道：“不必不必，我从中洲来，不过，近日在同尘馆……”
两人一齐叫道：“同尘馆！那是元和大师兄叫你来的！”
渺渺道：“你们也知道同尘馆！”
两人说：“当然啦，那是我们给世家弟子修行另在寿阳城外搭的一个馆舍，有些人受不得苦，上不了山！”
玉和、清和二人奉上上等茶品，便离开了。离开时还窃窃私语。
渺渺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只静静看着窗外的山色，无奈腹中饥饿。
看到茶汤清润，松糕香甜，心里忽然一热，不管怎样，填饱肚子再说，便一口松糕一口汤狼吞虎咽吃完了。
刚吃完听到外面“噗嗤”一声笑，原来是起初遇见的那个小道士，“小姐姐，你吃起来比两位师兄还猛！”
渺渺只觉他年纪小，甚是可爱，跟刚才两位世俗气浓厚的年轻道士不一样，便道：“哎呀，姐姐饿了，刚才吃的急，没给你留一些！”
小道士头摇的像拨浪鼓：“不用不用，姐姐你饿了，还要不要吃，我给你再加一些！”
渺渺新奇的问：“那你平时早上吃什么？”
小道士说：“我喝粥！你要不要喝？我给你盛点！”
渺渺说：“好！”
忽然又想起来刚才他拿来的几幅香烛，又道：“香烛呢，我要最小的那副，刚才没上香！”
小道士便飞速端来一小碗粥，同时抱着一款香烛。
渺渺惊奇的发现，这碗粥竟然一点没有洒。
她喝了一口粥，只觉香气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