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赔 偿
周末，依云早起去了莱市场，她买了大葱和猪肉准备中午为田甜包饺子吃。“叮叮当当”又是剁肉又是切菜，田佳乐夫妻俩分工合作干得不亦乐乎。突然电话响了，严主任通知林依云到学校一趟。看着盆里正调着的香喷喷的肉馅儿，林依云无奈地摘下围裙，把手机狠地扔到了一边。
上周五，吴校长亲自叫她谈话，询问连成玉断牙那会儿她为什么没有及时到场。依云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果吴校长却说：“小林，你是个有经验的班主住了，应该能分得出个轻重缓急。那边学生碰掉了牙，本该立即和家长沟通一下的。人家现在抓住这理说事儿，让我们有点被动。”
那天正巧赶上了节目彩排。如果依云不负责年级组里的这项工作，她一定会及时到场处理这事。或者，如果她也可以像鲍老师她们一样选择敷衍，不去彩排现场，她又怎么会听不到赵一琴的电话呢？可叹！自己工作干得多惹得麻烦多；可气！这个时刻吴校长竟然盯着事故而忽视实实际际的辛劳。她当时很想驳回吴校长的话，但话到嘴边却被牙齿咬咬下唇生生噎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声：“可惜分身无术呀！”
今天本想高兴地过个星期天，偏偏又要被这混事儿搅去了。“那天不都交待得清清楚楚了嘛？又要叫我去干什么？”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极不情愿地穿上外套。
“这饺子我一个人可包不好的，你几时回来？”田佳乐连声问着。
“不知道，包不了自己想办法吧。”依云心烦意乱，头也不回地走了。
推开校长室的门，一屋子里黑压压全是人。连成玉父母，乔小莫父母，还有几位家长都来了。最显眼的是有三位身穿警服的民警也在场。林依云一时呆住了。这时，严主任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坐下。她刚坐下，就听见吴校长说：“警察同志，这位就是孩子们的班主任老师。有什么问题你们就问吧。”
其中一名高个子警察直接了当对林依云说：“林老师，请把你所了解的情况再向我们讲一讲。”依云就把上回向吴校长讲的话又从头给警察们和所有人讲了一遍。讲完后，另一名身材瘦一点的警察把笔记的内容呈给她看，并叫她签了字。然后那个高个子警察说:“监控录像我们也看过了，所有人的口供也录了，事情也很清楚的。碰掉牙的小孩肯定是受伤了。出于人道大家都可以帮助筹一点钱，这是大伙的心意。但非要找个担责任的，我看谁担谁冤屈。再说也没这个必要嘛，毕竟也是件小事。孩子们以后还要做朋友的，都别太较真了。”
高个儿警察从沙发上站起身准备要走的样子，他看了看手表对吴校长说：“既然没有构成治安事件，那就还是放回学校内部处理吧。我们这次出警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剩下的事儿，吴校长你们协商解决，好吧？”警察们要走，吴校长也立即起身握手相送。
他们走后，屋子里鸦雀无声，林依云看见连家两口的脸拉得像秋霜打过的长萝卜。她本想劝慰他们几句，但这沉寂的气氛让她哑然了。连家人故意把脸扭到一边，那姿态分明就是对她的不满和痛恨。此时林依云相信，只要她自己一开口，又是一场刀光剑影，罢了，罢了！
连耀祖打破了这死寂的空气，终于开口说话了：“无论如何，学校只赔偿一半太少了，我不会接受的。”空气又一次凝滞了，没有人想说话。乔小莫妈妈和爸爸低头小声商量着什么，其余的家长撇嘴的、挑眉的、冷笑的……严主任托着下巴一声不吭，吴校长不说话用眼睛默默观察着所有的人。
半晌过后，乔小莫爸爸说：“警察说得很好。孩子们一起玩免不了磕碰。即使有什么责任，那也决不是出于恶意。既然小莫沾上了这事，我们愿意帮成玉修牙。我家出一干元吧。我可再强调一下，这一千元不是赔偿，只是出于善意的帮助。”这话一出，剩下的几位家长也都相机而动。有愿出五百的，还有出一百、三百的。吴校长看到大家纷纷解囊，都想了结此事。也拍了手说：“大家既然都自愿出力，学校又岂能视若无睹。剩下的钱，学校想办法来凑足给连成玉种牙。”
吴校长转身望着连耀祖问：“你看如何？”连耀祖的算计如了愿，当然不再说什么立即应认了下来。
家长们都走了，校长室只剩下了学校的人。吴校长坐了下来．放缓语气对大家说：“看到了吧！人与人的差别就是这么大。有慷慨太方的，就有锱铢必较的。还好，事情总算是处理了。”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依云，认真地说：“小林，你今后对这个姓连的家长可要格外谨慎些。千万不可以貌取人，工作上别再让人家抓住什么话柄。这种人看上去憨厚，可闹起事来就没道理可讲。”依云点点头。她忍不住想问：“警察怎么也来了？”安全主任说：“连家非要那几位家长赔偿，那几家当然不乐意。有两个情绪激动的家长就当场和连家闹了起来。我们几个是拦也拦不住。其中一位就报了警称自己在学校受到了讹诈。”严主任也接住话题感慨道：“唉！现如今学校成什么地方了？人们连一点敬畏之心也没有了，想讹就讹，想撒野就撒野。”吴校长说：“过个周末也不得清静，好了，大家都回家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于是大家都散了。
林依云回到家里，正好快中午一点了。屋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连厨房里那盆饺子馅儿也不见了。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却看到了佳乐的信息：“我带上孩子和肉馅回爸妈家包饺子吃了，你忙完后直接回来爸妈家吃饭。”依云打了个哈欠，感觉困倦上身、她软软地倚在沙发上给佳乐回了条信息：饭点儿已过，不回吃了，想睡会儿，你看管好孩子。
她晃到卧室，随手抓了条毯子一盖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乱哄哄的，一群孩子吵得她无法上课，一群大人扭打争斗在一起……模糊的意识随意流动，她又看见连家两口带着礼品盒子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依云猛地醒来了。
一阵香气飘到鼻翼，她走出卧室觅见餐桌上的饭盒里盛着白嫩诱人的胖饺子。佳乐就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田甜也在自己的卧室里酣然入睡。夏日的午后一片宁静，连窗外的蛐蛐也不叫了。
依云想：这父女俩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居然都没有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