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惊变”十五日
盛夏的傍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习习晚风抚慰了燥热的白日，将燎阳城推向辽阔的暮色之中。天上月色朦胧，人间华灯初上。街边步行道，花坛水榭旁，公园曲径间……三五成群的人们漫步其间，放松身心，锻炼身体。舒适惬意的小城被夏夜雕琢成一座玲珑剔透的玉雕，在新时代的星空下熠熠生辉。吸引了大批远方游客来这里避暑休闲。
这两年，连家峪村的乡村旅游搞得有声有色。在村委会的统一规划下，一些干净合格的农家小舍变成了“夏日民俗旅店”供游人居住。村民们也可以借机增添收入。连耀祖家的院子就在其中。刚刚入夏，连家两口子就迫不及待地回家收拾清洗了一番。村委会验收合格后，他们把钥匙交回了村委会，准备听从村委会的统一经营管理。这样连家两口就可以安心地在城里陪孩子过暑假了。连成玉的期末成绩仍没什么起色，他们正好可以在城里报个“暑期课辅班”，为儿子补补功课。
经过多方打听，他们选择了西大街万宏社区门口一家叫“名师1+1”的课辅中心。入班那日，连成玉小朋友哭天喊地，满地打滚，拒绝补课。因为以往每年这个时候连成玉不是泡在连家峪村西的小河里抓青蛙、逮小鱼，就是溜到东头上的鸡场里偷小鸡雏玩。他想回连家峪去，过一个无拘无束的暑假。
连耀祖瞪大眼朝儿子吼叫：“玩能有个够吗？如果不留级你都该升三年级了，你看看你考的那个成绩，不去补课能行吗？你快给我爬起来，再不起来我可要揍你的。”
王宝莲强弯下圆滚滚的身子，把儿子抱起来。“哎呀！我的小祖宗，小心你爸爸打你，你乖乖去补课，妈妈给你买好东西。”
两口子连哄带吓地把连成玉送进了课辅班。一进课辅班才知道，常安心、王凯丽、董会会等，还有秀安小学其他班级好多认识的同学都在呢。这下连成玉不哭了，高高兴兴地和小伙伴们坐在了一起。
连家两口子终于放心地走出了课辅中心。在大门口有几位家长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他俩凑过去听了起来。原来大家在聊孩子补课的问题，有人扒出了课辅中心某某老师的教学能力如何；还有的人在对比城内其他几家课辅中心……其中最有料的一个信息是：“名师1+1”之所以办得好，就是因为有几位当地的名师幕后助教。国家有规定，公职教师是不允许有偿补课的。据说他们在这里讲课的节数很少，只有遇到至关重要的知识点时才出现在这里的课堂上。更何况只要名师出场，辅导中心就会打出“做公益”这张王牌。所以这样的形式似乎让人无可诟病。可为什么名师都愿意来“名师1＋1”做公益呢？为什么其他的课辅中心就请不到名师做公益呢？这其中的三三两两，家长们都缄口不言。是呀，只要对孩子学习有帮助，大家谁会在乎这些呢？
听了大家的议论，王宝莲对这家课辅中心又多了几分了解。
一晃十五天过去了，连成玉除了在教室里捣乱，根本没学到什么。平时在学校他对教他的老师还有点点畏惧，现如今换在课辅班，他干脆把这里的老师当成了空气，肆无忌惮地整乱子。辅导班的老师很想教训他，但又想想自己干的是服务行业，只能想法子哄他安稳些，至于学到了什么知识先搁一边去，只要能将连成玉安安稳稳地维持到暑期班结课，就谢天谢地了。
这天，王宝莲到课辅中心接孩子。王凯丽妈妈杀气腾腾地从对面冲过来，举起一本书让她看。这本数学书上面画满了珠笔道道，从书的前封皮一直画到书后封皮。
王凯丽妈妈愤怒地说：“连成玉干的，你儿子老欺负我女儿，我都忍了无数次了。这回，我必须找你说说，我家女儿哭了一上午了，你们赔书吧！”
王宝莲可不吃这劈头气，她结结巴巴，嘴里唾沫星子乱飞着叫道：“你可不能这么冤枉好人，我儿子老回家说凯丽是他的好朋友，他怎么会欺负她呢？班里那么多孩子，你凭什么说是我儿子成玉划的书？”
“你，你这算什么话？有你这样的家长吗？我这么一个大人能去冤枉一个孩子吗？你儿子有错，你作为家长应该回去好好管教。你可不能护短呀！”
“管不管我儿子是我的事，你先说，凭什么说是我儿子干的？”王宝莲振振有词。
“辅导班里的孩子们都说是他干的。”王凯丽妈妈证词凿凿。
“我儿子从村里来到城里读书就老受人欺负，这是全班合起伙来欺负他的吧！”
“你……你这是人说的话吗？什么人嘛！这是。”
……
眼看着两个人就差要打架了。旁观的家长们提议说，回去问问老师不就清楚了吗？
她俩一起找到辅导班的老师。老师说这是课间活动时发生的事，他也没有亲自看见，但孩子们都说是连成玉做的。辅导班教室里有监控，如果成玉妈妈不相信，可以调出监控看看。
于是搭上了吃午饭的功夫，两位家长同老师盯起了监控录像。果不其然，画面上王凯丽和几个女同学出去了，连成玉一屁股坐在王凯丽的座位上乱画了起来。王宝莲不吭声了，连气都不喘，直憋得满脑满脸发红。王凯丽妈妈甩下书不屑地带着女儿走了。辅导班的老师对王宝莲说：“连成玉是班里最能捣乱的孩子，你回家后要好好教育，否则惹祸还在后头呢。”说完还拿出了一张小试卷给王宝莲看：“你看，这都半个月了，这些题他还不会做。”
王宝莲恼羞成怒，大声指着儿子叫骂：“连成玉，你个死孩子，老娘花上钱是叫你来学习的，不是叫你来惹事儿的。”连成玉“哇”地哭了起来。王宝莲生气地对辅导老师叫道：“我交了那么多学费，就是要你们把他教好，既然他学不会，要你们有什么用？给我退钱，我要退班！”
……
王宝莲拿回了全部学费，拉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出大门还狠狠地唾了一口，骂道：“什么狗屁地方，哄骗俺们来了半个月，倒贴上钱给老娘，老娘也不来了。”
这件事倒是把课辅班的那位老师给彻底整晕了。因为一本画坏的数学书，怎么就闹成全额退费了呢？这个月他的提成恐怕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飞走了。
他不会搞懂的。
不，是所有人都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