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眷恋伞下温情
淡烟急雨中，许仙举伞前行，面色沉凝。
他想起之前自己色授魂与的模样，内心不禁开始反省。
妖精幻化的美女，他以前也见过不少，但向来都是等闲视之，红粉骷髅而已。
唯独这次见到的白蛇，仅仅看了一眼，他便方寸大乱，色迷心窍，几欲沦为裙下臣、花下鬼。
但仔细想来，这其中，或许不仅仅是诱惑。
许仙想到了那种令他戒备全无、心神沉醉的亲近感。
感觉好像是，彼此本就该在一起。
无论是世间的风雨，还是变迁的岁月，统统无法阻挡。
我们注定相遇，也注定相爱。
这股强烈到极致的信念感，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让他有些难以自持。
许仙意守天心，气沉丹田，将心中旖旎驱散，重归沉静从容。
既然已经看破了，就不足为惧。
他恢复了自信。
不过感应之中，忽然发现两蛇妖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刚才稳定下来的心态，此时又稍微有些崩溃。
所幸已经到了西岸湖边，许仙与船家议好价钱，即刻启程。
只摇过数丈水面，就听见岸上有人唤道：“船家，请等一下。”
在这片刻间，许仙已经想好了对策，此时听到这声音，只是看着西湖的风景，充耳不闻。
“船家，船家，麻烦把船靠靠岸。”
然而那呼声接二连三，似是不把船喊回去就不罢休。
恍惚间，似乎是之前的场景重现。
船家回头看了一眼，对许仙道：“客人，岸上有人在叫你呢。”
“叫我？”许仙摇头失笑，“人家喊的是船家，怎么会是叫我呢？”
“呵呵，那可是两位姑娘。”船家也摇头，“肯定是在叫你啊。”
“哦？”许仙闻言转过身来，看向岸边。
一青一白，巧笑嫣然。
明明岸边还停着许多空船，她们只是视而不见。
也难怪船家认定是在叫他。
“‘因风吹火，用力不多’，一并搭了去吧。”许仙如此吩咐道。
船家应道：“没问题，只要客人不嫌麻烦，我就划过去。”
说完，便将船缓缓靠拢回岸。
麻烦？何止是麻烦！
此时的他，就像是未曾成功逃脱的猎物，再次被捕。
但许仙脸上却带着笑意，不退反进，撑开伞上岸相迎。
“原来是你们啊，快些上船吧，别让雨打湿了衣服。”
他看向素贞，目光灼灼。
就在刚才，许仙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凭修为难以应付，那他就将计就计，装作为之沉迷，其实却是要让白蛇爱上他，最后心甘情愿地为他生、为他死。
一时的胜负不足道，长久的输赢才重要。
素贞不知许仙险恶的用心，只觉甚是感动，阔别了五百年之久的温柔，一朝重拾起，早已心神俱醉，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发软，险些跌落水中。
许仙急忙伸出手，环住素贞的腰肢，将其稳稳扶住。
素贞脸上羞怯，仿佛惊魂未定，紧紧抓着许仙的手。
蛇会怕水吗？
许仙一边撑着伞，一边感受着臂弯里娇躯的颤抖，强迫自己不着边际地思考，即便是这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
他的心跳得厉害。
就像这摇晃不停的船，躁动不安。
许仙低着头，素贞仰起首。
秋水盈盈，脉脉温情。
许仙觉得自己仿佛置身花海，立于星河，万物明朗可爱。
素贞也眷恋着这难得的温情。
碧波万顷雨雪冷，苦修千年光阴寒。
只有这伞下的辰光，彼此的心靠得很近，得享跨越五百年亦不曾改变的温柔。
为这一刻，人间值得。
不料一声“扑通”的落水声，将对望的两人惊醒。
“小青！”素贞惊呼，转移了视线。
许仙扶起素贞，看向湖面荡漾的波纹，作势下水去救。
“官人不必紧张，我妹妹水性很好，只是戏水而已”素贞连忙拦住，她自然知道是因为自己两次都只顾着看许仙，没有理会小青，所以小青在生她的气，不禁柔声喊道：“青妹~”
声音刚落，小青猛然从湖中探出头来。
“姐姐！”
“怎会这么不小心？”素贞微嗔，却毫无责备之意，将其抓扶上船。
“我只是觉得应该在水里，不该在岸上。”小青的语气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但是许仙看小青扑到素贞怀里，姐妹扶持一同踏入船舱时，她的脸上却分明满是欣喜。
而且在跨进舱口时，小青还悄然回首瞥了他一眼，目光得意，隐含挑衅。
许仙顿时明悟了其中的意味，心中一叹，笑而不语。
原以为只是姐妹情深，不曾想已然契若金兰。
既然如此，又何必来招惹他呢？
现在，他对白蛇的爱势在必得！
船内，只有两条木板凳，小青依偎在素贞怀里，挤坐一条，留着对面的木凳，虚位以待。
许仙走到舱口，见状微微一笑，“两位姑娘分开坐吧，我站在船头就好。”
“不行！”姐妹异口同声。
素贞低头看了小青一眼，有些讶然，又有点欣慰，随即对许仙柔声关切道：“官人，外面雨大，你还是进来吧。”
“是啊，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怎么忍心你在外面淋雨呢，小官人还是快些进来吧。”小青亦是温言相劝。
百年修得同船渡？许仙稍微有些恍惚，千年修得共枕眠，难不成他想错了，这竟是他修来的缘分吗？
但身在船舱之外，他看得清楚，一个貌似是真的不想让他淋雨，至于另一个则纯粹是不想和姐姐分开。
许仙没有推辞，收起伞，进入船舱坐下。
借着初见的缘由，许仙率先开口：“这珠钗年代久远，可是宝贵之物？”
这珠钗禁制重重，难分难解，乃是上等法器，自然宝贵，他是明知故问。
“是啊，多谢小官人捡到，这珠钗，可是万万不能丢的~”小青应答自如，语调柔缓，竟有一番说不尽的俏丽。
许仙见其不愿透露，转向嫣然含笑、正凝望他的素贞，“姑娘看着好生面善，不知是何方之人？”
他出言试探，同时也想知道这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究竟是惑乱人心的妖术？
还是彼此当真是旧相识？
素贞闻言心中欢喜，看之眼熟面善，就说明心有所念所感，曾经刻骨铭心的真情，纵然是轮回转世，也是不会被轻易抹去的。
然而时移世易，她终究不能直接表明身份，只好微微一叹道：“说来话长。”
许仙下意识地回应道：“不妨不妨，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