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由爱转恨生怖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素贞的脸上，是许仙从未见过的冰冷。
长发披肩，目光森然，令人遍体生寒。
小青躲在许仙的身后，不露面。
许仙不知该如何开口，垂下头。
但素贞的眼神越过他，投向他的身后，“小青，你过来！”
小青身子一颤，却是不敢上前，丝毫没有了幻境中无所畏惧的勇气。
她虽然无愧于自己，却也自知有愧于姐姐。
因此难以直面，幸而如今有许仙为她挡着。
无论是否身不由己，许仙终究是犯了错，需要和她共同来承担后果。
许仙陷入沉默，气氛一时凝固。
总要说些什么，可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是错。
因为他意志的脆弱，因为他完全被迷惑。
似曾相识的场面，并未有任何改变。
一切前功尽弃，终究重蹈覆辙。
或许一直以来，他都刻意将看到的未来忘却。
因为能忘却，所以渐渐地脱离了受过的苦痛，也因为能忘却，所以照样地再犯以往的错误。
他无话可说，任素贞处置，只要素贞不无视。
素贞却觉得许仙的态度很轻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护着小青。
低着头，却全然没有认错的态度，也没有道歉的话，只是沉默。
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是她错了，不该相信昔日许下的承诺，也不该让小青继续待在身边。
以为经过了考验，斩断了两者之间萌生的情丝，不料暗中藕断丝连。
那她一往而深的真情，这时又算得了什么呢？
“相公，你让开。”素贞柔声道，缓缓走近，这是她对许仙最后的温柔。
许仙闻言身体微动，却感受到身后的小青紧紧抓着他的背，他内心一叹，没有选择让步。
“呵~”素贞一声冷笑，伸手挑起许仙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过往的深情被埋葬，无穷的恨意在疯长。
晦暗到极致，反而绽放出无比绚烂的光。
仿佛有十万个太阳同时在眼前炸开，许仙目眩，元神受创，昏迷倾倒。
小青惶然，连忙将许仙扶住，感到许仙气息微弱，心跳也变得极为轻缓，难以置信的看向素贞，怒声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素贞见小青直接把许仙揽在怀里，就在她的面前，不遮不掩，气极反笑：“小青，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做了什么？”
“我···”小青垂眸，瞬间没了底气，但她回想起幻境里，自己和许仙的相依相偎，又燃起了信心，昂首扬声道：“我在追求幸福。”
追求幸福？
难道你追求幸福，就该破坏别人的幸福吗？！
素贞看着曾经休戚与共的青妹，如今却已势不两立，心中恨意转为怅惘，蓦然升起无限悲凉。
“你追求幸福我不反对，但是，你为什么还要选许仙？选‘我的相公’？”
“我们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要他经过考验，你就不要再去想！”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为何事情会急转直下，竟沦落成现在的局面呢？
小青缓缓摇头：“不，上次的考验只能算是个平局，这次他选择了我。”
“选择了你？不过是用幻境的迷惑，如果他清醒的话，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素贞一语中的，直点要害。
小青默然，无言以对。
素贞见小青沉默，语重心长地劝告：“感情要从一而终，许仙是属于我的。”
感情要从一而终？小青听到这话，再次燃起怒火，忆起昔日场景，不甘而又落寞。
她目光灼灼，反问素贞道：“姐姐，我们朝夕相伴五百多年了，难道我们姐妹之间就没有感情吗？你对我是从一而终的吗？”
不等素贞回话，小青就急声道：“你没有，不过认识几天，你的心就落在了许宣身上，过了五百年又传到许仙身上。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这就是你说的从一而终吗？”
“小青，你知道，这不一样。”素贞并没有被问住，而是看向小青，明言道：“我说的是人间的爱，一生一世一双人。”
“人间的爱？是啊，你从妖变成了人，可以追求人间的爱，但你却从来不曾想过把我当人来看。”小青苦笑，转而又道：“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那前世今生，难道对应的不该是两双人吗？我们三个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素贞闻及前言，本来自觉亏欠，但听到后面的话，却是重回漠然，冷眼相看。
小青叹口气，面带恳求道：“姐姐，我们是妖，不是人！为什么要一成不变的去固守人间的规矩？为什么就不能两全其美呢？”
“小青，我们既然修成了人，就该遵守人间的规矩，你放过他吧。”素贞对小青的恳求视若无睹，因为一心一意才是做人的原则。
小青冷笑，明悟了素贞话中的深意，不过想要独自占有而已。
人间的规矩何其多，敢说没有三妻四妾吗？
为什么素贞就认定，是她不肯放过许仙呢？
她看向许仙，不想再争辩：“姐姐，我们各退一步，让许仙来选，看他要谁？公平点。”
素贞眸光一暗，面色瞬间阴沉。
公平？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公平！
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后来居上就气焰嚣张。
她忍无可忍，猛然拔出头上珠钗，指向小青。
小青大惊，自知不敌，抱着许仙，转身欲逃。
自己早该想到的，为了许仙，素贞必然翻脸无情，因为姐姐自始至终就认定许仙是她的。
视如珍宝，捧在手心，掌若囚牢，不容脱逃。
珠钗发动，小青离去的身形停住，化为青烟，被收入珠钗之中封印。
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终究姐妹一场，素贞难下毒手。
她接住许仙，心中爱与恨纠缠。
昔日让她贪恋的眉眼，现在却觉得面目可憎。
区区惑心幻境，对她的深情就忘得一干二净？
不可饶恕！当受严惩！
残虐之气油然而生，天厉刑罚了然于心。
生而知之，映现此时。
她不再犹豫，携许仙飞往杭州，离开了青城山这片伤心地。
雷峰之上，古塔荒凉。
素贞飘然而落，动身进入塔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