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视频内容模式的相互借鉴与流通

站在中国视频内容模式发展的研究视角之上，除了前述提到的中国首档网络节目模式成功输出之外，在中国视频内容发展历程中还有两条信息值得关注：

2012年，浙江卫视官方微博刊文指出：英国BBCW公司有意购买《中国梦想秀》的节目模式版权，包括节目模式宝典、舞美灯光设计图、第三季节目视频等，目前双方正在进行洽谈。^[1]

2014年，戛纳春季电视片交易会上，由爱奇艺和河南卫视联手打造的大型汉字文化节目《汉字英雄》在戛纳电视节上获得盛赞。多家国际买家对该节目模式展现出浓厚的兴趣，该片第二季的宣传片在纽约时代广场亮相以后，迅速引起国外媒体对于这档节目的极大兴趣。^[2]

第一条信息的关键词是“回购”。BBCW对于《中国梦想秀》的版权需求，包括节目模式宝典、舞美灯光、视频内容等项目。有趣的是，这档节目的模式原版Tonight’s the Night正是来源于BBCW。由于《中国梦想秀》在节目创新和在地化创作中对原版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创新，这种创新被原模式公司认可，因此出现了“回购”此模式的想法。走过“超级模式”的时代，原模式开始与在地化模式进行相互肯定式的借鉴与流通，这既是以电视模式为主流的视频内容模式“全球在地化”的全新景观，也是全球模式交易层面达成的一种默契和趋向。第二条信息的关键词是“合作”。在经历了电视媒体和视频网站的关系变化之后，二者从“从属和延伸”的关系逐渐提升为“合作与互鉴”的关系，视频网站与传统媒体共同开发内容模式成为新的亮点，显示了 “网台互动”的新型关系。最后，在两条典型信息中，还可以找到一个共性，那就是中国原创模式开始走出模仿和引进的阶段，走向国际模式交易舞台。

（一）中国电视节目模式组团“出海”

2019年，中国连续第十六年在法国戛纳电视节设立联合展台，中国内地优质视频内容“抱团”出现在展会之上。作为全球规模最大、影响力最强的视听内容和数字内容交易展示平台，“抱团”参展已经为中国视频内容模式交易打开了国际化的大门。经历了节目同质化严重和政策抑制模式输入两个时期之后，中国原创视频内容模式爆发出强劲的动力。在2018年的戛纳电视节中，一场名为“WISDOM in CHINA”的中国原创模式推介会上，来自中国的《国家宝藏》《朗读者》《经典咏流传》《天籁之战》《声临其境》《跨界歌王》《明日之子》《功夫少年》《好久不见》九大原创视频内容模式集体亮相，中国电视人首次以“原创节目模式”的名义，集体发声于戛纳电视节。^[3]这九个模式中共有六个电视节目模式，一个网络综艺模式，除此之外还有两档尚未制作播出的“纸模式”，参与者既包含电视媒体和网络媒体，同时还包括模式公司。中国视频内容模式的组团“出海”，让优秀的中国视频内容模式从电视荧屏和脚本文案走向了“预流通”环节。

湖南卫视的原创节目模式《声入人心》成功实现模式输出并落地北美地区，这档以“破圈层”为指向的原创音乐节目，代表了中国内地视频内容市场在受众细分和创意策划上已走在国际视频内容产业创新的前端。与此同时，《摇啊笑啊桥》《神奇的汉字》等节目也迈出了走向海外的重要一步。中国是后起的模式输出国，随着中国视频内容产业的逐渐扩大，完整的视频内容产业链将被构建，又因为中国网络视频业走出了一条独具特色的产业化之路，中国视频内容模式生产必然以综合、包容、媒体融合的格局迅速发展。

（二）网台互鉴与流通

“除了竞争关系以外，趋于窄播的视频网站和趋于广播的电视平台往往呈现相互利用的关系。媒介融合的一种表现即为以YouTube为代表的视频网站以主流媒体为‘垫脚石’以及主流媒体利用视频网站为其传播电视节目。”^[4]在全球范围内，电视媒体和网络媒体的关系呈现出竞争与合作并存的局面。中国内地网络视频内容的主体性地位在“自制元年”后空前增强，最终形成并输出了国内首个网络节目模式。

同时，网络节目模式的出现促进了视频内容模式的网台互鉴与流通，这种关系不仅体现为视频网站的优秀内容产品“反哺”电视台，还体现在电视节目模式被视频网站引进后在网络平台完成了其地域化版本，更体现在电视媒体与网络媒体合作完成视频内容模式，“网台联动”一时间成为热词，甚至成为一种典型的视频内容营销宣发策略。

2012年，被誉为中国视频网站由PGC到UGC转型的标杆之作《晓说》反向输出至电视平台，在浙江卫视播出。这档由优酷出品的网络脱口秀节目一反前阶段网站视频内容碎片化、内容质量参差不齐的状况，以其精良的制作打造了“电视级别的大片”^[5]，成为网络视频“反哺”电视台的一个代表。在此之后，优酷《侣行》反向输出至央视和旅游卫视，《爱上超模》反向输出至湖北卫视，《我们十五个》反向输出至东方卫视，乐视《十周嫁出去》反向输出至安徽卫视。这种反向输出现象的出现，代表着网络自制视频内容的日臻成熟与专业，同时改变了传统的“台高网低”的局面。随着“后起之秀”的网络视频主体性的不断提高，由视频网站引进电视节目模式并进行网络视频的在地化生产成为可能。由腾讯出品的《创造101》其原版Produce 101即为电视节目模式，中方对其进行了创新和改造，打造了中国版本的网络“养成式”选秀综艺，形成了自有的“用户圈”“朋友圈”“内容圈”。相对于电视平台对娱乐节目的政策控制，瞄准圈层文化和垂直管道的网络节目与电视节目形成了良好的裨补。结合前述的以《汉字英雄》为代表的“网台合作”节目案例综合审视，网台互鉴与流通已经成为视频内容业界的重要趋势，而视频内容模式也在这样的趋势下重组创新，形成了“网台联动”的模式景观。

（三）全球视频内容模式的互动

随着国际电视节目模式交易市场的活跃度趋于平缓，耳熟能详的“超级模式”推新乏术，以以色列、日韩、中国内地为代表的后起模式输出市场的兴起，国际模式交易进入“下半场”，电视台、模式持有方和版权购买地呈现出此消彼长、相互合作、共同开发的趋势。

业务一线的电视工作者熟悉的“飞行制片人”很少或不再出现在录制现场，取而代之的是版权购买地对于原有模式大刀阔斧的改革。BBCW回购《中国梦想秀》的情况说明了模式输入国并不一定遵循节目的严格框架来执行创作，有时仅仅借鉴模式的理念也会产生良好的效果。同样，湖南卫视《我是歌手》相较于原版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达到了“比原版还要好看”的效果。除了全球内容模式从“输出—输入”模式转变为“交流—互动”模式，受益于全球模式公司发展和“制播分离”十年来的良好发育，视频内容模式也转变为全球范围内的合作研发。2019年的戛纳电视节上，湖南卫视启动了旨在国际延伸和战略原创的“全球飚计划”，向全球模式公司和电视平台征集创意共同开发模式。芒果TV与Discovery联合出品的职业体验真人秀《功夫学徒》分别在芒果TV、湖南卫视和Discovery频道播出，引发热议。芒果TV的另一档网络综艺《妻子的浪漫旅行》则与新加坡Sky Vision Media 就模式的共同研发与输出达成一致。^[6]中外合作研发模式行为的日趋频繁，除了中国巨量的视频内容消费市场外，还得益于中国在视频内容创意和模式开发上体现的巨大能量和优势。

今天我们所谈及的视频内容模式，已经随着新媒体的长足发展扩展到除电视平台以外的其他区域。从形态上，形成了以电视节目模式和模式剧为主流，以纪录片模式、慢综艺、微综艺为代表的新型模式为支流的局面。从平台上，形成了电视内容模式和网络视频内容模式并列发展的局面，并在以后可能扩充到更多“智媒体”（Smart Media）平台之上。

殷乐在《电视模式的全球流通：麦当劳化的商业逻辑与文化策略》一文中论及“隐蔽的文化策略”时提到，“从成品节目到模式节目，意味着媒体全球扩张中在文化策略上从表层影响转向深层渗透”，经历了“从特洛伊木马式的进攻转向协商对谈”的过程。^[7]今天，在全媒体视野下，视频内容模式形成了“涵化—融变—互鉴”的景观，这个景观的背后是视频内容模式在历史中演进和国际交易市场环境的陵谷变迁。借由对国际内容模式发展的梳理，我们从中看到中国在视频内容模式发展上的强劲动能和势能，基于学习、创新和巨大的腹地市场，中国视频内容模式在国际视野中已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发展道路。

[1]中国知识产权资讯网.《中国梦想秀》将圆节目模式版权输出梦［EB/OL］. （2012-11-02）.http://www.iprchn.com/Index_NewsContent.aspx?NewsId=52732.

[2]马若晨.“走出去”与“请进来”：中国内地电视节目模式引进现象研究［D］. 重庆：西南大学，2014.

[3]上观新闻.《国家宝藏》等九大中国原创节目模式登陆戛纳电视节，“中国 节目模式”组队走向海外［EB/OL］.（2018-04-08）.https://www.jfdaily.com/ news/detail?id=85330.

[4]KIM J. The Institutionalization of YouTube：From User-generated Content to Professionally Generated Content ［J］. Media，Culture & Society，2012，34（1）： 53-67.

[5]陈旭.《晓说》为何能反向输出电视台［J］. 青年记者，2014（26）：69.

[6]广电视界. 看看哪些中国影视“花开”戛纳［EB/OL］.（2019-10-02）.https:// new.qq.com/omn/20191019/20191019A0LX0K00.html

[7]殷乐. 电视模式的全球流通：麦当劳化的商业逻辑与文化策略［J］. 现代传播， 2005（04）：84-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