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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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品土产众笑满面 忆过往热泪潸然

“哎呀,你从码头回来啦?”

泉珠看着,拉了戚科夫赶紧迎了上去。

一路风尘仆仆!

杨少遥去家乡探亲后急急忙忙回上海。

他带来让人欢喜的消息:他们家乡的土地改革已经全部完成,在战火中幸存的乡亲们都分得了土地、拿到了土地证。如果不是他们姐弟在上海做工落了户,也是可以回到家乡领取土地的!

“共产党真是为老百姓做好事啊!”沉甸甸的感激哽咽着。

杨长珍之前听泉珠说土地改革,虽然开心但没有亲见。现在听自己兄弟说起家乡的变化,眼中忍不住也蕴起晶莹的泪花——日本人侵略的时候,她带着兄弟千辛万苦、九死一生逃出家乡,一直到解放前,战火不停,回家看看一直是难以实现的奢望。姐弟俩心心念念中惦记的家乡,甚至在记忆中模糊了样子……

“土改之后,我们的乡土是真正属于大众老百姓的了!”泉珠拉紧长珍的手感叹。

“姐姐,你不要哭啦!乡亲们说等以后你工休,多回家乡看看。喏,这是家乡新出的土产,都尝尝。”杨少遥俯身,从行李包中拿出了炒花生、炒葵花子,塞到长珍与戚家姐弟手中。

“啊呀,真香啊!”“这就是我们家乡的味道!”泉珠和长珍尝着土产,相视而笑,咯咯的笑声溢出了满满的甜香。

“我感觉,比解放前的香多啦!以前我也吃过的,远没有今日的香!”戚科夫剥开了花生。

“呵呵,那是因为我们老百姓可以放心大胆地吃自己种出来的东西了!”长珍将更多的瓜子、花生抓了,放在戚家那小小的台面上。

杨少遥想起了什么,拉开包,又拿出一个信封,塞在戚科夫手里:“看看这个!”

“这是……?”戚科夫拿着信封纳罕。

杨少遥开心地指着信封上两枚盖了邮戳的邮票:“上面的邮票是为纪念土改成功发行的,是当农会干部的堂伯家里送给我的,让我保存好,记住1952年这一年,共产党为农民做了土改的大好事!”

“应该纪念!应该的!”戚科夫小心抚摸着那两张小小的邮票,看上面画的三个农民笑意吟吟、扬眉吐气,只觉得心底里因为苦难与逼迫导致家破人亡的阴影在一点点淡去。

听泉珠说戚科夫已被沪西小学录取并获得了学费减免,杨长珍姐弟相当开心。杨少遥揽过少年的肩膀,建议:“你还有两天开学,不如明天,我复工时带你去码头上看看。”

戚科夫这才得知:1949年5月上海全部解放后,军管会整个接管了上海的港航机构和资本企业。杨少遥其后辞了私人老板的工,进华浮顺码头做了工人。

虽说是美国与台湾联手阻挠上海港复工增产,可港口员工团结一心,克服封锁轰炸的困难,三年多来一直努力恢复港口运输,直到这一年港口吞吐量超过了解放前,对外的包仓已逐步收回,实行专业化管理并恢复了对外贸易。

因着十六铺码头与华浮顺码头要进行技术改造,以便更好地满足运输与贸易需要,杨少遥这才抽时间请假回乡探亲。

“好啊!好啊!”戚科夫听说能去有名的上海码头参观,高兴得跳了起来。

可跳了没两步,他又停了下来,有点不安地问着:“少遥哥哥,前几天我在弄堂门口看连环画,听到有人说起,码对那边有不少包工头,对工人不是打就是骂,还寻着各样的理由克扣工人工钱。你带了我去,会不会让你难办,被他们打骂扣工钱?”

“哈哈!”“呵呵,科夫,真是个实心的孩子!”杨少遥与杨长珍一起笑了起来。

泉珠也忍不住抚着抚戚科夫的头:“傻兄弟,你听说的,那是解放前的事情了。”

“解放前的事情?”

“是啊!现在解放了,新中国成立,我们的党怎会再容忍工头恶霸欺压工人呢?”杨长珍感叹!

“以前工头恶霸欺负工人,我在私人商行里,是经常看到的!”杨少遥回忆起来,还是忍不住捏了愤恨的拳头,“那时候,包工头与特务、反动军警勾结在一起,不断从工人身上剥血汗钱!工人的工钱说是十分,可只能拿到两分的钱。他们总是带着一群流氓与小工头,手里拿着藤条,在码头上走来走去地巡看,看到哪个工人不顺眼,开口就骂,举手就打!工人见了他们没有不鞠躬的。彼此打招呼会打、装包卸货稍稍慢了会打、工人领工钱时敢多问一句也打!有一次,两个受了伤的工人领工钱,工头不但不给钱,还抡了带着金戒指的拳头砸过去。那工人被打得血流满面,连连告饶,苦苦恳求工头给两个钱糊口,那工头说,要还想在码头做工,就不许多啰嗦!”

“他们怎能如此不讲理?”戚科夫也气得捏紧了拳头。

“这还不算最坏的!”杨少遥回忆起更多的痛苦,眉头紧紧地打结在一起,“码头工人不管是杠棒的、肩运的、堆装的还是装卸的,一天从早到晚不停地做工,可吃的、睡的却又差又脏,冬天,很多人连一件棉服都买不起,就睡在稻草包里。我在商行里,经常看着有人肚子疼、咳嗽咳得厉害,很多工人的腿脚是肿的、烂的,可背包装船一步不敢歇、不敢慢!因为要是工头认为他们身体坏了,就会赶他们出码头。天寒地冻,他们没有饭吃也没有地方住,就会被活活冻死在码头外面。”

“这不与我们当时做包身工的纱厂一样吗?”泉珠听着,想起日本纱厂的恐怖,忍不住喉中哽咽,疼痛的泪潸然而下。

长珍抽手,紧紧揽住了泉珠。她知道,泉珠生病后被抛出厂外,几乎丢了命,那痛苦的印象太深刻了,在时间里留下一道道凸凹的伤痕!

“不但这样,那些工头想赚到更多的钱,就明里暗里争抢码头的地盘。他们建帮会,骗工人们拿着棍子、刀、枪相互去争打,他们自己在后面看着,哪个工人敢不冲上去拼命,他们就要打死、赶走那工人。每一次抢地盘,都会有工人受伤,死了也不稀奇!工头说工人的命不值钱!”

“难道没有人管吗?”戚科夫奇怪,“乡民种田争抢土地与水源上,好歹也有乡保长出面的。”

泉珠冷笑:“傻兄弟,你不知道那乡保长是收了谁人的好处,就向着谁人讲话的。”

“码头上也一样,工头们与军警是一伙的!”杨少遥忿忿道,撸起了衣袖,给戚家姐弟看他手臂上的伤疤,“就连商行有时也会因为他们遭殃!这伤,就是他们抢地盘时,打到商行边上,抓了商行的东西乱摔。商行老板劝不住他们,只能推了我们小伙计上去阻挡,被那些人打伤的!”

杨长珍听了大惊,赶上去拉起兄弟的手臂细看:“少遥,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和我讲?”

杨少遥苦笑:“我哪里敢告诉你?告诉你了,只怕你拼命都不敢再让我去码头做工的。你们不知道,当时码头上传的话是:‘肩膀上压竹头,背上挨拳头,做工拿零头,吃的是野菜头,穿的是破布头,腰上束草绳头,晚上睡在大街头,身上盖麻袋头,苦难日子没尽头,不砸烂旧社会,永远不出头!’”无尽的苦难就这样磨砺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