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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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新旧对比幸福泪 故乡别离流水微

“真的,真的和我一样!”

戚科夫越看越觉得感同身受!

……

王雪娟提到的老舍先生,是戚科夫语文老师说起过的大作家,为此他对这部电影有了特别的兴趣,与周香几人告别后,转回身去对着半个屏幕,细看《我这一辈子》。

这一部黑白电影,相对现代的电影拍摄来说,相当简单与直白,描写的是旧时代一个普通巡警及其一家历经清王朝、北洋军阀、日本侵略、内战的坎坷命运。

解放前他家中经历的桩桩件件事情与那电影里的巡警一家一样痛苦,不,是更加痛苦!他们一家也曾像那巡警一家在贫苦中迷茫甚至绝望!被一片浓重的漆黑包裹着,重压着!

等看到北平解放时,巡警与他的儿子看着解放军入城的队伍,大声欢呼、跟着队伍前进的这一段,戚科夫真恨不得他的阿爹戚传裕还能活着,可以带着他与弟妹们一起,迎接解放的到来!可是,他阿爹、阿娘、爷爷、奶奶就在解放前,全部死在那样痛苦的日子里。看着,想着,戚科夫不由泪流满面!

一旁坐着看电影的两个乡邻,不知树旁的少年为何痛哭起来,还热心地问他原因。

戚科夫擦着眼泪:“解放前的日子,真是太难了!我的家人与很多乡邻都没有像巡警与他儿子一样,迎来解放的那一天!多亏有共产党带给我们解放,大家一定要热爱我们的党,热爱我们的新中国!”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在此时说出老师们教导的话来,更不知,自己这种情绪竟影响了周边其他人,先后又有人擦着眼角,又有人与他一样言道:“对,要热爱我们的党!”说这话的人越来越多。

戚科夫感觉自己的肩膀不知被什么人拍着、揽着,有人还摸着他的头,那些手与那些声音都是暖暖的……

看过电影没两天,泉珠就托了人来戚家村,要带戚科夫去上海读书。

李氏已带着槐壮与田花两个孩子改嫁邻村的周阿发。戚家只剩木秀一人。李氏与戚科夫不放心她一个人留下,要她跟着去投奔泉珠或是跟着到邻村。可有了桑田,木秀怎么也不愿意离开本村,也不愿去上海给泉珠添烦,一心要做养蚕的农事。她感觉在桑田、在蚕房,看着一批批蚕岀壳,长大,吐丝,结茧,感觉她自己也活了过来。

李氏很是无奈,相当不放心。她不仅担心木秀一个人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也担心着离得不远的曹、汪两家。

曹六禄与汪地主家接受土改后,已从原先的院落中搬出,分住的房子与戚家相隔不远、分的田地亦离戚家的田不远。几乎每日,她都能看见曹家与汪家的人去地里耕种。

曹家的人很是沉默,几乎不与村邻们说话,只是埋头做着农事。那脸上看不出喜怒。汪家的人则是一直懒懒散散、时不时会寻着机会,冲那些在田里忙碌的村民唾一口或模糊不清低声骂两句。更可恶的是,大不了木秀几岁的汪里兴,那眼睛常带着不好的意思,在木秀身上转来转去。李氏将木秀护在身后的时候,那汪里兴还会丢来恶狠狠的眼光,让她母女两人心惊肉跳的。汪地主的媳妇还站在院子里,大声地指桑骂槐,冷言挖苦木秀又不是大姑娘了,让人看上两眼又不会丢块肉。

戚科夫也在担心着命苦的二姐。他知道木秀看似不在乎村里人的说法,但她心里有伤,不然,不会一夜夜睡不着。伤痕累累的夜,木秀常常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亮。

……

虽是在暑假,但听到戚科夫要走的消息,乡村学校的班主任老师还是特意将他约来学校,殷殷相送。

他将一个薄薄的本子与两支铅笔放在少年手中,叮嘱着。

戚科夫懂事地点头,不好意思地领取了本子与铅笔,稍稍站开两步,冲班主任老师深躹一躬:“老师,谢谢您!让我可以减免了学费,跟着大家一起读书,还不嫌弃我的家境,带着我朗诵、教我出黑板报……我,不会忘了你们的!”

少年的言语中流着幸福的泪水!班主任老师也是感慨,抚着戚科夫一直佩戴在胸前那条洗得有些发旧的红领巾:“要感谢的,不是我,是你们这些孩子幸运,遇到我们的党解放了中国,不然,凭我一个老师,想让你免费读书哪里能够?到了上海好好学习,不要忘记自己戴了红领巾,记得自己少先队员的身份……”

戚科夫听着先生的叮嘱,看着红色的领巾在风中轻轻摆动,忽而想起邱先生曾为他一次次恳求私塾管事先生的样子,想起汪里兴与他兄弟两人时不时带着同学欺凌自己、直到后来驱赶自己的样子。

那些画面,对比着眼前老师殷殷嘱咐、寄予厚望的样子,对比着同学们互帮互助学习、无拘无束嬉闹的情景,是如此清晰而又令人触动。

现在,是党领导的新中国!以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吧?

戚科夫如此想着,抬眼看着学校操场中那根木头旗杆上的五星红旗欢欣地笑着。

他从来没有对未来这样放心过,也从来没有对走出山村,走向外面开朗的世界,这样闪亮的盼望!

八月底的一个清晨,戚科夫拿了极简单的行装、拎着李氏带给泉珠的土产,跟接他的来人去乘船。

环顾已被村里简单修缮过、不再四壁漏风的旧屋,他迟迟不肯迈出那一扇门。田花拉着他的衣襟,槐壮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放手。

李氏将两个孩子拉了回来,忍着眼泪催促:“快走吧。不要误了船。家里放心,这里有木秀,我们也会时不时回来照看的。”

戚科夫看着善良的继母,枯黄的头发中缕缕白丝,消瘦的脸上难见红润,想起她十几年来的包容与照顾,心中不舍又感激,关照她好好保重身体,等他寒暑假归村,帮她耕田,帮助弟妹读书。

李氏欣慰地答应着,带了田花要送他出门。

戚科夫却将目光转到沉默而立的木秀身上,看着她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却紧揪着衣襟,满眼都是想说的话,更加心酸起来。

“二姐姐,我走了,照看好你自己。”戚科夫冲木秀摇了摇手。

木秀有点拘束,终是点头,抬了手,冲他挥动。

在晨光中努力积蓄秋天丰收力量的山乡土地,看着微微酸涩而不再忧愁微微流淌着细微希望的河水,载起了戚科夫瘦长高挑的身体;看着这个在家乡怀抱中饱经磨难、遭受苦痛的少年,披着一身朝色霞光、向着东方跃起的太阳渐渐行去……

“呜呜……”远处传来迫不及待的轮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