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田地新分播希望 戏台重响遇故人
太阳火热！
夏天携着热烈的惊喜，与学校的暑假并至。
可让孩子们高兴的却不是暑假，而是家家农户真的分到了田地！分到了农具与农畜！
戚科夫和同学们并不知道村里成立了分配委员会，亦不清楚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村邻热议的土改分配细则，也没有参加分配田地的民主协商过程，却都是欢欢喜喜被家人领着，在张贴的纸榜上去寻看自家的名字，读出其后所写的田地、农具与农畜。
“大哥，我们家真的有牛了吗？”槐壮看着母亲欢喜到说不出一句话来，不停地用手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痕，用小手拉着戚科夫的衣衫，使劲摇晃着，“我也可以骑在牛背上了吗？”
田花理直气壮地驳斥小弟：“你这是多问。我们家有了地，没有分到牛，难道要你去拉犁？牛背你是不许骑的，以后与姐姐们一起去打牛草，把牛喂壮了，它好有力气耕田！”
听这话，村邻们一起欢笑起来，各自议论着自家分配到的东西。
因着戚家没有壮劳力，村里照顾他们，除了田地还分给了一小块桑田。而朱阿婆家，田地之外另有一小块茶山。
“我可以养蚕了！”木秀难得舒心，她闷在家中，难熬的日子这下有了盼头。苦郁终于挤出了身外！
因为戚科夫是家中唯一识字的，李氏要他在前，带着一家人欢欢喜喜去认领册子上签字与盖手印。
签认台前，戚科夫看到了队伍中有面色颓郁的曹六禄家人们，也有目藏愤恨的汪里兴与他父母。
不断涌来的村民们在悄悄议论：“怎么他们也有田地分的？”“不是说要消灭封建地主阶级吗？”
周村长与农会主任在一旁应答：“他们也要与大家一样，做自食其力的劳动者，领取土地也是应该的。”
曹家人听到这话，低头在簿子上按了手印，默默转身离开。
戚科夫却似乎听到汪家人含糊地骂了一句，却一样在簿子按下手印。
家中有了田地与耕牛，戚科夫的暑假自然不只是做作业、挖野菜、捕鸟雀这样简单了，他和继母与姐妹们一起忙碌了起来。
十几岁的他，从前只见过别人驱牛耕田的样子，现在要指挥好一头成年的耕牛配合劳作，很有些手足无措。好几次，瘦瘦高高的他赶不上牛，反被耕牛拖倒在水田里，弄得一身尴尬却兴奋的泥水，惹得旁边田里的村邻哈哈大笑。
戚科夫对此却一点不觉生气，反而更加开心与满足着，从田里爬起来，随意擦抹一把脸上、身上的泥水，搂了回头看他的耕牛头颈，冲它叮嘱：“你要听话，要像我们听老师话那样，听我的指挥！”
木秀为了养蚕，一天到头，不是在桑田，就是在蚕房，甚至在夜里也要起来，好多听听蚕儿吃叶子的“沙沙”声。那“沙沙”声给她的心里注入了一缕缕的宁静与满足。
李氏在稻田与桑田两头跑着，夜里还学着织些粗布。田花一边看着槐壮，一边学着做饭。一家人虽是米粮不足，但觉日子有了盼头，心中踏实，忙起来不觉辛苦，反而处处透出以往从来没有过的甜意！
田里事忙，戚科夫常需劳作一天，在午间与傍晚，方能挤出时间来，坐在院中的石碾子上读书、做作业。
李氏怕蚊虫叮咬了他，为他寻来一些艾叶，在身旁点着，可艾草烟重，熏得戚科夫又有些咳嗽起来。
他咳着的时候，会停下笔来，看村中人家的炊烟在屋顶飘袅起来，闻着村人做饭的气味混着身边艾烟飘散的气味，只觉村子里从来没有这样安宁过，安宁得他直接躺在大地上，只感觉天高地阔，背后的土地是那样坚实的依靠。他整个人就像婴儿睡在摇篮中一样，任何烦心的事体都没有了。
等到继母唤他吃饭的时候，这个少年已躺在甜蜜的地上睡去，睡得那样香甜。
……
忙碌辛苦中，暑假过得飞快！新学期来啦！戚科夫整理好书包，进入了五年级。
家中与村人平等地分得了田地，让这个少年更加添了自信。他的确寻着了扬眉吐气做国家小主人的底气，所以，各门课程学得越发认真，考试成绩一直遥遥领先，思想品德评分也一直保持在年级第一，这让他很快被选上当了班长。
这年国庆时，学校组织成立少年儿童队，他因着老师与同学们的信任，又被评选为第一任少年儿童队的队长。
“哥哥，你当了队长，应该是做大官的！”槐壮也进了一年级，听老师们讲战争故事的时候，知道队长常带领兵士打仗。所以看着哥哥在台上领了少年儿童队红旗，回家就翻他的身上与书包，“你的枪在哪里？”
戚科夫笑着;“我做队长可不是当大官。我是带领儿童队员们一起热爱党、热爱国家、热爱闪闪的红星，又要帮助大家热爱学习、热爱师长、热爱同学、热爱劳动……”
李氏听得失笑：“有这许多的热爱？”
“那是自然，因为校长说，我们少年儿童队员都是祖国怀抱里的好孩子、好苗苗！”戚科夫相当自豪。
他伸手将木柴扔进灶里，看着它们一点点被点燃，直到变得红火起来，也将那一片红火注入到了空气！燃起火红的希望！
这一年国庆，从县城到乡里、村里，都举行了热闹的庆祝活动。
久已不用的土戏台上，有了戏班过来演戏。
戏班里特邀了上海归来的演员登台。戚科夫在台下观看，只觉得有个人有些面熟。等到那人冲他笑着，唤他的时候，他方看出，那是曾在他家里躲过一夜的周香。
周香告诉他，上海解放后，在这年春天成立了地方上第一个国家剧团，叫“华东越剧实验剧团”，不但吸收了王雪娟所在剧团的演员，而且因为有了新文艺工作者与干部的支持，排演的“柳金妹翻身”“父子争先”等剧目十分受欢迎。
听说王雪娟担任了剧团团长，带着演员们到处为老百姓演出，戚科夫十分欢喜，告诉身边的村邻，那是他阿爹帮助过的。
“呸，一个贱坯帮了一个戏子，还到处耀武扬威，不知天高地厚！”
有人在暗处，低声地骂着，戚科夫转头寻找时，只见一个暗影匆匆闪开。
“不用管他，你们只管看戏。”周香安慰着，要回到后台，继续准备节目。
戚科夫点头。的确，土戏台上下，弥漫着热闹的气氛和欢喜的笑声，一点的暗骂丝毫影响不了热闹与欢喜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