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甘慈
赏了记下四本账簿的优秀小伙汁共三两银子,李易又自掏腰包为其余五人一人支付了半两银子,这才让那几人的愁苦神情云销雨霁。
这一举让掌柜的刮目相看,对李易更加钦佩了。
向掌柜的问了几个问题后,李易买了两只小臂长短的瓷瓶,大摇大摆地走出珍宝阁。
“你怎么这么久啊!”楚平迎上去,有些心虚地问道。
李易将两只瓷瓶塞进楚平怀里:“这不是买了点儿东西吗?”
楚平疑惑道:“你买这个干嘛?”
李易道:“咱们现在在西城,离甘慈家很近,一会儿去看看她,顺便告诉她县尉允许她做仵作的好消息。至于这瓷瓶……
她家像一个雪洞一样,清冷清冷,空空荡荡的。给她买两个瓷瓶,装几朵花,或许能让她阳光起来。”
楚平叹了口气:“亏你能为甘姐姐这么考虑,她实在是个苦命人啊……”
李易闻言不禁好奇起来,其实昨天他就有所怀疑了。
昨天,他不过拍了下甘慈的肩膀,甘慈便吓得魂不附体、失声大叫,一般人其实是不会这样的。
这样过度警觉、惊吓、坐立不安等反常的表现,很像是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性心理障碍。
李易做刑警时,就见过很多受害者在歹徒手中救下来后,有这样类似的行为。
“甘慈之前,被人……伤害过?”李易问向楚平。
楚平点点头,追忆道:“那个时候,甘大叔已经去世了,我也还是衙门里地位最低的小捕快,被分配的就是巡街那样的苦累活。
那天,我正在巡街,恰巧路过她家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不小的吵闹声。
我慌忙冲进去,就见甘姐姐在拼命闪躲,一个青皮正追着她欲行不轨……”
“那甘慈她……”李易不禁有些心疼。
楚平庆幸地舒了口气:“还好我来得及时,那青皮啥也没来得及做,甘姐姐只是被吓了一跳而已。
我觉得事情既然没成,也就没放在心上,后来我把那青皮捉进衙门后,就再也没管了。
只是上次再见到甘姐姐,看她姜汁涂脸的样子,才知道那件事情对她的影响如此之大。”
李易叹了口气:“她一个孤女,本来心思就脆弱敏感,对他人防范意识过高,再加上遭遇了这种事,又哪能不成惊弓之鸟?”
回想起昨晚甘慈低着头的哭泣,李易一下子醒悟,她应该是恐惧所以才……
怪不得她会对一个素未蒙面的未婚夫那么纠结,她是想找个人保护她啊……
而柳河,明显不是那样的人。
李易抿了抿唇,甘慈帮了自己那么多,自己一定要帮她走出阴影!
尤其是……她和自己的那个她简单得如此相似……
因为在珍宝阁耽误了太多时间,所以他们到达甘慈的家时已然黄昏。
然而,还不待他们近去,远远地就听到了甘慈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救命!不要啊!不要啊!”
二人对视一眼,下一刻,便齐齐如离弦之箭般蹭的跃出。
果然,一入屋子,便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对着甘慈拉拉扯扯。
“妈的!”李易的火气一下子就烧起来了,他揪起那人的后领,一把就将其拽了起来,随后过肩一摔,那人当即就飞了出去。
楚平上去就想给那人两拳,但冲上去后发现一手一只瓷瓶,竟然没法打!瓷瓶那玩意儿可不兴打人,上一个被打的还躺在衙门的停尸房里呢!
于是楚平只好对那人补了好几脚以出气。
甘慈一见到李易,仿佛见到了救星,她直接扑进李易的怀里,紧紧地抓着李易的衣领,眼泪很快浸湿了李易的前胸。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李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
但甘慈显然已经被吓傻,什么都听不到了。
楚平还在一脚一脚地出气,倒在地上的那人费了好大功夫才抓住楚平的鞋子,他失声哭叫道:“哎呦!哎呦!别打了!别打了!楚捕爷,是我,是我啊!”
楚平一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低头一看,竟然还真是熟人!
似李!不殓容的鬼!
“怎么是你?”楚平也惊呆了,怎么是……老实巴交的……柳河?
想破脑袋,楚平也想不到,非礼甘慈的,竟然是柳河!
柳河仓皇地爬起来,他捂着腰叫道:“哎呦喂!恩公,捕爷,你们为什么要打我啊?”
李易的表情阴沉下来,他抚着甘慈轻柔的发丝,咬着牙质问道:“你这个混蛋,竟然敢非礼良家女子,礼义廉耻都读进狗肚子里了吗?!”
“我没……我没非礼她啊……”柳河委屈极了,“我只是……我只是……”
楚平将瓷瓶放在地上,揪起柳河的前襟,吐沫星子啐他一脸:“没非礼,我甘姐姐会喊救命?你个忘八东西,还敢狡辩!”
柳河本就害怕捕快一类的人,被楚平提溜起来,腿肚子都软了:“我真没……我真没……我只是想拉她去洗一把脸,真的没有坏心眼啊!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就是有那个心思也不必急成那样吧?谁能想到,我只是抓她一把,她就又哭又闹的!”
事情和柳河说的其实并无多少出入,只是他刻意隐瞒了一些东西。
说起来,是和李易也是有关系的。
原来,昨晚打茶围被淘汰后,柳河又被其余几人一通好损,弄得他很没有面子。
再加上前几次来这妙玉阁花光了他几乎所有积蓄,还有他每次向风恹儿递上自己的诗句,都不得回应。
于是,他痛定思痛,决定再也不去看风恹儿那个不懂诗文的庸俗女人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过日子,所以,他又想起了甘慈。那个女人……虽然不如风恹儿那般美得惊艳,但也是那种百中无一的美人,比起另一位花魁雨露姑娘也不遑多让了。
因此,为了怕人笑话,天色晚了后,他就打算上门拜访。
谁知道,打开门,那个女人竟然一副黄脸婆的样子,完全不懂得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简直可恶!
还有,那个女人竟然递给自己一张纸条,还说什么“对不起,你看了就懂了”。
柳河接过纸条,看到的便是那难以理解的“吾不如子房”,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倒不是因为太蠢猜不出谜底而恼,而是因为,他认出了那字!
李易的丑如狗爬的字!
好啊!
风恹儿被那家伙的几个丑字拐走了,自己虽气不过也不敢动手,也就算了!可你甘慈是怎么回事?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啊!是我的啊!
你怎么也可以因为那家伙的几个字移情别恋呢!
羞愤交加之下,柳河强势冲进了门,扯着甘慈就要让她洗洗脸,让她先摆正态度再说话。
他哪里知道,之前骚扰甘慈的那个青皮也是这样做的!
那天,一个青皮在甘慈家门外拍门,说是饥渴难耐,乞些吃食。甘慈心善,便半掩着门将自己的一半食粮递了出去。
那青皮原本还感恩戴德的,可一见甘慈水灵灵几乎能掐出水来的脸蛋,还有那双温婉如水的眼眸,他那色心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
他当即踹门而入,扑向甘慈就欲非礼。
甘慈在开门前正在学习针灸之术,被那人一吓,想也没想就拿起银针插在了那人的大腿上,也幸亏她因此逃脱,要不然她连和那青皮周旋的机会都没有……
那件事对甘慈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自那以后,她便姜汁抹脸,再也不敢露出真容了。
唯一一次露出真容,便是会见柳河。受了好久委屈的她很想找棵大树依附,可柳河却嫌弃她身为仵作,让她更加自卑……
直到李易向县尉说她是可以的,他给了她自信!所以她受尽了寒风,也要给他一个答案,不辜负他的信任!
而柳河今日的行为,和当初那青皮,几乎如出一辙!破门而入,不由分说就开始拉扯!
她吓坏了!
这次没有银针在手,她连周旋都做不到,只好狂叫救命。也幸好,李易出现了。
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大树,甘慈想也不想就倚靠了过去,声嘶力竭地哭喊之后,如今已累得昏倒了。
“什么?你说甘姐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楚平的手不由松开,诧异地看向柳河。
“是啊!是啊!”柳河连连点头,他对甘慈斥骂道,“就知道哭,你快些向楚捕爷解释啊!”
待看清甘慈正躲在李易的怀里,柳河当即炸毛:“好你个淫、妇!还没进我柳家门就和别人勾勾搭搭!你的妇德何在?”
李易已发现甘慈昏倒过去,正用手环住她的腰肢不让她跌倒下去。一听到柳河的话,他不禁面色阴冷,表情沉郁:“从今天开始,甘慈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滚吧。”
柳河瞪大了眼睛,他指着李易叫骂道:“好你个奸、夫!竟然这般明目张胆地偷他人妻子,简直视我大宋律法如无物!”
李易不忍打扰甘慈的安眠,冷酷地睨了柳河一眼,嘴角嗫嚅了两下,便抱着甘慈入了内室。
柳河只道李易理屈词穷,不敢和自己争辩,正想趁机多骂几句,谁料他刚一上前就被楚平扯住衣领,结结实实吃了一耳光!
“还!不!滚!”楚平冲着他耳边咆哮道。
“我滚,我滚,我这就滚!”柳河大为惊惧,拍了拍屁股便跌跌撞撞地窜了出去。
楚平进屋,见李易将甘慈安置在床上,低声好奇问道:“你刚才只动了口型、没说出口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李易斜了他一眼,随后无奈摇头:“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