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即使是正确的、合理的信息也容易被以夸大的方式解读

近日央视新闻报道，我国第一台自主研发的加速器硼中子俘获治疗实验装置，在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东莞分部诞生，这个装备采用的疗法在国际上被称为BNCT，是目前最先进的癌症治疗手段之一。

新闻称，癌症病人将迎来“第五疗法”，继化疗、放疗、靶向、免疫治疗之后的新一代治疗，俘获治疗。

俘获治疗的原理，是先用注射的方式，让注射液里的硼特异性地与癌组织结合，之后再采用高能量的粒子射线选择性地杀伤携带有硼中子的癌细胞。简单说就像《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里面的方式，给每个癌细胞做上标记，这样的话，高能量的粒子射线就会聚焦在肿瘤的部分，而不会伤害到正常的细胞。

看上去，这的确是一种革命性的治疗方式。但是今天王医生要和你冷静分析一下，这确实是中国医疗的突破性进展，但是先别高兴得太早。目前该治疗的适应证仍然是不可切除的晚期癌症。

按照欧洲神经肿瘤学协会（EANO）、美国国立综合癌症网络（NCCN）以及国内的中枢神经系统肿瘤治疗规范，手术切除肿瘤一直是一线治疗手段。理论上，安全且精准的硼中子俘获疗法（BNCT）从当前的临床试验到广泛普及甚至取代手术成为一线治疗方案，可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对于晚期癌症病人来说，化疗、靶向治疗都会出现耐药的可能性，放射治疗同样也会。在经过大剂量照射之后，大部分癌细胞会被杀死，但是依然会有一小部分对射线存在抵抗性的癌细胞存活下来，而接下来再进行照射，效果就会不明显。另外，人的正常组织接受的照射剂量存在上限，也不可能无休止地照射。

所谓的“第五疗法”，其实可以看作是放疗的一个增敏的过程。在我们看来，BNCT的本质其实还是放疗，只是能够通过注射液的增敏效果，来让放射线有选择性地结合到肿瘤组织上而非正常组织上。这是放疗的一个进步，能够大大降低无效照射和正常组织损伤的问题。然而，放疗终究是放疗，它能够杀伤肿瘤细胞，它也大概率无法杀伤所有肿瘤细胞。所以说它是一种和靶向、免疫并列的“第五疗法”，我个人对这个说法并不认同。

放疗有很多种，包括现在非常火的“重离子放疗”在内，其实都是放疗的一种类型，只不过是选择照射的方式、选择进行照射的粒子不同而已，因此存在一些细微的差别。但本质是不变的，也不会革命性地提高生存率，达到很多新闻和营销号所谓的“根治肿瘤特效疗法”的作用。

“第五疗法”应该如何选择？在目前来看，BNCT如果要走入《NCCN指南》推荐，还有非常长的路要走。首先要进行各类临床试验确定其有效性，并且要和传统的治疗，例如手术、化疗、放疗等进行对比，这才是一个科学的态度。

我们都希望这个疗法真正能成为突破性的“第五疗法”，但是一线医生从来不敢给病人虚高的期待值，我们可以安慰病人告诉他没关系，但是不可以告诉他一定可以治好。给病人虚高的心理预期，无异于你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你还给病人加油，鼓劲，然后你站在原地看着他满怀希望地向深渊飞驰而去。医生也许偶尔会这样做，但不可能一生都这样做，因为他过不去心里那一关的。

但是营销号和科普号完全不在乎，流量就是正义，他们只看见自己完成了营业指标之后账上多了几个数字，但是他们永远听不到、也不想听到那些来自远方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