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婚变
劳务派遣员工与公司签劳务合同,劳务合同和劳动合同,一字之差,劳动者身份迵然不一样,连中秋慰问礼品都有差别,这倒让杜迟想起在青岛黄岛那家劳务公司。他当时从黄岛劳务公司招聘的人员是与如来急快递公司签订劳动合同的,而不是现在所说的劳务合同。
“我们为什么不与劳务派遣收派员签劳动合同呢?”杜迟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人事部门。人事部门回答说这是公司人事方面的战略,不是基层员工考虑的事,基层员工只要照章执行就可以了。
照章执行,这是一名合格收派员的基本素质。作为一名老收派员,杜迟是懂这个道理的,在网点,收派员的执行力是至关重要且是影响收派质量的关键要求,但,现在看到员工之间有明显的不公平,这也要照章执行下去吗?
杜迟怎么想都像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不得已,他打电话给已在总部上班的林机锋。
“快递行业收派员转变成劳务派遣身份已是大势所趋。你看那些知名的快递公司都是这样做的,何况我们公司呢!”
“一盒月饼是小,但他这样会带来同岗不同酬的矛盾呀。”
林机锋在电话那头停了一下,“如果总部战略在网点不能得到有效执行,甚至产生矛盾,那是你们基层管理者工作没有做到位,你们粤海四街网点可不能拖总部人事战略落地的后腿哟。”
林机锋的一席“官话”让杜迟瞬间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像以前一样“嗯、嗯”地答着。但“劳务派遣公司倒底在赚谁的钱”一直在杜迟脑子里环绕,让他想不通。
“为什么我的工资是月底发,而他们的工资是10号发?”杜迟刚放下电话,新员工杨林飞走过来,粗声粗气地问。
杜迟看着这名新员工,“月底发工资?今年总部工资发放时间进行了改革,全体员工都是10号发工资,怎么会是月底发工资呢?你是不是看错了?”
杨林飞将银行卡查询信息递给杜迟看,今天是11号了,他的工资还没有到账,别的同事好像都到账了。
杜迟马上想到可能是新员工身份闹的鬼。“李大炮!孙大树!你们工资发了没有?”
李大炮和孙大树也是劳务派遣员工。李大炮真名叫李为龙,因说话像放炮似的,被杜迟取名为“李大炮”。孙大树原名叫孙尚树,身材高且厚,喜欢站着说话,像你面前挺着一颗树,杜迟笑称之为“孙大树”。
“我们工资也没有到账。”
杜迟明白了,看来劳务派遣员工工资发放时间都与老员工不一样。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杜迟马上改口道:“新员工可能是月底发放,也差不了几天的时间,再说了,迟发几天工资,不是给你存一些钱嘛。不然工资早发,你们就到大排档去喝酒划拳,还没有到月底就成为了月光族。特别是孙大树,喜欢喝酒,上次中秋聚餐将老子酒灌多了,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
杜迟想用打岔的方式把发工资的时间问题“抹平”掉。
“老大,我还等着工资交房租呀。我已三个月没有领过工资了,再迟几天发工资,房东就要把我撵出门了。”
没有钱交房租,杜迟也遇上过,那是买第一辆汽车的那一年,将银行卡里的钱全部取出来交给车行,刚过两天,房东来催房租,说他要到海南去,提前收房租。杜迟气傻了,直呼房东不守诺。房东却说,你要是不想租,可以搬走,我的房子不愁租不掉。你若是认为我不守诺,你可以去告我呀,只要你能打得起官司。
杜迟当时就想揍那位房东,想想自已出来是挣钱的,不是和房东讲理的,于是厚着脸皮向林机锋借了钱,交了当月房租。
“和房东说说,到月底交房租。阎王手下少不了小鬼的,叫房东放心。”
杨林飞睁着圆眼道:“老大呀,我已和房东说过几次了,在15日前要是不交房租,他指定要我搬出来。”
看着杨林飞那无奈的表情,心想深圳这帮子替房东收租的人还真能干得出来。在深圳那些俗称“农民房”的主人大部分都是深圳原住民,他们其中的人拥有房子较多,自已收不过来,或没有时间收租,这样就孕生了一批职业收租人。这些职业收租人是不管租户是否有钱交房租,只要你不按时交房租,就采取强制手段,所以,你在深圳看到睡在公园里的年轻人,不要有什么奇怪。
在当时的打工族流行一句话:收租人狠,所以交租也要狠。什么一个意思?因为收租人不讲情面,到点就收,所以,交租人也要下手狠,工资一发,先把房租给交了,不然,那几个工钱很快就花掉。
“我真的没有钱交房租了。”杨林飞重复道。
杜迟从裤子后面口袋里掏出钱包,“一个月房租多少钱?”
“850元。”
“我先借给你吧。你晚上把房租交了,不要拿着钱去喝酒。”
杨林飞接过钱,数了数,转身又去打包快件。
杜迟的手机响了,是钟黛打来的。
“今天晚上有一场王翠主演的电影,我已在网上购了票,我们看一场电影吧。”结婚这么多年来,杜迟与钟黛在一起看电影的次数还是不多的,这和他们俩的工作性质有关。
“好啊,好啊!”杜迟高兴地回答。但马上又想到十点钟中转班次,仓管员方兵请假回老家了,今晚上要替他代班。
“可是,你是知道的,我们网点晚上十点增加了一趟班次,我…”
钟黛打断杜迟,“叫哪位同事帮你代一下班嘛。”
杜迟笑道:“白天大家都很忙,谁愿意替我代班呢。”
“我来替你代班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林飞站在他旁边,答道。
杜迟用手捂了一下手机,示意杨林飞走开。
“我来替你代班吧。”杨林飞像是没有看懂杜迟的示意,重复了刚才的话。
“晚上8点大剧场见。”钟黛似乎听到了手机这头杨林飞那粗嗓子声音,说完就果断地挂断电话。
夜间的大剧场外面不是很美丽,人流不少,但灯光有点暗,杜迟一眼看到钟黛正站在大榕树底下打电话。
钟黛今天晚上穿的是红色连衣裙,这让杜迟马上回想起她第一次到电子市场网点找他时的情景。时间过得真快,五年就这样的轻松而过,但钟黛的身形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的个头比杜快妻子小玲要矮一截,但匀称性在杜迟看来,要比小玲好,最让他为之神往。“女人只要身材硬,到处都是西门庆”这是以前钟黛向丈夫撒娇的枕头话。
“生孩子会改变体形。”这也是钟黛曾经对杜迟说过的话,但说是这样说,她并不拒绝生孩子,只是说现在生孩子时机不成熟。
杜迟想要一个孩子,没有孩子的家不能称之为家,但他也不能强求妻子生育,再说啦,钟黛的理由也不是没有道理,也是他杜迟顾虑的东西。上次如来急快递公司有一个深户名额,因杜迟曾是最佳收派员,人事部门想把这个深户名额给杜迟夫妇,最后因杜迟和钟黛学历不够,而不得不将深户名额供手让给其他同事。后来钟黛还埋怨杜迟没有混一个大学学历。现在有很多人在提高自已的学历,目的很明确,要升官,学历是硬门槛,上次杜迟应聘储备区总,名义上是败在不懂英语上,实际上总部那帮“精英”对他的低学历有成见。用英语来打发他,算是婉转地拒绝他。
杜迟当然知道在深圳打工,学历的重要性,前几年他也报过一个学历班,后来经过几件事,他又不想为学历而学历。“这哪是在提高学历,分明是骗人。”杜迟曾向钟黛诉苦。
“没有学历,没有存款,没有房子,没有父母遗产,你说孩子生下来后,如何面对这个竞争激烈的世界?”杜迟虽想要孩子,但他还是认可“钟黛灵魂之问”。
“我们第一次看电影的时间你还记得吗?”看完电影,从大剧院出来后,随着不多的人流,钟黛突然问。
杜迟笑了笑,他怎么会不记得第一次看电影的场景呢。那是他们俩认识的第二个月,5月初九晚上8点的电影。那次是杜迟平生第一次戴眼镜看立体电影,同时还闹了一个笑话。功夫巨星成龙在电影里突然在面前耍起了拳脚,杜迟看到那根棍子直向自已头上打过来,本能地向钟黛那边一闪,也把钟黛吓了一跳,继而两人对视而笑。
“前面有一家伤感与激情酒吧。”钟黛似乎是自语地说。
钟黛喜欢酒,特别是喜欢喝有色酒,兰花指端着高低亮晶的酒杯,瞇着似醉非醉的双眼,确实让杜迟无酒自醉。但对钟黛喝酒,杜迟总甩不掉曾经的心里阴影,有好几次都想劝她不要再喝酒,又怕触动妻子的伤心处,故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我们喝一口再回去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杜迟本能地看了看自已的手表,虽然内心不想到酒巴去,但妻子已发出邀请,他不好打掉她的兴致,于是两人并排走向这家伤感与激情酒巴。
走在路上,杜迟突然觉得好长时间没有这样和妻子在一起散步了,于是伸手想扭着妻子腰走,猛然耳边想起收派员阿贵在闲扯时说,喜欢扭着女人腰走路的男人比较好色,喜欢牵着女人的手走着的男人心比较细。于是,杜迟又将左手收回来一些,他想牵着妻子的手走,这时心里又在打嘀咕,他杜迟根本就不是一位心细的男人,若心细的话,他们夫妻关系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杜迟不得不将左手收回来,然后放回原地,任其随着自己的身体在摆动。
“一切晚景皆情语”。杜迟此刻想起收派员兄弟们在一起吃夜宵喝啤酒时说的话。
酒吧并没有杜迟想象的那样闹,一缕缕轻音乐声反而让人们产生了孤独感。
“我哥哥离婚了,在我上高中的时候。”
杜迟一愣。关于钟黛哥哥离婚的事,她早就和他说过,当时边说边流着眼泪,嫂子为了离婚,天天和哥哥吵,日日与父母闹,搅得全家不得安宁。
对于农村那些“破事”,杜迟听着并不新奇。在他的家乡,夫妻打架吵嘴上吊几乎是经常存在的事,他见得多了。
“我们要是离婚,你会像我哥哥那样不争气吗?”这句话直接将杜迟说站起来,但很快又安静地坐在高腿凳子上,虽然凳子在稳固中摇晃,杜迟身体却一直面对着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