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吕氏之秋
刘吕氏的离去就像是春天里从树上飘落的一片花瓣那样地悄无声息。即使她出阁前再炫烂，现在也只不过是长安城中万千嫣红中其中一朵中最不起眼的一瓣罢了。
就像吕媭说的那样，她之所以引人注目仅仅是因为她是吕家女儿。
吕雉对陈平夫妻俩对其安抚的行为有些不满，因为她觉得这很容易把刘吕氏和吕家推到风口浪尖上，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吕雉看陈平的眼中能喷出火来，
“好你个陈平！就像先帝说的那样，你是个有小聪明没大智慧的。
你只顾着一，不知长远和大局。你可知道那天她风尘仆仆地从临淄赶到荥阳城，我看不出她的状况与虚弱吗？
我一个把两个孩子拉拔大的会不清楚她的孩子当时已经保不住了，还把她骂得那么血淋淋的？
为了啥？
那是在骂她吗？那是骂给周围的人，骂给刘家人听的。
军中有多少将领是当年的功臣或功臣之后，把男家对我吕氏女儿再不好，我吕家女都诚心敬意地对待婆家人的名声竖起来才是根本。
世人皆道，先帝皇子众多，不乏贤人能人。我儿能登上帝王位，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吕家作为他的后盾。
其实他们没看错，也没说错。
登上皇位不易，坐稳皇位更艰难。
为了皇权的稳固，我老吕家开罪过多少功臣权臣？
现在那些个老家伙是碍于我还在皇太后的位子上掌控着全局，才有所收敛。
我和陛下都不可能永生永世地存活于世。哪天要是我们不在了，现在的那些个皇子们，人家都更眷顾于自己的母家，对我老吕家能有多少感情？
你让我老吕家成百上千口人到时候靠谁去？现在的那个不完全控制得住喜怒的皇太子刘恭？
他到现在还以为皇权就是为所欲为。就他那样，能把他自己保住都不错了。
刘氏宗亲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其势力已经在大汉朝不容小觑。也许只有他们全力一搏，才能让我吕氏不至满门被灭！
吕䘵的那个大闺女，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不应该只顾及到心里的伤，就该想办法拢住她夫君的心，让他成为她最可靠的后盾才是！”
吕雉的话让陈平大吃一惊。他从来看到的都是刘盈和吕雉信念满满地带着整个大汉朝一直往前走。
却没有想到吕雉的内心也有害怕的时候。而且她对吕家从来没有过将来也不会有韩信或项羽那样的帅才这一点清楚得很。
还记得很多年前，在巨鹿之战项羽取得胜利，得了楚国兵权中最强有力的部分后，熊心还在像以往一样，对进军关中的义军以全力的支持。
有一次，作为中郎将的陈平被项羽派到彭城和他交涉事务时，陈平很是心疼熊心为天下的心，就问了一句，
“王上为天下人计，可谁又来为王上谋？”
熊心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
“人生在世何其短暂，如白驹过隙，谁又能真正地掌握自己的命运。唯有全力以赴，唯有无愧于天地苍生耳！”
陈平猜想那时的熊心是因为对未来无能为力才选择淡然处之的；可眼目下的吕雉，却是还对未来抱着一丝丝侥幸的。
为了这一缕微光，她在全力以赴着。
只是她想要守护的老吕家的那些个后生们，不知是否能和她想到一块儿去？如果不能，还不如且看今朝的好。
自从吕雉结束了为人质的生涯回到汉营中后，陈平就多得她的照拂，吕氏遭此危机，陈平心里也不好受，一句肺腑之言脱口而出，
“到那时，臣当与吕氏共进退。当力保吕氏满门！”
谁知道吕雉听了后脸上不但没有半点欣慰之相，还怒斥道，
“得了吧？你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
有句话叫做‘双拳难敌四手’。你一大把年纪了，又何尝不知？
当年的项羽何其威风凛凛，还不是败给了先帝。其中，不就是先帝能把各有不同，但较项羽麾下有更突出的才能之人给聚集起来，然后取得胜利的么？
你要上有那本事以一敌万，当初为何会落魄地来投靠先帝？
先帝在用人时，已经看出来了，把你们都用起来，你们能让朝代更迭换代，但是你们单打独斗，就连匹夫都不如。
而你们，一旦尝互了权势富贵的好处后，是很难再为了高位拧成一股绳的。所以，他才那么地放心你们中的大多数人。
你知道为何你能享受天年而韩信却被灭了满门吗？”
一听到韩信，陈平又想起了那个在项羽大帐门口守门的少年人来。钟离眜说他死得冤枉，陈平心中心怀疑过，但都因为证据不足而把疑惑一直咽在肚子里。
今天听吕雉说起时，心中先是像被半米的钢针刺了一下一样，猛地一收缩，眼神紧紧地附着在吕雉的身上。
吕雉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愧，她说道，
“你和韩信，还有萧何、张良，当年都是陛下手上的利刃。
你知道利刃的最可怕之处在哪吗？它可以为自己所用，也可能到别人手上成为捅向自己要害的利器。
如果不能为己所用，与其担心落到别人手上，还不如把他毁了更明智？”
陈平的心里有十级台风刮过，以往的一幕幕像是破了的下水道一样，什么事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还没等陈平回过神来，吕雉又说道，
“一开始先帝没有想动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的。
那个英布就不用说了，本就该死。他本来是死忠于项羽的，当初只是因为你设计把他逼得太急了，他才狗急跳墙，不得已投靠了先帝。
有好几次，先帝于危难之中，他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这样的人，本就没有可靠而言的。
至于说张良，这人‘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带着个韩王成，用着那么好的大义和名望，居然连个像样的队伍都扯不起来，如果不是陛下，他只能一生跟个游侠儿一样，默默无闻一生。
他最厉害之处在于封侯时只要了第一次见到陛下的的留县那个地方作为封地，感动了先帝。
还有萧何，陛下其实心里也是相信他的。只是要他自毁声誉，威望不要盖过陛下就行了。
你和韩信，都是从项羽处来的。虽然不是全才，但是忠诚度有待考查。
按说，你几次救陛下于危难之中，功劳不在萧何韩信还有张良之下，陛下却处处压制着你。
评汉初三杰时没有为你立名，封侯时也只给了你小小的户牗乡，那其实是在考查你。如果不过关，虽然不至于要把你怎么样，你也只能籍籍无名地过一生。
好在你一直与樊哙还有夏侯婴相交甚厚，这点让先帝很是放心。直到后来，我看到你为了守护樊哙的家人所做的一切，就知道你是可靠的。
那个韩信，错在哪，你也该知道了。他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朝中有人私下里议论，说他要是当初听了蒯彻的话自立为齐王，那么下场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当初先帝三翻两次地从他营中轻而易举地夺走兵权和帅印，你以为如果他不服从陛下，他手上的兵就真会听他的？
韩信，在打仗上是一把好手，可是在对人心的把控上，却是比三岁小孩都不如。这点你也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