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们要把你劝退
林亦然是跨国医疗集团罗尔公司重庆分公司的一名销售经理，准确的说，应该是营销顾问才对。因为最近这三年，他已从意气风发的全国销冠经理，降了两级，现是也就是最基础的营销顾问了。
原来带出来的徒弟李庆阳，现在已经是分公司的总经理，成了他的越级上司。
也许是出于对职位缺乏安全感的原因，当年的徒弟自从当上分总以后，对他也是特别的“照顾”，总是变着法的设置各种无法达成的考核指标，用绩效不达标的理由让他连连降级，现在已经是降无可降了。
不过，林亦然好像都不太在乎，也从没有提出过异议。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自从未婚妻陆敏手术失败去逝，林亦然就失去了与人争斗的兴趣。除了工作，他几乎不怎么与外人接触，就爱一个人呆着，这与他曾经的性格和形象完全不相符合。
可就算是这样，分总李庆阳还是不放心。作为林亦然带出来的徒弟，他知道这个人的能力，若是等他回过神来，那自己的位置肯定不保，所以才要想方设法的把他赶出去。
同事中有报不平的，也有幸灾乐祸趁机挑事的，林亦然都全然不予理会，自顾自的上班下班，做着本职工作。
“那个宝宝好可爱呀，以后咱们的宝宝肯定更乖……”
“有时间了，我们坐游轮去远方旅行，看夕阳壮美，吹江上风清……”
“我们建一座花园，一年四季开不同的花……”
下班后，林亦然走在南滨路上，脑海里回荡的陆敏满脸憧憬的样子，她总是围绕在他左右，温柔的描绘着他们的将来。
再也不可能啦，他的心里满是怅然，颓丧着坐在街边的长椅上。
城市灯火通明，初夏的江岸人流如织。每当这种时候，林亦然便愈发感到孤独，人海茫茫，竟无一人可诉衷情；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安放灵魂!
他抬头望几天空，月色清冷，月亮在无穷无尽的宇宙中漂浮，无来时，也无归处。
要如佛家所言，人都有轮回该多好呀，至少还可做些什么。种些因果，期待再度相逢的那一刻，有点念想也好啊！
可林亦然偏偏就是个无神论者，所以才没有希望，深深沉沦。
他的世界，已随陆敏的离去，没了色彩，是一片惨淡的灰白。天地之间阴暗晦涩，没有任何一点光彩。
嗡……嗡……嗡……
公文包里传来手机的震动，拉回了他远游的思绪。取出电话，是公司的商务助理夏青伶。
“你好，青伶”。
接通电话，林亦然首先打了招呼。
“然……然哥，你到家了吗？你……你在哪儿呢？”
电话里传来有些急促的声音。
林亦然有些诧异，夏青伶一向都是温温柔柔，从容淡定的样子，从来不像这样慌慌张张、语无伦次。
“不着急，你慢慢说。我还在南滨路上呢。怎么了？”林亦然问道。
“南滨路哪里？”夏青伶没有回答，继续问。
“音乐喷泉这边，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等我二十分钟，我有事跟你说”。
不等林亦然继续发问，电话那头已经响起了嘟嘟嘟的忙音。
这里离公司不远，不一会儿，夏青伶就喘着粗气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穿着高跟鞋，白衬衫配职业短裙，长发搭拉在肩颈之间，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衬得她本就白皙光滑的脸，更加的柔美万分。
无可挑剔的白领丽人，罗尔集团的人事部门，选人颜值的眼光向来都很独到。
林亦然把身子向长椅的一边让了让，给夏青伶挪了个座。夏青伶微微侧身坐了下来，向着林亦然的方向。
她看着身边的林亦然，眼光有些游离，似乎还在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刚刚，我加完班准备走的时候，吴敏江从李总办公室出来，向我要你的客户数据”。
夏青伶顿了顿，观察着林亦然的反应。
“客户数据一向都是自己管自己的，从不互相打听，这是公司不成文的规矩”。
看林亦然没有什么反应，夏青伶补充道。
“我就问他要你的客户做什么？他说李总安排他接手你的客户。我又问让你做什么？他告诉我说你连续三个月KPI倒数第一，李总已让HR小卢报总部人事，要对你进行劝退……”
林亦然怔了怔，随即又恢复了那一贯的淡漠神情。
“按流程，不是应该先跟你进行沟通的吗？”
夏青伶提高了点儿音量，好像在向眼前这个淡漠的男人强调事情的重要性，或者事情本身的不合理性。
“再说了，那个样子设定指标，神仙也没法不倒数呀！也就你能受得了。”
夏青伶有些愤懑，只是不知道是对这种行为感到气愤，还是对眼前这个男人无动于衷感到不满。
“谢谢你告诉我。”
林亦然缓缓转过头，看着夏青伶轻轻地说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是还有PIP吗？公司规定连续三个月绩效不合格，也可以接受绩效改进计划的嘛，无所谓了。”
林亦然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真的认为是绩效的问题？你负责了公司将近三分之二的业绩都不合格，还能改善成什么样呢？”
“那又能怎样呢？有什么意义？”林亦然有气无力的不答反问。
“看似与世无争，可你知不知道，对邪恶的纵容，就是对善良的践踏。敏姐她会失望的！”
林亦然身子一震，夏青伶的话显然已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的逆鳞。
他从没忍心辜负过陆敏，可是现在，陆敏不在了，他没了希望，没了信念，对任何事物也没多大兴趣，只是活在回忆里，活在自己编织的、全是悲观的灰白世界里，了无生趣。
“如果我是敏姐，我一定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而不是任人欺负，意志消沉。”
沉默良久，夏青伶轻声说道。她温柔的看着林亦然，接着说：
“你要振作起来，好好生活。一盏灯熄灭了，还有满天星辰。你得试着打开窗，才有可能照进阳光。试试看，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