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RoHS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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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这一年，启明星采购部的人早早地就忙碌起来，无他，只因欧盟指定的一项新的强制性标准，不符合这项强制性标准的出口商品将禁止出口到欧盟国家，若送往目的国的产品被验查出Fail，也有权力拒收，此标准将在下一年即将实施，他们必须在最后的缓冲年限内，尽快找到符合新标准的供应商。
这项强制性的标准，叫RoHS，中文名为《关于限制在电子电气设备中使用某些有害成分的指令》。RoHS中规定了在纳入有害物质限制与报废管理的产品内，所有零部件包含的六项物质，都不能超过欧盟规定的最高限值。
这六项物质分别为铅（Pb），镉（Cd），汞（Hg），六价铬（Cr6+），多溴联苯（PBBs）和多溴二苯醚（PBDEs），而规定的最高限制，除了重点关注的镉含量不能超过0.01%，其余五种物质均不能超过0.1%，RoHS指令的涵盖范围为AC 1000V、DC 1500V以下的由目录所列出的电子、电气产品，不仅包括整机产品，而且包括生产整机所使用的零部件、原材料及包装件，关系到整个生产链，目的是为了规范电子电气产品的材料及工艺标准，使之更加有利于人体健康及环境保护。
这就意味着，启明星现有的由他们在国内提供的零部件供应商，其原材料都必须通过RoHS检测，并拿到符合指令的第三方检测报告，而没办法拿到PASS报告的供应商，就必须淘汰掉，寻求别的供应方。
启明星也可以拿整机到第三方实验室，拆除零部件后做整机测试，但一则产品太多，二则花销太贵，最后妥协的方案是一部分产品由启明星公司委托认证测试，其中不通过的零部件另外寻找替代的原料或供应商，另一部分产品督促零部件供应商本身送物料到资质的第三方机构做测试，若拒绝则停止合作。
而采购部门，为了寻找合格的供应商几乎跑断了腿。
一些没有直接跟外贸产生交涉，负责供货的供应商怨声载道，他们不明白一直以来用得好好的原料，为什么忽然要他们做这种认证，有嫌弃RoHS认证费用昂贵的，有认为欧盟闲着没事找事干的，有因为不肯做认证被拒后，找上门来要说法的。
只是，还有一部分有远见的原料供应商，早在2002年，RoHS指令刚一提出要在2006年正式实施，在缓冲期早早地就做好了2002/95/EU的认证证书，顺利拿到了许多出口工厂的合作协议订单。
启明星内部，钟胜利所管辖的检测部门也没有闲着。
联系第三方检测机构，将产品拆样报价，询价，送样检测，出问题后更换原料，与原料供应商沟通，重测，争取尽快拿到认证证书。
2
丁磊之前跑下来的原料供应商，因为很多没有拿到符合RoHS指令的报告，许多都被IQC部门否决掉了，他所负责的原料的供应商一下变得寥寥无几，再不赶紧找符合要求的供应商，不仅影响他的工作业绩表现，也影响不久的将来的产品生产，他拿着IQC退回来的供应商审核表的结果，直接在办公室就骂起了娘：“他妈的这个什么斯？就是老外故意想出来刁难我们这些出口商的对吧？”
丁磊刚接触这个指令，不会英文所以不会读RoHS，经常叫指令这什么斯。
“舅……咳，丁主任，是怎么啦？”吕宗海此时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采购员，问。
“还有怎么啦，这个叫什么斯的指令，他妈的产品零部件需要符合也就算了，怎么包材也需要？”丁磊生气地问。
“是RoHS，丁主任。”吕宗海倒是比丁磊了解情况，“那是看情况的，本来包材是有94/62/EEC要求的，没做硬性规定也必须拿去做RoHS，不过如果产品上的功率牌跟不干胶标签有用铜版纸材质的，必须也拿到RoHS证书。”
铜版纸是以原纸涂布白色涂料制成的高级印刷纸，国内主要用于印刷高级书刊的封面和插图、彩色画片、各种精美的商品广告、样本、商品包装、商标等，种类一般分为单面铜版纸、双面铜版纸、无光泽铜版纸、布纹铜版纸之分，根据质量再分为A、B、C三等。
因为铜版纸制成的涂料成分除了以碳酸钙、二氧化钛为主要成分的白色颜料，另外还包括聚乙烯醇，干酪素等物质的胶粘剂以及一些光泽剂、硬化剂、塑化剂等的辅助添加剂，而其中的许多成分都属于管控物质，尤其是有色的一类物质，都需要取得RoHS指令符合报告。
不仅是包材，有色的所有塑胶料，不管是PP还是PC，都是重点管控物质，因此原料材质需要认证，其所含色素也需要认证，并且是多少种色素，就要进行多少种认证，而检测机构检测一个色素就按一个物质来收费。
“那也管得太严了，他妈的这么下去，等于我们所有供应商都得重找了？”丁磊无奈地把审核结果丢到了一边，“我之前跑断腿的工作可都白费了。”
“哎，鬼佬定了这么一条指令，我们想出口，那就得符合他们的要求嘛，没办法。”吕宗海安慰，“你说，我们之前跑有认证的供应商，FDA，GS之类的也是一样，现在不过是增加多了一项认证，照做吧！”
“哎，这个什么斯……”
“是RoHS。丁主任你可得好好记住怎么说的，不然，你在供应商面前怎么专业得起来？”
“R-RoHS真是害死人了。”丁磊学了几次，总算说对了。
埋怨归埋怨，该跑的还是要跑的，丁磊拿起了供应商审核结果，用笔把不符合的供应商都圈了出来，叫了车，准备往外跑。
“哎，丁主任，那么巧啊？”
“又是你啊，杨乔木。”
杨乔木笑眯眯地看着丁磊，“丁主任，这次又到哪里出差啊？”
“啊，到东莞。”
“东莞啊？东莞好啊！”杨乔木笑嘻嘻地，“大东莞跟咱天舟比起来，也很繁荣，特别是夜生活，嘿嘿！”
丁磊心情原本郁闷着，听杨乔木这么一说，咧嘴笑了，“哎，乔木，等今天我把生意谈妥了，我们一起去桑拿一下。”
“好咧，谢谢丁主任啊！”
丁磊在长安镇找到了没通过启明星IQC审核的供应商，说明原委，抽着烟吩咐着：“我说，黄厂，将来那什么……就是那个RoHS，将来出口企业只采用有符合RoHS指令的原料供应商是大趋势，你就拿材料去做个认证嘛，你做了这个认证，一来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二来，你们跟其他出口厂家合作也有了优势，对吧？不要不舍得那点做认证的钱，这是花小钱换大钱，你懂不懂？”
黄厂听得一愣一愣的，“那，要我把材料做了这个什么？”
“RoHS。”
“做了拿到证书之后，丁主任你就能保证我们继续跟启明星合作了？”
“当然了，我是谁？启明星吕总的小舅子啊，有我做靠山，只要你听我的，生意绝对不会断的。”
黄厂哈哈笑着，随手就把一个利是封塞到了丁磊手里：“听听，我们都听丁主任的话照办，那什么斯，要做就做吧！”
“哎！黄厂真是聪明人。”丁磊看也不看地将利是封塞进了口袋，拍了拍黄厂的胸口，“等你拿到证书了，再通知我，行吧？”
“行，行。”黄厂连连点头，看丁磊要走，赶紧问，“怎么？丁主任，不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不了，我还有几家厂要跑的。”丁磊摆摆手。
“那，丁主任，能不能再指教我们一下，这个什么斯认证，要怎么做？去哪儿做呢？”
“哎，只要是认证机构就可以做，你去跟你们厂里质量部的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丁磊不耐烦地说。
“哎，好，知道了。”黄厂目送丁磊离去，笑呵呵的。
这天丁磊一口气跑了五家供应商，在上车之前，他上了趟洗手间，将五个利是封掏了出来，将里面的钱逐个拿了出来，数了数，把现金重新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把利是封扔进了垃圾桶里，而后才走出来，洗了洗手，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洗了把脸，吹着口哨走了出去。
“丁主任，丁主任。”一直在车里等他的杨乔木看到他，摇下了车窗，“这边。”
丁磊快走几步，上了车，看了看时间：“哟，这么迟了？”
“丁主任，那还去桑拿吗？”
“去啊！”丁磊笑着点头，掏出了手机，“对了，我记得阿海也到东莞来了，我打个电话给他，咱们一起去乐呵乐呵。”
“哎，海哥也来了？没拼车啊？”
“我们启明星又不是没车，干嘛拼车那么寒酸啊？”丁磊说着，拨通了吕宗海的电话，说了几句，很快又挂了，“我们迟了，阿海说已经在那家我们常去的夜总会等着了，快开车。”
“好咧！”杨乔木发动了车子，那丁磊趁机把一卷百元的钞票塞到了他口袋里。
“哎，乔木你这趟出来也辛苦了，一点小意思啊！”
“谢谢丁主任。”杨乔木一点没推托，笑嘻嘻地，看样子并不是第一次了。
“我说，听说李部最近为了启明星扩建的事，在跑工业园的地皮，是吗？”
“是啊，姐夫他最近可忙了，整天不呆家，说什么要选一块风水好的地皮，但看了许多地方，都说不适合。”
“哎，等看中适合的，我们建成了工业园，那启明星就要成最大的加工工厂了，多威风的。”丁磊说着，笑，“我们身为启明星的一员，也很骄傲啊！”
“那是，以后丁主任一定会升官加薪的。”
“哎，升什么官啊？我专长就是跑采购，我除了干这个，别的也不会，继续干采购挺好的。”丁磊摆摆手，谦虚，“让别的有能力的人升官，把启明星办得更好，我们沾沾光就可以了。”
“丁主任你可真低调。”杨乔木笑着夸奖。
3
李泰明确实在看地皮，自从吕宗泽说要建立启明星的工业园后，他就开始物色适合的地段。
按照吕宗泽的意思，地址还是选在天舟东空区，一搬迁距离不远，二地价比其他几个区便宜，三他们启明星已经是东空区的重点企业，也习惯了这边的环境。
选地皮并不容易，首先，启明星本身有三个厂，除了车间，还有办公人员以及仓储的要求，面积必须要大，其次，三个分厂都必须提前考虑建厂的布局，因为有废弃物污染的环境问题，还有建立高危化学品仓的必需设施，都必须因地制宜构建一套处理程序。
李泰明看了几个地方，都觉得不可行。
这天同样失望地坐着车回厂的时候，不由得唉出声来。
“李部，今天也不顺利吗？”
今天给李部开车的人，是车队的主管陈天元。
陈天元是两年前启明星刚建立车队的时候来的，那之后一直是个小司机，听候人事部差遣，在去年吕宗泽病发时，快速将其送去医院的司机，那件事以后，吕宗泽对于陈天元所表现出来的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很钦佩，那之后陈天元就基本上成为了吕宗泽的专车司机，后来见车队主管有空缺，就把他提拔了上去，如今陈天元负责处理启明星车队的分派工作，他自己在吕宗泽不需要司机的时候，才给其他人开车。
他今天给李泰明开车也是因为吕宗泽带着他一家老小去了日本爱知的世博会，用不上他，闲着又不能不干活，听说李泰明今天需要司机，就自告奋勇出来了。
“哎，买地皮这事不是买菜，随随便便就可以按斤两来的，得慢慢来。”李泰明丧气地说。
“那是。这些我们做司机的都不懂。”陈天元笑了，看李泰明一脸疲惫，问：“李部，你累了吧？要不，在车上歇一下，等回到厂子里了，我就叫你。”
“是累，但也歇不下来。”李泰明搔了搔头，打开随手带的矿泉水喝了起来，“一不干活，脑子里就转个不停，总得考虑点什么。”
陈天元再度笑出声来，“李部你跟乔木一样，头脑都很聪明，不像我们。”
李泰明差点没把喝进口里的水喷了出来：“陈主任你认识乔木？”
“啊，都是我车队里的司机嘛，平时都能聊上几句。”陈天元笑嘻嘻地，“听说他是你小舅子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李部这是让乔木从底层做起，好锻炼锻炼？”
“哈哈。”李泰明苦笑了两声，“那乔木工作表现怎么样？”
“行啊，头脑灵活，开车技术很不错。”陈天元看李泰明脸色不好，赶紧说，“我都安排一些好出车的活给他，李部你放心吧，乔木有我照顾着呢！”
“那不用麻烦你，他就是去吃苦的，你别给他特殊照顾。”
“不麻烦，不特殊。”陈天元笑笑，还想说什么，李泰明打了个呵欠，揉了揉脸，“我还是歇一会儿，陈主任，你直接送我到家里去吧。”
“哎，不回厂吗？”
“不回了。”
“行，李部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4
李泰明回到家，一打开门，一边腿上边多了一个小家伙，小家伙呵呵笑着，用手抓着他的腿，抬头，用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爸爸！”
“哎，小虎。”顿时，李泰明所有的疲惫都丢到了一边，笑着弯腰抱起了自己蹒跚学步的儿子：“这么乖地等着爸爸回来，真棒！”
“早在阳台看到你回来了，小虎嚷着要爸爸，就守在门口了。”早早下班回来的肖芳看着孙子笑。
刚从厨房出来的杨红丽，把围裙解了下来，也是满脸堆笑：“快去洗手吧，吃饭了！”
“好，吃饭了，爸爸去洗手啊！”李泰明一手抱着小虎，一手把公文包放到了一边，“小虎洗了没有啊？”
小虎摇摇头。
“那跟爸爸一起洗，好不好？”
小虎笑着点点头。
在父子俩洗手的当儿，杨红丽与肖芳一起把饭菜都端了出来。
生下小虎后，杨红丽就渐渐不去上班了，如今变成了全职主妇，专职在家抚养孩子，打算等儿子再长大一点，或者能送幼儿园了再重新出山。
“我都说了，我来带小虎，Lily你又不愿意。”当初，听说杨红丽要辞去业务员工作的时候，肖芳就这么劝，“我辞职总比你辞职好吧？你那工作赚得比我多，辞了多可惜的。”
“婆婆，不是钱赚得多不多的问题，这孩子啊，就得从小就教育好。”
“现在小虎还那么小，教育啥啊？就伺候他吃穿住行，这事我能行。”肖芳道。
杨红丽笑了笑，不作声。
在怀上小虎的时候，杨红丽就特别注意胎教，要买莫扎特，肖邦的音乐，天天听上一两个小时，而后对着隆起的胎儿说话，读书，那个时候肖芳就嘲笑过杨丽红，觉得她做这些事情很莫名其妙。
“婆婆，你不知道，我这么做可以刺激胎儿的大脑神经元发育，等以后宝宝生下来，那智力会比一般宝宝都高。”
“胡说，当年我怀泰明的时候，啥都没干，生下的儿子不是也比一般人聪明吗？”
肖芳不信，不过看杨红丽在家养胎也没什么事，捣鼓这些也算是有了寄托，再加上肖芳自己还得上班，所以她就没管了。
小虎生下来后，杨红丽就更讲究了，喝的奶粉，用的玩具，都挑一些有益智字眼的，她拿回来的街上卖的那些儿童玩具，一点儿也不受欢迎，偶尔肖芳按照自己的老经验，带上小虎半天，杨红丽也会觉得肖芳这里那里做得都不对，让肖芳时不时地就生闷气。
“你说，泰明，她是不是瞧不起我？”肖芳向儿子告状，“连我给小虎煮吃的都说不应该，什么注意营养均衡？我跟你爸那个时候养你，还不是照样这么做的，也没见你哪里营养不均衡了！”
“妈啊，你一天就多少个小时跟小虎相处呢？Lily带小虎的时间长，她对小虎的喜好自然清楚过你嘛，她要嫌弃你，你就少做一点，别那么劳累嘛！”李泰明劝。
“那你们是觉得我带小虎不好咯？所以才不愿意让我辞职带小虎？”
“不是啊，妈，Lily跟我呢，是觉得妈你已经辛苦地把我养大了，带小孩的辛苦，你不是已经尝过了吗？现在虽然你是小虎的奶奶，但Lily才是小虎的妈妈，你受的那些苦，让Lily跟我尝尝，也是应该的。”李泰明开导，“不说别的，妈你可是有自己的工作，独立生活了那么多年，你真想要为了带小虎，就不干活了？”
肖芳一怔。
“你考虑好了，妈，你要带了小虎几年，想再出去找工作，可是更难了。”
肖芳想了想，觉得也是啊！
自己现在是上班族，每天上班有Lily做早餐，下班有Lily做晚饭，其他家务杂活高兴想帮忙就帮忙，不高兴就不帮忙，每个月她还会有给Lily家用的底气，周末周日也会跟认识的工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什么压力也没有，这么自由的生活，以前跟老李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当真为了孙子辞去现在这份工作吗？
肖芳再想深一层的时候，就不说了。
小虎是Lily的儿子，自己老一套她觉得不管用的话，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自己只要做个监工，看Lily实在过分的时候，再出手干涉好了。
就这样，肖芳倒是成了旁观者，但看这一年下来，在Lily的照顾下，小虎也没啥意外，健健康康地长得白白胖胖的，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小虎学说话，学走路，都比一般小孩要快。
肖芳还记得那一天，是小虎五个月的时候，她一下班，就看到杨红丽抱着小虎站在门口，跟她笑着招呼：“婆婆回来了？”
“哎！”她刚伸手要去抱小虎，却听到杨红丽对小虎说：“小虎，看，这是谁啊？”
肖芳怔了一下，看着小虎滴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
杨红丽举起小虎胖乎乎的手，问：“今天我们不是认了相片吗？小虎乖，快叫，这是谁啊？”
小虎看着肖芳哈了一声，用手指着她叫：“奶奶！”
“哎！”肖芳的心都被那句奶声奶气的奶奶叫得化开了，直拍着心口高兴，“哟，小虎会叫我奶奶啦？”
“奶奶，奶奶！”小虎笑呵呵地连续叫了几声。
“小虎乖，小虎真聪明！”肖芳把小虎从杨红丽手里接了过去，“哎哟，我是小虎的奶奶！”
“奶奶！”小虎又叫了一声。
“哎，什么时候学会的？Lily？”肖芳满心欢喜。
“就今天，都教一下午了。”杨红丽看着小虎，也笑得开心，“那，麻烦婆婆你带小虎玩儿，我去做饭了。”
“好，好！”
那之后，肖芳就再也没有对杨红丽的育儿方式说过什么了。
5
李泰明从盥洗间出来的时候，杨红丽已经把小虎抱到了一旁的婴儿床里，哼着摇篮曲，哄着小虎入睡了。
李泰明看着两母子，微微笑了起来，轻轻走过去，也趴在了婴儿床旁边，看着闭上了双眼的小虎，忍不住伸手想在儿子小脸上摸一把，被杨红丽抓住了。
“你干什么呢？”杨红丽轻声地问。
“就摸一下。”李泰明也压低了声音。
“他醒的时候干嘛不摸，要等他睡了才摸？”杨红丽摇头，“不行，小祖宗好不容易才合上眼睛，要你把他吵醒了，我不知道要哄多久他才再睡。”
李泰明笑了，看着杨红丽轻轻地把被子给小虎盖上，退下来，这才一把抱住了她。
“动作轻点，会吵醒小虎的。”杨红丽吓了一跳，抬头瞪了一眼李泰明。
“不会，我已经很轻了。”李泰明在杨红丽脸上吻了吻，把下巴埋在了杨红丽的秀发里，“哎，怎么有股奶味？”
“那当然了，整天都伺候小祖宗，不是奶粉就是奶水，能不全身都是奶味吗？”
李泰明的拿鼻子去蹭杨红丽身上，“哎，还真是，你身上也很香的奶味，给我喝两口。”
“死相啊你！”杨红丽轻轻在李泰明身上拍了几下，李泰明抱着杨红丽起身，一起躺到了床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还好，儿子是自己的，不辛苦自己，辛苦谁？”杨红丽笑了，抓着李泰明的手，把玩着，“说辛苦，你也辛苦吧？”
“是辛苦。”李泰明毫不讳言，叹了口气，“唉！”
“听说，吕总真要办工业园了，是真的？”
“真的，我不是正物色地皮吗？”
“啊！”杨红丽惊叹，“当初说办工业园，都几年前的事了吧？当时还不敢想，没想到现在就快成现实了。”
“嗯，等工业园建成，启明星的产值还会往上升，人员紧缺着呢。”
“哎，我说，阿明，我考虑要不要在家做Soho，你觉得吕总会愿意接我的订单吗？”杨红丽问。
“接啊！”李泰明道，“只要是单子，泽哥都来者不拒，不过……”
“不过什么？”
“你可别打市场部那些老客户的主意，不然，就算你老公是李部我也帮不了你。”
“这样啊！”
杨红丽辞职的时候，手上跟的所有客户跟订单都交接给了市场部新来的业务员，一年没有跑业务的她，现在手头上一个客源也没有。而要作为Soho自己找单的话，可以联系以前的老客户，但现在那些老客户已经成为了启明星固定的订单来源，如果杨红丽找老客户洽谈，那老客户势必会分单，等于是跟启明星的市场部竞争生意，这是一般公司无法容忍的。
因此杨红丽现在想做Soho，同时有想让启明星接单，那就必须自己去找其他新的客户。
“那，果然只能迟点再说了，我现在带着小虎，哪里有时间跑单，你说是不是？”杨红丽抬头，望向丈夫的时候，看到他已经沉沉入睡。
杨红丽把被子给他拉了拉，不再言语，倒头就睡。
6
吕宗泽从日本回来了，还带来了许多日本特色的礼物，分派给了启明星的高层，市场与研发部的职工则全都人人都有一份小礼物。送到李泰明手里的是日本产的奶粉四罐，以及一套爱知县的特产濑户烧。
“泽哥，不用那么客气。”李泰明心里感动道。
“就是不客气才送你的。”吕宗泽豪迈道，“你要不要抽空也去日本瞧瞧？”
这个时候是4月份，日本世博会在上个月25日开展，吕宗泽是最早一批到达日本的观众。
日本世博会以“自然的睿智”为主题，超过100个国家远赴日本爱知县名古屋设立展览馆，吸引了国际上所有人的眼光，世界各地的人纷纷涌往日本，去日本世博会成为了当时最时髦的活动。
吕宗泽跟李泰明说着去日本世博会的所见所闻，感叹：“什么时候，我们中国也办一届世博会，那就过瘾了。”
“哈哈，A哥，我们01年就已经开始申请举办2010年的博览会了吧？现在不是通过了吗？已经在筹备了，到时候我们大家一起去上海参观。”刘庆安道。
“对对对，到时候我们三个人携家带口一起去上海世博会。”吕宗泽说，“不过，安仔，我记得你也订票了，什么时候去日本？”
“啊，八月份，到时候泽哥你到时可得给我批假。”
“那肯定的，你也是时候多到国外转一转，开开眼界，提高一下视野。”
三个人哈哈笑了起来，吕宗泽听李泰明与刘庆安说了最近启明星的状况后，问李泰明：“那工业园的地皮还没定下来？”
“看了几个地方，都不太满意。”李泰明摇头。
“这样吧，接下来我也去找，看看我们能不能在六月份之前定下来。”吕宗泽道，“毕竟找了地皮之后，要安排的事情也很多，我希望明年就能建好工业园搬进去。”
“行。”
“还有……”吕宗泽话没开口前，先得意地笑了，“我在日本也接触了一下小家电的品牌商，估计，这个月底，会有日本的客户到我们厂里来视察。”
“嘿哟，A哥你行啊。”刘庆安拍了吕宗泽一把，笑了，“去旅游放松还不忘记开发客户，可了不起了。”
“哪里，纯粹是误打误撞。”吕宗泽也笑着回了刘庆安一拳，“意外的收获。”
这意外的收获是怎么来的呢？
还是在吕宗泽与妻子冯玉兰带着9岁的儿子小军，走过空中回廊，排队进去中国馆的时候，因为等候的时间太长，翻来覆去地看宣传单跟入场券，最后拿着其中一张宣传单，看着上面的日英双语的文字，问吕宗泽：“爸爸，上面写的是什么啊？我都不认识！”
“哪个字你不认识？我教你。”
“它们。”小军指着上面的“EXPO 2005 AICHI JAPAN”。
“哦，是这个呀！”吕宗泽用英文帮儿子念了一遍，然后解释：“就是我们来的这个展览馆的意思，2005年日本爱知世博会。”
“为什么写成这样呢？”小军不解。
“因为这不是我们平时写的中文，写的是英文啊，adcd的语言。”
“不是念啊波次得吗？”
“不是。”吕宗泽摇摇头，正犯愁怎么跟儿子解释，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样貌像是中国人又不像是中国人的男人笑了，戴着绅士帽，拿着手帕擦着额头的汗，看着小军笑着说了句：“可愛い男の子！”
吕宗泽笑了笑，跟他招了招头，“Thanks.”
没想到，吕宗泽这一礼貌的回话，让那日本男人继续问了一句：“Your son?”
“Yes,we take him to here to enjoy holiday,sir your'er local?”
“Yes,yes.”
“Your country is very beautiful,very clean.”
吕宗泽朝男人竖起了大拇指，日本男人哈哈笑了起来，两者就这么攀谈起来，随后，吕宗泽才知道，那日本男人也在一家有名的电器公司工作的，吕宗泽于是尝试着介绍了自己的公司。
“You do OEM business?”
“Yes,We have our own factory,products included kettles,coffee maker,toaster,and other small home appliances.”
“Which brand you service for?”
“Philips,Kenwood,Bodum,and some supermarket,like Tesco,Carrefour,and so on.”
“Wow,looks like you service for many famous customer,that's good.”
日本男人对吕宗泽的公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两人在中国馆边参观边聊，分手去不同的国家馆参观的时候，两人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翌日，吕宗泽让妻子冯玉兰带着儿子继续去世博会，自己则跟那位新认识的濑户先生在外面见面，当然，带上了他去哪里都会随身带着的那个水壶样机。
给濑户先生介绍过样机后，吕宗泽又用手提电脑连上网络，将公司的网页打开，介绍启明星的产品，濑户先生很快萌生了合作的意向，并请吕宗泽到了他们公司参观，约定了七月份来启明星公司视察的计划。
“那可是一家日本知名的家电品牌。”吕宗泽兴奋地说。
日本的小家电是出了名讲究质量的，也是世界产品中的佼佼者，如果能拿下来自日本的订单，那就是说，日本做小家电的行家完全认可了启明星产品的质量，启明星的工艺可以列入世界前列的高端水平。
“那我们得好好做准备工作。”刘庆安也非常期待，“要找个日本翻译吗？”
“要，当然要，濑户先生来访的话应该会有秘书同行，但我们这边也必须准备一个，要最好的，价钱不是问题。”吕宗泽大方地说，看着李泰明：“而且，我希望那个时候，我们工业园的地皮也定下来了，那样我还能带濑户先生去参观我们的新厂址。”
“明白了！”李泰明感觉压力忽然沉重起来。
7
再三比较过自己看过的地盘后，李泰明最终确定了一处。
那是曾经是初、高中一体化民营学校的废弃校址，面积达八万多平方公里，里面建筑设施对于建厂来说比较齐全，有两座办公楼，也有包括了食堂在内的六层高的U字型学生宿舍楼，此外，还有一座体育馆跟操场。
据说因为经营失败，这地方已经搁置了三年，业主一直想把土地使用权转让出去，无奈因为建筑面积过大，一直没有企业接手。
“办公楼可以继续作为我们的写字楼，宿舍楼可以保留原来的功能，体育馆看看是做仓库还是做厂来用，另外，那些操场，我们可以直接在上面盖厂，泽哥，你觉得怎么样？”李泰明带了吕宗泽过来看自己看中的地方，介绍。
吕宗泽绕了学校一天，频频点头。
“另外，你看这学校周围的农田，都已经很久没人耕种了，要是觉得面积还小的话，我们可以把这些农田都买下来扩建。”李泰明继续说道，“不过那门口我们需要改建一下，改气派一点，然后，前面那条路得修一下。”
“确实，这块地不错。”吕宗泽笑了，“那我们就定这里吧！”
“不过，泽哥，还有一个问题。”李泰明搔了搔头。
“什么问题？”
“有另外一家企业也看中了这个地方，在跟我们竞争呢！”李泰明苦笑，“估计我们预算不够。”
吕宗泽一挥手，“那有啥的，地址你负责看，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行，泽哥，那就交给你了。”
跟李泰明一起看中废弃校址的人叫余伟力，是天舟市一家名字叫小森房地产集团的职工。小森房地产集团也在扩张期，在天舟到处物色地皮。
李泰明跟余力伟见面，还是在跟运作地皮出售的负责人询价的时候碰见的，从负责人口中获悉余力伟开出的一亩地22万的单价，比启明星的估算多了两万块。
好奇心促使下，李泰明打听了一下小森集团，才知道这是一家实力雄厚的房地产集团，总部在苏州，两年前在天舟建立了分公司，这一次余伟力到天舟，也是打算收购一些建筑用地以及工业用地。
“我们叫启明星，听说过这名字吗？”跟余力伟闲聊的时候，李泰明问。
余伟力摇摇头，“做啥的？”
“小家电，水壶啊，咖啡机之类的。”
“啊，没听说过，这类厂家我只听说过海尔，美的，啊，还有格力的。”
“你不知道不奇怪，我们主要做海外市场，那产品都销往海外去的，做的牌子都很大，飞利浦，SKG，健伍，听说过吗？”
“就飞利浦知道一点啊！”余伟力摇头，“哎，你们干嘛不把国内品牌做起来？”
“目前做海外的单子都忙不过来呢，哪做得来国内市场。”李泰明笑，“再说，我们的产品都属于中高端级别的，成本高，价格也高，国内没多少人愿意买，应该没什么市场。”
“那可不一定。”余伟力笑了。
“哎，我说，你能不能到别处看看，这块地就让给我们吧？”李泰明干脆明说，“我们找好久了，总算看中了一块合适的，不容易。”
“那我容易吗？”余伟力也摇头，“我可是苏州人，大老远地被派到这里的分公司驻守，老总千嘱咐万交代，一定要选购一些有开发价值的地皮，我也是一眼就相中了这里，你就别跟我抬价了，你本地人，欢迎一下我这个外地人吧？”
李泰明苦笑了一声，不说话了，只能将情况如实告诉了吕宗泽。
8
吕宗泽很快弄清楚了竞争对手是谁，他没有自己去找出售校址地盘的负责人，也没有去接触余伟力，而是去找了自己的姐夫郭玲三。
郭玲三此时已经升调到天舟东空区政府部门的宣传部长了。这也是依仗吕宗泽这个甜水镇人创建的启明星连年以来的优秀业绩做背书，成为了他从甜水镇提拔到天舟市的主要原因。
郭玲三听吕宗泽说了此事后，笑了：“我说宗泽啊，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郭玲三带着人直接约谈了废弃校址的负责人，说明自己的身份，用启明星是当地的龙头企业，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声明启明星是政府及其看中的公司，会大力扶持，希望负责人也跟政府统一步伐，支持本地企业，促进本地经济繁荣发展。
高姿态的劝说让那负责人犹豫了几分，再跟余伟力协商时，余伟力一口气将单价提高到23万块。
这下负责人的心彻底动了，回头马上拒绝了郭玲三。
郭玲三气了：“我说，启明星代表的是天舟政府的利益，你敢连天舟政府的话都不听么？”
“我说，郭部长，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那地盘当初就是我买下来建民办学校的，运营失败没办下去，这些年我可亏了不少钱，政府能补偿我这些损失吗？再说了，这工业用地一天没到期，那就一天还是我的，我自个儿做主的话，价高者得之，你要能开得比他高，我就卖你不卖他。”
“嘿，你告诉那个余伟力，就算他买下来了，他要在天舟建啥基地，我都会让他办不成。”
“哎呀，我说，郭部长，你可别说了，人家企业直接在国土局有人咧，那天舟政府机关的苏部长，也是人家认识的。”
郭玲三没辙了，灰溜溜地去见了吕宗泽。
跟吕宗泽说明的时候，郭玲三再三重申，他没办法说服业主的原因，是那苏部长也出面干涉了。
“苏部长？”
“啊，就是我们天舟的二把手，苏强，听说过他名字吧？”郭玲三重重地叹了口气，“人家官比咱大，人家听他的不听我的，我也没辙。”
吕宗泽不作声了。
“要不，阿泽啊，你就再去看看别的地盘？”郭玲三劝，“我们东空区还有很多好地，等你看中了，我出面，一定帮你谈下来，啊？或者，我也叫人帮你看看，最近拍卖的地盘都有哪些？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吕宗泽看了郭玲三一眼，没有吭声。
9
回启明星的路上，吕宗泽铁青着一张脸，一直沉默不语。
如果要开比余伟力更高的单价，那势必比23万要高，原本启明星购置地盘的预算是每亩20万，还是最高限值，23万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启明星的承受能力了，就算一咬牙开出24万，谁知道那余伟力会不会再开个25万？
“哎，吕总。”前面负责开车的陈天元，一直东拉西扯地说着什么，“我说，那个余伟力真是不知死活，他就算买下了那块地又怎么样呢？要天舟政府不支持，不给他办土地证怎么样？不给他批营业执照也可以啊！”
“这些远道而来的外地房地产企业，就知道霸占我们本地人的土地资源，不讲信义道德，我看余伟力也是欠揍，要不，吕总，我替你出口气？”
吕宗泽没好气地看着陈天元：“你胡扯什么？”
“不是胡扯啊，我带李部去看那里的地皮的时候见过余伟力，一双眼睛都长到额头上去了，压根儿就看不起人，财大气粗就以为了不起了，要是以前我在街上看到这种人，肯定带人上去揍他几顿。”
“你还会揍人？”
“对啊，我算是混过道上的。”陈天元咧嘴笑了，回头看了吕宗泽一眼，“吕总，以前别人可是叫我元哥的，也有几个手下，不过现在金盆洗手了，不干了。”
“啊？”
“对啊，国家01年就开始严打，做偏门的都不好干，我老老实实的回归正行，算是洗心革面了。”陈天元说着，很是自豪，“哎，幸亏国家经济形势好，本本分分地也能混口饭吃，后来到启明星了，难得吕总你赏识，我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样了。”
吕宗泽笑笑，没作声。
“所以啊，吕总你要被什么人欺负上门了，告诉我。随便叫几个小弟教训人的能力我还是有的。”陈天元道，“谁不给吕总面子，就是不给我陈天元面子，我就不对他客气。”
吕宗泽摆手：“行行，我信你。”
陈天元笑了：“吕总，我们是粗人，什么都不会，但讲义气还是懂的，谁对我们好，我们就对谁好，吕总你是自己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吕宗泽没作声，沉默了许久，才问：“有烟吗？”
“啊，有，你等等。”陈天元看了看面板上裤袋，再看了看车子的手套箱，随即将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大衣递给了吕宗泽：“吕总，应该在我口袋里，麻烦你自己找找。”
吕宗泽接过了大衣，随手找了找，找到了一包烟：“打火机呢？”
“这这。”陈天元单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打火机打着了火，递给了吕宗泽。
吕宗泽凑上去吸了几口，点着烟后，陈天元才把打火机随手丢到了一边的副驾驶座上。
吕宗泽猛吸了几口，吐出几个烟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狠狠地骂了一句：“草他妈的余伟力。”
陈天元会意地笑了。
10
天舟市南空区街头。
华灯初上。
余伟力下班回到住处的时候，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拖到了小区旁边的巷子里，一顿暴打。
“你们怎么打人啊？”余伟力慌了，在拳打脚踢下护住了自己的脑袋，“你们干嘛打人了？我又不认识你们，哪里得罪过你们了？”
施暴的人不吭声，只管拳脚招呼，余伟力被揍得哭着大喊：“来人啦，打人啦，流氓打人了！”
叫声惊动了路人，有几个循声找了过来，看到了躺倒在地的余伟力，吃了一惊，余伟力见有来人，赶紧喊：“救命，快救救我。”
那些流氓丝毫不怯，举着手里的棍子朝过来的几个人挥舞着：“别多管闲事，快滚。”
“滚你妈。”路人中有个长得壮实的汉子，一下扑了上去，率先将那人手里的棍子踢飞了，而后一脚踹在了他怀里，“他妈的臭流氓，以多欺少还有理了，就揍你。”
那后面的几个路人看有人见义勇为，胆子也大了，一些上来帮忙，一些朝路口热闹的地方大喊：“流氓打人了，快来抓流氓。”
更多的人注意了这边发生的事情，几个路人朝这边跑了过来，还有两架车子，也停了下来，车里的人朝这边张望着。
那群人眼看情势不对，赶紧溜的溜，跑的跑。
那汉子早把其中一个流氓制服了，让他双膝跪地，这才望向余伟力，“哎，我说，你没事吗？”
余伟力头破血流地，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摸脸，全是血：“你看我也不像是没事的模样吧？”
汉子笑了，“哎，你是选择先去医院？还是先去公安局？”
“公安局，这些流氓，无缘无故地就打人，我要告他们。”
“行，这里刚好逮着了一个，我陪你一起去吧。”
到了公安局，余伟力才知道，这汉子叫林又年，是个刑警。
“原来你是警察啊，难怪你打架那么厉害！”报案后，拍了相片留证的余伟力接过了他抛过来的跌打红花油，“谢了啊！”
“别嚷嚷我打架啊，那是我见义勇为。”林又年也被揍了几处，挂彩了，但马上上了药酒，“你认识那几个混混吗？”
“不认识。”
“那他们干嘛往死里揍你啊？”
“我怎么知道呢？”余伟力道，“林警官你应该问他们。”
被逮捕的流氓叫刘正，天舟本地人，无业青年，被问到干嘛要围殴余伟力，叫嚣说是“看他不顺眼，就想揍他，不行吗”，让他供出其他同伙，也没老实交代。
余伟力的伤被鉴定为轻伤一级，后来，在有目击证人做证的情况下，刘正初步被起诉，处罚一千元，并赔偿余伟力的所有医药费，误工费等经济损失，再加上刘正认罪态度不好，拘留八个月。
送余伟力出了公安局时，林又年问：“你咋不叫你家人来接你啊？”
“我就是一外地人，家人都在苏州呢，哪有人来接啊？”余伟力无奈，“背井离家的，发生这种事还得瞒着他们呢，怕他们操心！”
“啊，朋友呢？”
余伟力看了看手表，“都这个点了，算了，不麻烦他们了。”
“那你小心点。”
余伟力回到家，已经是晚上接近十二点了，他一下班就遇上这种倒霉的事，晚饭也没吃，就在楼下买了个干炒牛河，拎着上楼权当夜宵。
在他开门进去宿舍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余伟力一看那手机号码便笑了，结果笑肌牵扯到脸上的伤口，让他唉哟叫了一声。
他把门关上，这才接通了手机。
“小薇，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啊？”
——
“没事，今天加班，刚下班，现在才回到宿舍。”
——
“啊，吃过了，一会儿打算吃宵夜，我买了牛河。”
——
“是啊！我跟你说，这个周末我们去离岛上玩儿吧？听说那里风景很好，还可以坐邮轮，你去过吗？”
——
“没去过就一起去吧！”余伟力又笑了，下一秒便龇牙咧嘴，但忍着，没吭声，“哎，没事，我刚收购了一块地皮，那里潜值挺高的，算算这个月的提成，也很丰厚，没事，请你吃一两顿大餐的钱还是有的。”
——
“哎，好，我挂了啊！”
余伟力把手机放下后，猛然想到自己最近干的会惹来仇恨的事情，就是在东空区收购的那块地皮。
那个叫什么启明星的，似乎很想买下那块地皮，还通过什么政府官员通过业主施压，不会是，他们因为这样就恨上自己了吧？
这么小家子气？有钱就打价格战嘛，没钱嚣张什么？
余伟力冷哼一声。
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拎着炒牛河上了七楼天台。
余伟力经常喜欢上天台乘凉，这里清静，而且可以眺望天舟的城市夜景。
他把炒牛河放到天台围墙边沿，而后抓起啤酒，揭开盖子，喝了一口，这才把炒牛河的盖子揭开，掰开筷子，捧起扒拉着吃了起来。
没吃两口，余伟力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句叫声。
“余伟力？”
“哎？谁？”
余伟力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来人从背后猛地推了一把，他的身子一下越过了围墙，从空中坠落下去。
在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余伟力的身子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瞪得直直的眼睛里的光，渐渐地熄灭，变得灰白。
血，慢慢地从他摔倒的地上蔓延，染红了跌落一地的河粉。
11
啪嗒一声，宿舍里的灯被打开了，陈天元惊魂甫定地站在门口，胸口激烈地起伏着。
在自己房间用电脑看着小电影的杨乔木看客厅里的灯亮了，走了出来，看是陈主任，搔了搔头：“陈主任，怎么这么晚啊？出车吗？”
“啊！”陈天元擦了擦脸，“乔木，你怎么还没睡？”
“明天我轮休啊！反正没事干，所以就看会儿电影。”杨乔木说着，跑进房里去把电脑上的电影屏幕那个小电影的网页收了起来，又走出来，看陈天元神色不对劲，问：“是遇上啥事了？”
“会有啥事？”陈天元心里涌上了一股气想发作，看看杨乔木那张脸，想起来人家是李部的小舅子，就又把火气压了下去，“去去去，乔木你还是去睡觉吧，我没事。”
当初知道杨乔木是李泰明的小舅子后，陈天元就故意把他安排到跟自己一块儿住一套公寓了，想着能讨好讨好杨乔木，然后好接近李泰明。
要跟启明星吕总跟部长都搞好了关系，自己还愁在启明星没前途吗？
结果好不容易获得吕宗泽的提拔，想搞件大事让他更进一步的信赖自己，却在今晚搞砸了。
妈的那个余伟力。
陈天元看着杨乔木进了房间，关上了门，一屁股坐下，腿不停地抖着，冷汗直冒。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天元擦了擦额头，随手去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了香烟，再掏打火机的时候，没掏到，看桌子上有一个，于是拿起来点燃了香烟，使劲地抽了几口，而后背靠在椅子背上，闭上了双眼。
希望事情别闹大，不要烧到自己这一块来了。
陈天元的腿继续抖着，想了又想，掏出了手机，找到了吕宗泽的号码，几次想拨，但看看手机上显示的凌晨一点，就又放弃了。
房间里的杨乔木重新坐到电脑前，刚要打开网页，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门，仿佛能透过房门看到外面的陈天元似的。
他原本进入车队，就盯着主任的位置来的。
既然做不了车间主任，那车队主任总可以吧？
杨乔木觉得自己乖乖开一年两年的车，就能坐到车队主任这个位置了。
不料半路杀出个陈天元，把属于自己的主任位置给霸占了。
杨乔木心里对陈天元极度不满，但表面上还是不敢造次，毕竟听说这是吕总钦点的人。
姐夫不是老总，他就低人一等，老总的红人他当然不敢贸然就顶撞表示不满，再说陈天元暂时来说对自己还算不错，所以他就暂时按捺住了。
这陈天元痞里痞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估计不会在启明星呆太久，等他走了，主任的位置还不是自己的？
现在在车队吃香的喝辣的，不时还有人进贡自己，这陈天元也没怠慢自己，那就先忍忍吧！
杨乔木这么一想，就没在意外头的陈天元了，打开网页，对着小电影该干嘛干嘛去了。
12
李泰明知道吕宗泽已经成功拿下了那个民办学校的废弃旧址，是公司聘用的法务顾问，潘律师找他到吕宗泽办公室会谈时的事了。
“阿明，你跟潘律师合计一下，把该办的证件统统给我办下来。”吕宗泽道。
“哎，那地，买下了？”
“买下了。”潘律师点头，坐在了总裁办公室前面的茶几前，拿起了几份资料，“李部，你看看，这些政府许可啊，公证的申请书资料，都给安排人填好了，郭部长说政府机构那方面，他去帮我们去跑。”
“哎，行啊。”
李泰明笑着点点头，看了看，问：“税费算了么？”
“契税税率一般是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看郭部长能不能给我们谈低一点，然后是印花税，啊，还有，我差点忘一个事了。”潘律师一拍额头，“吕总刚刚说，那地旁边还有几块农田，想要买下来做二期厂房扩建，你看啥时候有空，去找那些耕地的所有人谈谈，尽快买下来。”
“行啊！”李泰明被这个喜讯所埋没，说什么都是点头，满口应承。
随后，他们几个高层一起，跟雇用的工业建筑师一起，规划好了启明星工业园的布局。
不到六月，启明星就开始了工业园的启工重建，在旧址之上改造，新建，一系列活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作为工程监工的李泰明，拟定改建方案，控制成本，寻找高性价比建材等等，经常原址，新址两头跑。
为了选购到性价比最高的建筑材料，李泰明找遍了天舟市区内的所有建材商，敲定了三家代理店，其中一家，是北空区叫兴荣的建材店。
建材店的老板叫孙启生，是个身材不高的男人，但说话实诚，做事也实诚，李泰明要的几种建材，钢管，瓷片，砖头等等，报的都是实价，所以李泰明看过样板，检测过质量后，马上就跟孙启生拍板了一批货。
在李泰明着人去拿货的时候，走进建材店，看到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正坐在店里安静地用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孙启生看李泰明奇怪地看着那小孩，笑了：“李部长，这是我儿子，叫阿博。”说着，孙金云走到儿子面前，“阿博，这是我们店里的大客户，叫李副理，怎么不叫人呢？”
阿博抬起头，用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看了一眼李泰明，低下头去。
“哎！”
“没事，孩子认生嘛！”李泰明摆摆手，不在意。
“那，李部长你多来几次，那就跟我们家阿博熟了。”孙启生趁机揽生意。
李泰明哈哈地笑了两声。
13
七月，吕宗泽所说的濑户先生来厂视察的日子到了。
濑户先生是一个长得很精瘦的男人，大概一米六的样子，50岁出头，这次视察他仅带了两个人，一名翻译，一名助手。
吕宗泽亲自去车站接了一行人回来，在启明星办公楼前把濑户先生迎进去的时候，还满脸堆笑：“Mr.Seto,Welcome to Phospherus!”
濑户先生不停打量着启明星的办公楼，矜持地笑着，在吕宗泽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右边的会议室。
按照一般客户视察的程序，首先会在会议室介绍启明星的公司概况，并介绍陈设在会议室展示架上的样机，接着是看生产车间，去三个分厂看每条拉线的工序与设备，最后再看仓储情况。
濑户先生一行人边听着吕宗泽跟他们介绍车间的情况，一边观看着拉线工人的流水线操作，其中还重点去了实验室，看启明星如何管控质量。
当钟胜利谈到6σ管理法，经由翻译传到濑户先生耳中时，一直不苟言笑的濑户先生才稍微露出了笑容，点点头。
“How about Phospherus,Mr.Seto?”
回到会议室后，让Wendy泡咖啡上来的当而，吕宗泽直截了当的问濑户先生的意见。
“Well！”濑户先生只是发出一声感叹，并不言其他。
吕宗泽也不急，哈哈笑着，跟濑户先生说着在日本世博会，他们一家的经历，这才挽回了濑户先生的一点兴趣，渐渐善谈起来，快到午时，吕宗泽问：“Shall we have lunch first?”
濑户先生点点头。
为了照顾周到，吕宗泽派了两辆车，特意远离厂区，开到了天舟市区，招待他们专门吃日本料理。再回去之后，吕宗泽才把濑户一行载到了正在翻新重建的工业园，告知其建成后将超过十万平方米。
濑户先生这才惊讶地看了看热火朝天的施工场地，说了句“good！”
眼看视察就快结束，吕宗泽也不客气了，直接问濑户先生对启明星的印象如何，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Well,Albert,did you heard about Toyota?”
“You mean the car producer?Sure,it's a big works.”
濑户先生点点头。
“We are applying their 5S improvement system,You know that?When you visited our factory,you should saw the slogan on the wall.”
濑户先生比划地说着自己工厂里的宣传语，吕宗泽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最后，濑户先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I think,It'd be better if Phospherus also apply this system.”
“Sure,sure.”
吕宗泽在视察日的下午两点送走了濑户一行。
没能成功接到日本人的订单，这让吕宗泽很是灰心。
“A哥，别灰心，小日本的要求太严了，又要降低成本又要按他们国内的那一套来做，目前来说并不现实。”刘庆安跟请来的日文翻译一直在一旁陪着，明白症结所在。
“那也是，不过工业园成立后，我们还是要考虑考虑濑户先生的建议，他说的并没有错。”吕宗泽虚心接受着说，“一次不行，说明我们还有很多update的空间，不能灰心。”
“你能这么想就行了。”刘庆安拍了拍吕宗泽的肩膀，“我们继续再接再厉。”
“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