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爱之旅
我在外国——访问罗马尼亚记趣
“土包子”出了一回“洋”。
1988年9月22日至10月7日,我参加中国作家代表团,在罗马尼亚访问了半个月。回国后一过磅,我比出国前整整轻了9斤。
进入中年以后,我变得一天天胖了起来。这实在令人烦恼,令人害怕。有人说,快每天早上起来跑步吧。我却偏偏下不了这个决心。有人说,快控制自己的食量,不要吃得太饱。我却又管不住自己这张馋嘴。这一下可好,到外国只呆了半个月,就瘦了9斤。这是个最好的减肥的办法。
这是怎么回事?是那个国家穷,太苦,吃不饱,饿瘦了?要不是那份差事太辛苦,累瘦了?
非也。
怪只怪我这张顽固不化的、不堪改造的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湘中山地长大的我,有一张“辣椒嘴”。离了辣椒咽不下饭。每回到远地出差,我准备得最充分的,是带一公斤永丰辣酱。有一年被借调到煤炭部帮忙,我带了两公斤辣酱动身。辣酱吃完了,我就待不住了,闹着要回来。哪怕京城的风景再好,也留不住我了。
这一回出国,我准备得最认真的,是带一大瓶辣酱,一大瓶长沙腐乳。我用纸将辣酱和腐乳包了又包,生怕在路上打破,“报销”了。到罗马尼亚的首都布加勒斯特的饭店一下榻,我最关心的是辣酱和腐乳。开箱第一个查看的,是这两样宝贝,看弄破了没有。当看到它们都还“安全”,我落心了。
这罗马尼亚的饭真难吃。没有大米,尽是面包。菜呢,肉类,都有一股奶油味;蔬菜,又尽是生的。每回每回,我除了艰难地啃几块面包外,盘盘碟碟的菜,我几乎没有动。这样,我更离不开我那两样宝贝了。再次去就餐,我都不管“洋人”拿什么眼睛看我,定会将那两样宝贝中的一样带了去。
我们代表团由四人组成。团长张锲,小说家,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副团长徐俊西,评论家,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作协上海分会党组书记。我和《福建文学》主编蔡海诚是成员。老徐和老蔡,是我们中的“洋”人。他们咽得下这奶油味的“洋菜”,吃得惯那面包。我和团长,就受洋罪了。
于是,团长也只好借助我的辣酱和腐乳。眼看着我那宝贝儿越来越少了,而团长,却每回都不心痛地用勺子挖上一大砣,往他的面包片片上揩。我在一边看着,心一阵阵的痛。在这个特定环境里,我发现自己变得如此的小气,如此的自私,如此的可怜。
有一天,我们离开布加勒斯特,到罗中部的城市布拉索夫参观。本想把辣酱瓶子带上。每回出去,我都带上了。这一回,我看辣酱只剩下一小半了,而腐乳则完全“报销”了。这时,我们离回国的时间,却还有8天。犹豫了好一阵,我决定细水长流,把这半瓶辣酱留在房间的壁柜里了。因为我们外出参观,两天就回来,这房间没有退。
动身时,团长提醒我:“带上那辣酱!”我搪塞过去了。
两天后,我们从布拉索夫回到了布加勒斯特。走进房间,我自然最关心我那半瓶辣酱。打开壁柜一看,什么都在,唯有这样宝贝不见了。我马上四处寻找、桌屉、衣柜、床头柜,都打开看了。辣酱硬是不见了。我们想找服务员问问,却又语言不通。次日清晨,罗方配给我们的翻译来了。我马上向她“报案”,请她询问饭店的服务员。她很负责任,马上就去问了。一会,她回来了,告诉我们:服务员以为是吃剩的什么罐头,是你们不要了的,因此他们已把它丢了。
我和团长好伤心。
那一、两天,我情绪极坏。好象遗失了最贵重、最贵重的东西,心里象塞满了棉团一样,闷得慌。
我们一天天地瘦了。
在黑海之滨的康巴坦察市,从水族馆参观出来,团长突然不见了。这时,接我们回饭店的小车又来了。我四处去找他。只见他蹲在一棵树后面,把裤皮带解下来了。此刻,正用小刀在上面戳着。
“团长,你这是在干啥?”
“这裤带上的窟窿不够用了,新打一个。”
“这……”
我怔住了。一时哭笑不得。双目定定地打量着团长。他这个大胖子,那圆鼓鼓的大肚皮消了不少了。呵,团长也瘦了。
在回国的飞机上,团长问我:“一到北京,我请你们到家里吃饭。你最想吃的是什么?”
“辣椒,大米饭!”
我不加思索地说。
回国半个月后,我又过了一次磅,那9斤又长回来了。团长呢?裤带上那个新戳的窟窿,该不起作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