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大陈辰

在医院一住4天，一天也不能再多躺下去的郭戈铭终于获准出院。

临走时，已经被社交高手孙玉湖发展成好姐妹的主治大夫张澜不停地在郭戈铭耳边叮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年轻人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管不顾，像你们得这种毛病绝大部分都是作息不规律，熬夜熬出来的。你这就算是落下病根了，回去以后按时吃药，适当健身，适度工作，过11点就要睡觉……

郭戈铭挺不好意思的：“张姨，你这叮嘱的怎么跟我妈似的，是不是我妈让你说的？”

张澜呵呵一笑：“我要有你这么又高又帅的儿子就好了，别管谁说的，你要遵医嘱。”

郭戈铭这次心脏病住院，可把孙玉湖给心疼坏了，在心里愤愤地想：自己这玉树临风、英姿飒爽，长的比电影明星还好看的儿子回家安心当个富二代不好吗，还非得自己创什么业啊，都创出心脏病了。

孙玉湖知道郭戈铭一心只想着他那个小破公司，根本没空搭理自己，待郭戈铭出院，她便直接买了下午飞新加坡的机票，到小棉袄那去刷存在感。

果然，等郭戈铭把他妈送到帝都机场国际航站楼，又去了趟达州就匆匆返回四季软件公司，他有太多事需要和他的创业伙伴们商量。

四季软件公司总部在k大附近的一个半地下室里，房子虽破，但因挨着学校，房租却不便宜。

当初把公司选在这里纯属无奈。

这房子是他们寝室老大在k大读研时和前女友同居的地方，房租一付一年。老大出国读博后，房子还有6月房期。

四人的创始团队，一个去美读博，一个在美读研未归，当时所有精力都扑在产品开发上的季明锐和王群也没什么心力去找房子，干脆就直接把公司开在这。

半地下也有优点，冬暖夏凉，只要不下雨。

但凡一下雨，所有程序员马上就得变身抗洪战士。

虽然这地儿选址不够完美，但它有个先天优势——特别方便抓在校劳工。有项目忙不开的时候，只要在学校的BBS里发个求助帖，瞬间就能招来一大票物美价廉的小学弟。

郭戈铭在公司一露面，季明锐和王群马上把他拉到一间狭长的小屋里。

这是四季软件公司，兼具吃饭和开会功能的会议室，以至于每次开会，都会伴随着轮值大厨们风格迥异的饭菜味。

“戈铭，你说的收他们的楼是什么意思？”坐下以后季明锐直奔主题。

“不是随口，当笑话说的吗？”王群一直觉得这事就是郭戈铭口嗨出来的“锤子”。

“你看像吗？”

季明锐的一句反问直接把王群问炸毛：“我去！真要买啊！拿啥买啊，有那钱，员工工资先解决了啊！”

“我爸给咱们出钱，代价是拿走咱们公司34%的股权。”郭戈铭说。

“34%的股权？就咱们现在34%的股权能值达州一栋楼？是一栋不是一间对吧？”王群听完这消息眼睛都跟冒火似的，简直不可思议。

“对，是一栋。我刚去那周边转了转，位置虽在四环开外，但那是帝都和达州的地界交口，达州原来就是帝都周边的一个小县城，经济发展相对迟缓，随着帝都的外扩发展，那地儿以后绝对是个风水宝地。即到大厦26层，地势高还有前广场，到时候重新翻修一下，在楼顶挂上四季软件的牌子，我们四季软件公司在阵势上也算颇具规模了。”郭戈铭说。

“这样的一口肥肉，多少大企业盯着呢，到时候竞价肯定激烈，你最后有多大把握能落咱们手里？”季明锐问。

“二哥，我没把握，我能有什么把握，不过我爸给我的上限价格确实是挺大的，挺巨额的。大到我觉得我要有这么多钱，我肯定不买写字楼，我直接财务自由逍遥一辈子。”郭戈铭发自内心地说。

季明锐笑道：“别告诉我你创业就是为有一天实现财务自由。”

郭戈铭用手拄着脸，表情有点萌：“难道你们不是吗？”

“这个属于价值观的范畴，我们稍后讨论。”季明锐说。

郭戈铭不想稍后，他怼了怼王群的胳膊，声音小小的：“老四，你难道不是为了赚钱才创业的吗？”

王群眨巴下眼睛无比真诚地说：“我没想过创业，我创业纯是被你们拉上贼船的啊！”

听王群说完，四个里面唯一有大志向，想当一名出色企业家的季明锐心里有点特别沉痛：四个人合伙创业，一个是技术大牛，只想管技术；一个是富家公子，只想套现；最后一个，完全就是充话费送的。

沉痛的季明锐再次把会议拉回正题：“其实也就等于，通达是准备在四季身上做风险投资。”

郭戈铭点头：“对，下周三即到进行资产拍卖，听我爸的意思，前期工作通达帝都区的销售经理徐岩已经都做好安排，我们只要代表四季软件去拍就可以，拍完以后，通达注资，并以委托方的形式进行该房产后续的手续变更等相关工作，同时完成对咱们四季软件那34%的股权收购。”

季明锐问道：“你不是说你爸不支持你创业，一直想让你去跟他干通达的医疗器械吗，这次怎么肯出手，还一下弄这么大的手笔。”

“我爸一直比较看重企业的外延发展，通达近些年收购不少企业，在资本运作方面做了大量布局。其实通达的钱一分都不会乱花，哪怕我是他儿子，他也不会就脑袋一热的投给我，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上次回家跟他说了我们在医疗软件系统上的开发前景，通达在汉江多年，一直想把一部分产业扩展到帝都来，见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然后他就怦然心动了吧，他们这些人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旁人真的很难看懂。”

郭戈铭说完这些又继续道：“其实这些不重要，既然有人给楼，那咱们空手套白狼不要白不要。不过我现在最大的顾虑是这个投资人是我爸。如果我爸的势力一进来，那以咱们四个人目前16%、46%、31%、7%的股权结构来看，我们家就一跃成为大股东，你们会不会有什么意见。特别是二哥，当时是你提议创业的，拿的钱也是最大头，你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一些欲望也是逐步在不同的环境里催生的，有些事，虽然不好明说，但我们必须明说，必须一开始就摆在明面上讲清楚、说明白，这样才能规避以后出现矛盾，我可不想我们兄弟间因为利益而产生芥蒂。”

季明锐虽不想承认，但他清楚的知道，郭戈铭说的对，人的欲望是靠环境催生的，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当郭戈铭第一次提出通达要拿走公司34%的股权的那一刻，季明锐的心里陡然生出不小的波动——他在潜意识里为自己绝对领导权的地位感到担忧。

微小的情绪和不安的躁动马上被季明锐压制下来，他在深思后表明自己的态度：“都是公司间的商业行为，这样的决定是四季眼下最好的发展机遇，我没有任何意见。”

“我也没有。”王群说话时那非常无所谓的语气和胸前欢快摆动的双手，无一不在赤裸裸地昭示着：我的确就是个充话费送的。

郭戈铭看看表，算了算和美国的时差：“那就等大哥方便接电话的时候，问下他的意见。”

“大哥万一不同意呢？”王群问道。

“涉及股权问题，创业之初我们在君子约定里定的不是少数服从多数，而是一票否决制，如果他一票否决，那就不做。”郭戈铭说。

“其实这并不科学。”王群说。

季明锐拉了一下座椅，从座位上站起身：“但约定的时候没人一票否决。”

四季软件公司四大创始人之一，414这个身在大洋彼岸的寝室大哥叫陈辰。

陈辰在他们四个人里个子最矮生日最大，每次出行，陈辰这个172的老大都被三个180往上的弟弟们罩着，根本显不出什么寝室老大的气场。但在考试的时候，陈辰老大永远都是固定在全学年第一的大佬学霸。

414寝室这四个人创业的时候，之所以叫“四季软件”是因为他们四个，从老大到老小，分别出生在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便取名为“四季”。

他们同时也希望他们的企业可以像自然规律一样，四季轮转，百年昌盛，福泽子孙后代。

也因为这愿望过于美好，而使他们彻底忽略了，初创民营企业，特别是电子行业的平均寿命只有2.5年。

中午陈辰博士接到郭戈铭打来的越洋电话，郭戈铭把最近公司里发生的大事小情简单的和陈辰汇报一遍，继而重点说了通达医疗，也就是他爸要投资的事，以及如果陈辰同意通达入股，那么就涉及创始团队个人股权再分配的事。

陈辰是他们这里最大的技术大牛，对公司这边的经营情况不太感兴趣。既然那三个人一致通过，他自然没有反对的必要。

四人全票通过，这事就算达成共识，接下来就是静静等待周三的拍卖会。

在这期间还有一个让王群乐上天的好消息——一笔应收款到账！

钱虽不多，却解决了四季公司的燃眉之急，到账当天王群就给所有人来了个全额用于本月工资发放的意外之喜。

看着就没指望这月能按时拿到工资的人，突然见到工资进账时的激动样子，王群不觉对郭戈铭和季明锐颇有感慨地说：“小微企业如果连续两个月发不出工资，那这公司基本就离死不远。别看大家都说不在意拖欠一两个月的工钱，可工资不兑现，人就没干劲，心里慌，不托底。所以就是现在公司用钱的地方再多，咱也得把工资按时发放放在第一位，不能把同门师兄妹的体谅当成理所应当，到时候寒的是大家的心，损的是团队的士气，公司也就该进ICU了。”

郭戈铭朝王群竖起大拇指：“王总说的对，就你这管理天赋和思想觉悟，不创业都暴殄天物。”

王群笑道：“我这叫什么，天赋，就是个上行下效。我家那养渔场，这么多年能经营下来，员工都肯踏踏实实的，跟着我爸干，起早贪黑，去赚这份辛苦钱，靠的就是我爸从不拖欠他们工资，人有时候，真挺容易满足的。”

郭戈铭看着王群那看别人发钱，比自己赚钱还高兴的劲，突然就想起他爸当初并不看好他们寝室合伙创业时跟他说的话：找合伙人一起创业，是找跟你志趣相投能互补短板的人，不是找跟你技术相投，全是一个嗜好的人。你们寝室四人都是搞技术的，那企业管理谁来做，人力、财务、融资、战略、销售、供应链等等等等支撑起一个企业正向运转的环节你们一个相关专业的都没有，这样只会长板越来越长，短板越来越短。

你们现在是4个人，等公司发展一段时间，进来10几个人，这点人、财、物确实没有什么好管的，可等队伍壮大，没有一个不善于管理与经营的企业能活得长。戈铭，如果你们四个人没人想转型，都想继续搞技术，那你们这种团队，发展到最后，最好的出路只能是被人收购，形成一个项目组，专心致志给人打工帮人做项目……

郭通达的这番言论在当时给郭戈铭说的哑口无言，但如今想到这些，郭戈铭不觉对他们这个创业团队信心满满：陈辰自不用说，那是团队技术领域的灵魂所在。王群不只适合做具体的研发业务，作为创始人，从小的耳濡目染，让他具备企业管理者的极高素养。季明锐成熟稳重，风格内敛，处事十分善于把握分寸，和他一天吊儿郎当，想一出是一出的抽风性格正好互补，特别适合战略融资方面的顶层设计，简直就是总揽全局的不二人选。

如此看来，就剩下“开拓市场”这个最难啃的硬骨头等着郭戈铭去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