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方寸执念

有道是，初升的朝阳便是生来的希望，可这份怀揣给自己所爱之人的希望破灭之时却比那忧郁的夕阳心痛无数倍。

东方暮晨无数次幻想过他怀中的晴雪变为人类该是怎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模样，天地之间，方寸执念。没想到，再见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深秋的枫树林中，火红的枫叶飘落了一地，松松软软的。东方暮晨静静的躺在落叶之上，鲜血不觉间浸染了周围。

晨曦透过零碎的枝叶照在他的脸上，闯进他的眼睛里，他瞳孔四散，像是已经命不久矣。

追杀他们的人已经走远了，不出所料，确实是仙盟之人所为。东方暮晨为了保护晴雪，将仙盟的人引诱到此处。

晴雪顺着味道，每每挪动一寸之地，她便更加的确信，这是他身上的味道。她恐惧，不安，既希望他很快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又希望那个留下血迹的人并不是他。

“你来了。”

灵均坐在枯叶之上，怀中抱着的正是奄奄一息的东方暮晨。零碎的枫叶三三两两的掉落在他佝偻的身躯之上，一切都是宿命，想要逃避，却也无可奈何。

东方暮晨的鲜血浸透了灵均的长衫，看见她颤巍巍的走过来，他拼尽全身力气挤出一点笑意。

“他坚持到现在，不肯赶赴黄泉，就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灵均摇了摇头，却也无可奈何。晴雪麻木的蹲了下来，将身体渐渐变得冰冷的东方暮晨揽入怀中，她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只是那灵眸中的泪珠在诉说着她心里的痛苦。

“我……我才不会把你交给他们的。”他还是和刚认识她一样，满眼笑意，宛如春风。

“你长大了……如果今后能够碰见对你好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

“东方……东方……不，你不会有事的。”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成了泪人。晴雪看着立在原地的灵均，用已经沙哑的声音央求着“大师。我求你，我求你救救他。”

“剑气震碎肺腑，老夫也无能为力。”灵均无奈的说道。

“晴雪，没用的……”

“能够在奔赴碧落黄泉的最后一刻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答应我，答应我你会好好的活下去。”他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替她抹去泪痕，可是伸出的胳膊，却直直的征在了半空，随后边顺着她的肩胛滑落。

东方暮晨在认识晴雪一年之后，便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东方！！！”

枫树林的尽头，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矮矮的小土包，周围很安静，枫叶零零散散的从枝丫飘落，落在地上，落在坟土上，落在活着的人身上，也落进了晴雪的心中，夕阳透过林间的缝隙照在晴雪和灵均的脸上，自然也照亮了东方暮晨一个人的黄泉路。

“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我等你轮回，再来人间，不管多久。”晴雪因为哭喊而沙哑的声音此刻显得多么的无助。

“孩子，跟老夫走吧。”灵均起身看着跪在坟前身形瘦弱的晴雪缓缓说道。

她是只猫妖，手无缚鸡之力，更不懂得保护自己，东方暮晨在世，她尚可心安的玩耍，而如今……那些仙盟的人定会让她灰飞烟灭。这是灵均不得不要考虑的事情，晴雪在他的身边，那些仙盟的人自然不会找她麻烦，他也可以在她身边指点她，让她早日入道。

“不。我哪也不走，我要留在这里，等他。等他转世，等他重新找到我。”她的眼睛里因为哭泣而布满了血丝，灵眸比起往常暗淡了许多，那是被抽离的一束光，一束属于东方暮晨的一束光。

“你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那些仙盟的人依旧会追杀你，你逃不掉的。”灵均用沙哑的语气说道。晴雪抬头看了看他，抹去眼眶中的泪珠“我可以为他而活，也可以为他而死。”

“难道你想让这个小伙子为了你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吗？”

“老夫答应你，他会回来找你，可是并不是现在……”

“你得等……”

晴雪抬起头，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灵均，眼前这个老头，他有很多秘密，不是她一个小猫妖可以揣测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相信他，无条件的相信眼前这个老头，他不会骗自己，更不会害自己。她在心里想了又想便开口说道“多久？”

“一百年。”老头斩钉截铁，毫无拖泥带水。

“我可以等。”晴雪站起身，眼中的那束光像是被重新点燃了一般。

“晴雪……好孩子。”老头欣慰的笑了笑，看着眼前的晴雪。

“长亭古道，细柳纷纷。桑榆已逝，佳人难在！”

“我叫柳……”

明月皎皎，星汉西流。风儿好似在呢喃，却也替柳诉不尽她对眼前这个人的相思疾苦。

柳灵眸俏转，钻进了晨沐怀中，声音甜糯“我等了你一百年。东方！”

晨沐一惊，他并没有想到柳会这样做，他本能的推开怀中的佳人，后退了一步，脸色通红。

“柳姑娘，请自重。”晨沐低着头不敢直视。

“灵均他说过，你会回来找我。他没有骗我。”

“我一直在等你。”柳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在意晨沐将她推开，她依旧用那一双深情的眼眸注视着晨沐。

“柳姑娘，你肯定是搞错了，我不是什么救你的恩人，我也不是什么东方暮晨，我叫晨沐。”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钰袖找不到我，她会担心的。”

晨沐说罢，便急忙转身离开。柳伫立在原地，月光不合时宜的落在她的身上，手中的宿颜恍惚间闪过一股不寒而栗的光芒，她眉颦紧促，宿颜剑身的光芒也更加的耀眼。

——白钰袖！

——又是白钰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