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叛卒
其实只要足够细心,真相永远不难在秋毫之中得到印证。如果赤营军真的在护驾,兴德宫的大门就不会在墨非毓和罗生出门之后急于合上。
赤营军这边,表面上依然在“护驾”,所以当录毛看到诏书时,无可奈何地掉了两滴泪。随后,墨非毓在两名赤营军士卒的“护送”下离开。罗生立于石阶,就那样弓着背,抄着手,一直到三人走出赤营军军营,消失在视线里,还是那副姿势,久久也没有动一下。
“李冲,你送罗公公回兴德宫避险。”
“是。”
两人沿着兴德宫宫墙往回走,副将李冲见罗公公垂目不语,四下打量了一下,低着头轻轻问道:“义父好像有心事。”
罗生也不抬头,冷冷道:“心事,哼,是大事!”
李冲吃了一惊:“诏书已经到手,还会有什么大事?”
“诏书是到手了……”罗生吊着嗓子说完,瞟了一眼墨非毓远去的方向,想了一想,叹了一声道,“我的儿啊,看来为父让你给录毛提议引爆霜云殿,是做对咯。”
李冲怔了怔:“义父让孩儿向录大人建议在突袭兴德宫之前先炸掉霜云殿,以防陛下葬身乱箭之中,此举莫非另有深意?”
罗生拉长着脸望着义子,直让李副将头皮发麻。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事有不谐怎么办?”
李副皱眉道:“现在他就在我们手里,安将军的百万雄师已在城外,还会有什么意外?”
“天道悠邈,世事无常,要在这高墙内活下来,哪有那么容易!”
李副将低着头,直到将到门口,才猛然抬头,指着兴德宫里道:“孩儿是身不由己,总算想方设法提醒了他?”
“他什么他,是陛下!”罗生沉声道,“成了,也许要你救为父,可要是不成,这一手就能保住你的命。”
李副将豁然省悟,不由得又是叹服,又是感动:“孩儿谢过爹爹。”说着就下下跪。
“站稳了!”罗生一声喝斥止住了他任何动作,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又停下了,望着李副将道,“你当真以为,事情成了,赤营军就等着加官进爵了?”
李副将一脸茫然:“大家提着脑袋干事,不就是为了这个?”
罗生进了门,转身向着门口哈了一腰,眉眼带笑,目中却是烈烈如火,“我的儿啊,太子是什么人你不住地吗,你就不怕输赢都是死路一条?”
“咯吱……”大门缓缓合上了,李副将使劲地扣着头皮,也不知“义父”的话,他听懂了没有。
禁军这边,墨非毓和两名护卫在皇后应允,修仪吩咐之下从兴德宫到肃门,再出皇城,都没有受到禁军的阻拦。
虽是奉命监视,不过已快成人精的两名护卫早闻墨非毓在太子身边的分量,所以一路上极尽讨好之能。
这倒不稀奇,稀奇的是,墨非毓似乎也对这两个贼眉鼠眼的护卫颇有好感。
“这么说,两位都是赤营军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先生面前,岂敢称炙手可热。”其中个头甚高的护卫满脸堆笑道,“不瞒先生,赤营军里好多人都私下里下注,赌先生能不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陛下……呸呸呸……说服太上皇从龙椅上挪一挪屁股,那可是皇位啊,谁愿意乖乖让出来?”
另一个体型胖大的护卫道:“天下之大,也只有先生能做到。”
墨非毓笑道:“那两位下的注,是我能还是不能?”
“当然是能……”
高护卫打断胖护卫道:“能什么能,先生出马,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还用赌吗?”
“两位脾性,我很喜欢,”墨非毓顿了一顿,“你们在赤营军中干了多久了?”
高护卫道:“八年。”
胖护卫忙道:“我十二年了。”
墨非毓点了点头:“两位对京城比我熟悉,日后怕还要多多请教两位。”
高护卫忙道:“先生哪里的话,能为先生效劳,是卑职的福气……”
墨非毓打量了两人一眼:“我的意思,两位这身差服也该换一换了。”
两人一愣之后,顿时心花怒放,自然又是一番巴结恭维。
走了一会儿,远处一道荫凉由远而近,转眼到了跟前,又飘到皇城那边去了。
墨非毓看了看天,只见头顶浓云翻滚,看样子是要下雨,至少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太阳,便缓缓收起了伞。
高护卫望着墨非毓手中的伞,笑道:“不是卑职多嘴,先生这把伞也该换一换了,太破了。”
“有吗?”墨非毓再次撑开伞,只见那油纸伞果然已有好几处破洞,他合拢想要扔掉,似乎有些舍不得。
高护卫道:“扔了吧,就算凑合用,也撑不了几回了。”
“也是。”墨非毓轻轻合拢伞后,又抖了一抖,随手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三人有说有笑,约莫往前走了一箭之地,墨非毓忽道:“两位其实不用送的。”
高护卫赔笑道:“现在是非常之时,录大人吩咐,一定要把先生安全送到。我们还要禀报太子殿下,太上皇已经下诏让禁军开门。”
“你们的嘴里,到底有没有句实话?”
“嘿嘿……先生……”高护卫忽然觉出墨非毓话意辞气不对,抬头和墨非毓寒冰般的目光一触,更是浑身一哆嗦。
胖护卫忙道:“先生,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录毛派你们来,一路上不准我接触任何人,是不是?”
“不是。”
“是……”
两人不知墨非毓为何突然翻脸,吓得完全不知所措。
见两人如此做派,墨非毓十分鄙夷:“曲媚谀巧,心术不正,还想出人头地,只怕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说完,迈大步向前走去。
直到见到太子,墨非毓没再说一句话。两人战战兢兢,只觉这一路极其漫长,尤其墨非毓那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让两人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可眼见快见到太子,两人仍猜不透墨非毓为何动怒,又嫌路途太近。快到东林时,两人都快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