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两人在空无一人的会客厅中央坐下。

琰月小心地整理了自己的裙摆，然后望向沙发对面的云漫，笑容中带一点讨好，整个人充斥着局促不安的气质。

云漫无意安抚她。

他现在正在加紧梳理自己找来之前就打好的腹稿，以便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迅速抓住琰月的要害，用最短的时间说服她同意献祭。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最终还是琰月先开口。柔和的女声悦耳舒适，微微蹩起的眉间昭示着她的忧郁与迟疑。

“您大概不清楚，微澜现在的状况吧。”

云漫端正地看向她，清了清嗓子，开始铺垫。

“微澜怎么了？”

琰月听到事关微澜，秀气的眉，痕迹更深。

“微澜为了让您——已经死去的您，重新醒来，使用了禁术。如今，他受到反噬，失去了所有的魔力，已经陷入昏迷。如果不能及时施行祭礼的话，他很快就会死去。”

琰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然而出乎云漫意料的是，眼前的人类女子，在听到这样一段堪称惊世骇俗的真相之后，既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横眉冷对，而是怔愣。显然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她呆呆地，望着前方的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漫心里有些没底。

他审视着她，眼眸中有冷淡和压迫。

“秘、术？”

直到琰月生涩地念出这个陌生的魔族单词，两人之间的气氛才稍微和缓。

“不，不是秘术。”

“是禁术。”

云漫重复道。

“就是禁忌之术。除非得到圣殿神明的宽恕，否则即使是魔王，也会受到诅咒，永堕轮回。”

“诅咒……”琰月握着裙角，呢喃自语。

“是的。虽然我们没有人知道有关轮回的事情，但是既然圣晶能够甄选魔王，就也能惩罚他，让他受尽生生世世的苦楚。”

琰月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那万千苦楚已然加诸于己身。

“还是不行吗……我还是害了他……”

云漫注意到，她的右手，逐渐开始无意识地摩梭着左手无名指的位置。

这应当是她紧张时候习惯性的小动作。

她感到无措，因而要从某一物品中给予自己正面的心理暗示。比如，她的婚戒。

云漫为自己的发现感到诧异。

她似乎是个很没底气的人，习惯性的露怯，习惯性的卑微待人。

而且，她……好像很重视微澜。

至少是重视与微澜的这段婚姻。

那么她为什么要提出离婚呢？

甚至于——怀告诉他——微澜在同意离婚的那天，一整晚都没有睡觉，房间里的灯光亮了彻夜，足以证明琰月对微澜影响之深。

“那么，我可以去献祭吗？”

琰月反复摩挲着左手的无名指，小声问道。

云漫愈发诧异，他还没有开始谈判条件呢，她自己竟然就已经率先提出来了。

“事实上，我来找您，就是想为了微澜，为了整个魔界，请求您前去献祭。献祭必须自愿且心诚，我考虑再三，觉得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顺着她的话解释道。

见琰月仍在出神，以为她是有所顾虑，便复又加码：

“作为回报，我将会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满足您的任何要求。”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琰月见他误会，连忙低下头解释。

“我什么也不缺的。”

“也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不用许诺我什么……这样来看……”

她停顿片刻，牵起嘴角笑了一下，笑容泛着凉意。

“我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云漫彻底哑然。

其实，他之前，对于琰月的判断，是有些偏激了。

那时他初闻噩耗，亲眼看见自己多年的好友、魔界历任以来最富理性、最有魔法天赋的魔王殿下，耗尽了所有魔力，昏倒在病床上生死不明，满腔郁闷一时无处发泄，便迁怒于这一切的既得利益者琰月。

然而此刻，她展现出来的坦诚着实令他惊讶。

某种情绪感染了他的教养与良知，令他不禁犹豫着，再一次向琰月确认：

“您真的清楚什么是‘献祭‘吗？”

“我不清楚。”

琰月摇了摇头。

“但是您怎么说，我就会怎么做的。”

她认真道。

“只要是对微澜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