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我劝你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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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本尊回来了

小圆儿惦记那枚红簪子大半宿了,既然颜二小姐不乐意当太子妃,皇后这俏媚眼儿白抛给瞎子看,倒不如便宜她。

她这会儿正飘上墙,打算就此翻进院去,耳中听得“咚!——咚,咚!”一慢两快梆子声,正交子时。

蹲在墙头凝神一望,她猛然间打了个激灵,虚幻的妖灵身顿时轮廓模糊,仿佛浑身汗毛根根奓开。

眼前灯火幽暗的侯府深处,一叠红光正悠然升起,最初如一小簇鬼火,迅速扩张至画卷大小,一串串赤红字符,此起彼伏在上面乱蹦,组成一张鲜红欲滴的血书。

“天魔祭……”

脑子里无端冒出这个词儿,就跟她认得似的。

那血色祭文仿佛着了火,离得这般远,也能感觉到烈焰灼烫的温度。

夜风带来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像一双隐含恶意的眼睛于暗中窥视。

血书成卷,红芒在半空一闪,没入东侧的一处小院。

那里正是她今夜的目标,颜二小姐的闺房!

她上次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人家在房中与母亲私语,也是今日能对症下药的前因。

侯府依旧静谧如常,仿佛刚才的红光乱闪、热火朝天,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此时她跨坐墙头,心里没来由地起了一丝悸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千里之外而来,牵引着她的感应。

她下意识抬头,上方闪过一抹赤红亮影,似血色流星当空划过,映衬在月初黯淡的夜色中,边缘明亮耀目。

自她头顶迅疾飞掠,坠向身后不远处的高耸宫墙。

她跟着轨迹猛地转头,得亏妖灵身是虚幻,要换作寻常人,脑袋旋转大半圈,不得扭断脖子。

“怕不是魔星出世吧,咦,那边……”

她眯着眼揉脖子,这才看出方位,“好像是东宫。太子这些日子够晦气的了,难道还能更倒霉点儿?”

幸灾乐祸完,她一根手指抵着下巴,歪头想了半晌,今夜这一波接一波的异状,有些不寻常,她脚步一时踌躇。

“这边刚出天魔祭,那边就召来个魔头……,明日镇妖塔使就到了,这节骨眼儿上,何方妖邪胆儿这么肥,竟敢献祭召魔,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就这么一轮耽误,她还没来得及下去,颜二小姐的院里起了动静,一个凄厉的女声尖叫着划破静谧,随后几处灯火渐次亮起。

便在这时,一道黑衣人影自那院中鹊起,两步跃墙而出,身手灵捷,几个起落朝着外府而来。

不一刻功夫,她这处顺着墙头打眼一溜,正见着那黑衣人翻墙落到一侧的巷子后头。

看来赤髓簪今夜是没指望了,她颇遗憾地朝颜二小姐的闺房又瞅几眼,缀在黑衣人身后,一溜烟跟了上去。

……

东宫,偌大的宫室昏暗。

本该是五步一灯的规制,因着太子一向节俭,只亮着近门的两盏。

“太子爷,要不您还是把这阑令草汁喝上一点,不然得话……,赶紧给娘娘报个信儿也成啊。”

太监贾平掐着公鸭嗓,低声劝慰。

案后,盘膝端坐的太子景琛猛地抬起头,神情颇为狼狈,眼圈鼻头俱是红通通的,他抬手揉了揉隐透青灰的眉心。

“别,别跟母后说。”

太子正值及冠之龄,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此刻却在强压着脸上的表情,有气无力的调子,不时漏出几丝诡异笑声:

“是孤行事不察,误食笑忘花,咯咯……,只要今晚忍住了安眠一夜,花瘴自解,咯……呵呵呵,耽误不了明日的典礼。”

“都是奴才们伺候不尽心,求爷处置。可……,可殿下这怎么睡得着哇……”

贾平扑通一声跪下,一旁的小太监玳钟见师父跪了,也忙跟着,“要不奴才再给您念一章书,就念……《太上静心篇》。”

景琛憋着笑横他一眼,“就你念得那嗑绊劲儿,唔……哈哈哈……,孤那点瞌睡虫都被你吓跑了。”

南疆花木奇谲多诡,有毒的能穿肠烂肚,邪气的能引人入魔障,笑忘花便属后者。

食之引人捧腹狂笑不止,若无解药,能笑上三天三夜,癫狂至死方休。

阑令草便是它的解药,然而这草汁服下,体内会郁结出一股极强寒气,阴邪逼人,周身皮肤冻得发紫僵硬,看起来像青面缭牙的鬼怪,自然就笑不动了。

效力也是三日。

南黎国内,奇毒异蛊引起的祸事时有发生,太子长于宫中,向来饮食上就防备极重,那笑忘花制成的鲜花饼只咬了一口,已觉不妥。

好在中毒不深,景琛打小就是个克己守礼的性子,他今夜打算就这么……憋着。

景琛吐出一口气来,语句连贯了些,“那边早就算计好的,明日净尘典上,孤要么癫狂发笑,要么阴森似鬼,可不就……如了她的意。”

“净尘”之礼,说得是可祛邪除祟、强健体魄,是圣山上仙人们恩赐的福祉。

实则是查验体内有无妖性邪气,乃国教璇玑仙宗,为杜绝妖邪混迹人族最为有效的手段。

妖邪二字,前者泛指除了人族之外的一切异种,飞禽走兽,花鸟虫鱼,生出灵智便会吸纳天时地灵,侵占人族赖以生存的资源。

后者却是将人也囊括在内。

邪魔者,不受道心束缚,天性邪戾暴虐,以非常手段修行,窃一方水土灵性,致使民不聊生,甚至生灵涂炭的魔头。

镇妖塔上承圣山,下察全境,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之上二类见则当诛。

太子景琛是南黎国主第五子,皇后嫡出,因着某些原因,挡了某些人的道儿,若明日塔使亲来验尘,发现他身具妖邪之气,自会有人心愿得逞。

贾平从地上爬起来,到一旁的小几上点安息香,口中絮叨:“爷,这回的事,要不还是寻个机会,禀明陛……”

他一句话未完,手上点香的火折子突然熄灭,书案上的烛火却像疯了一样极速跳跃,浑似张牙舞爪的妖魔。

一道劲风裹挟雪亮光影射入殿中,径直袭向端坐案前的太子。

狭长弯刀仿若自天外而来,擦着他的鼻尖过,“锵”的一声,钉在身边的青玉地砖上,发出悠长悦耳的铮鸣。

漆黑如有实质的浓雾笼罩着灿亮刀光,能看出雾里的刀身形状如长蛇微弯,又有几分像人的脊柱,恰似旁边太子的坐姿。

黑雾缭绕着脊椎一样的刀,有细小的闪电雷霆噼啪作响,雾色开始由浓黑转为玄青,被雷电洗炼得越发澄澈明亮。

青芒化作血肉,像树干一般逐渐长出躯干、四肢,塑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形。

披肩的长发间露出脸孔,修眉斜挑显出几分冷冰冰的意味,黑瞳深邃,却长了一双眼角微垂的桃花眼,浓密的眼睫在尾部微阖,小扇子一样,顾盼间有种似笑非笑的脉脉温情。

最后一丝青芒在那对黑眸中缭绕消散,来人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呢喃:

“人间,本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