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义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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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学》主题说

大学之道:大学、道等是用来表达概念的字眼,一般来说,大学是做君子、为圣人的大原则、大学问,即大人之学,“大学之道”是“内圣外王”之道。“大学之道”,就路径而言有两条路径:一是“明明德而止至善”,这是每个人都应该走的道路,此即“素王”;一是“明明德、亲民而止至善”,这是只有少数人才可能走的道路,此即“圣王”。

“大学之道”的“大学”有各种诠释,我们以“大学”作为一个文化概念阐释之。“大学之道”的“道”字,也有多种意思,这里的“道”相当于方法、要领、宗旨等。“道”是一个多义字,道路的“道”、道理的“道”、规律的“道”、“一阴一阳之谓道”的“道”、“道体德用”的“道”、“道生德畜”的“道”等,不同语言环境有不同的含义,不能混淆。“大学”是一个具有特定含义的概念,不能翻译,只能解释。“大学”虽然有不同的含义,可按照《大学》文本的基本思想去诠释“大学”,庶几不会偏离方向。

“大学”或“大学之道”的基本思想或中心思想是以“修身为本”,而“三纲”之“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是其内容,“六证”之“知止、有定、能静、能安、能虑、能得”是其层次,“两条”之格物、致知是其功夫或方法,“六目”之“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其细目及次第。基于此来讨论“大学”之含义,其准确性和全面性应该可以得到充分的保障。

《大学》的中心思想是“修身为本”,《大学》文本结构是“三纲、六证、两条、六目”。三纲是修身的大纲,六证修身的层次,两条例修身的方法,六条目修身的次第。“明明德”是“修身”之基础,“明明德、亲民”是“下学”、“止于至善”是“上达”。“修身”有两条基本路径:一条是“明明德而止至善”即孟子所谓“独善其身”,一条是“明明德亲民而止至善”即孟子所谓“兼善天下”。《孟子·尽心上》说:“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常人只能“自明其德”即“独善其身”,所谓“不得志,修身见于世”;而圣贤不仅能够“明明德”还能够“亲民”即“兼善天下”,所谓“得志,泽加于民”。“明明德而止至善”是素王之路,“明明德亲民而止至善”是帝王之路。中华文化传统的基本观念认为,人人可能为素王,而并不要求人人都去做帝王,此即《孟子》独善、兼善。

1.大学之学

“大学”在《大学》文本中不仅是学校的意思,即使是学校的意思也不能仅跟所谓的“小学”相提并论。历史上很多学人都把“大学”跟“小学”相对,因此引来了很多的质疑。朱熹《大学章句·序》说:“《大学》之书,古之大学[8]所以教人之法也。”《大学章句》曰:“大旧音泰,今读如字。”陈确《大学辨》针对此开始批判《大学》,实际应该是批判朱熹。朱熹在《大学章句·序》《大学或问》有很多如此论述。《大学章句·序》对于理解朱熹有关《大学》的基本思想至为重要,介绍如下。

《大学章句·序》

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聪明睿智能尽其性者出于其间,则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使之治而教之,以复其性。此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所以继天立极,而司徒之职、典乐之官所由设也。

三代之隆,其法寖备,然后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而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此又学校之教、大小之节所以分也。

夫以学校之设,其广如此,教之之术,其次第节目之详又如此,而其所以为教,则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余,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彝伦之外,是以当世之人无不学。其学焉者,无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职分之所当为,而各俯焉以尽其力。此古昔盛时所以治隆于上,俗美于下,而非后世之所能及也!

及周之衰,贤圣之君不作,学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风俗颓败,时则有若孔子之圣,而不得君师之位以行其政教,于是独取先王之法,诵而传之以诏后世。若《曲礼》《少仪》《内则》《弟子职》诸篇,固小学之支流余裔,而此篇者,则因小学之成功,以著大学之明法,外有以极其规模之大,而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者也。三千之徒,盖莫不闻其说,而曾氏之传独得其宗,于是作为传义,以发其意。及孟子没而其传泯焉,则其书虽存,而知者鲜矣!

自是以来,俗儒记诵词章之习,其功倍于小学而无用;异端虚无寂灭之教,其高过于大学而无实。其他权谋术数,一切以就功名之说,与夫百家众技之流,所以惑世诬民、充塞仁义者,又纷然杂出乎其闲。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闻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泽,晦盲否塞,反覆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坏乱极矣!

天运循环,无往不复。宋德隆盛,治教休明。于是河南程氏两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传。实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为之次其简编,发其归趣,然后古者大学教人之法、圣经贤传之指,粲然复明于世。虽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与有闻焉。顾其为书犹颇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辑之,闲亦窃附己意,补其阙略,以俟后之君子。极知僭逾,无所逃罪,然于国家化民成俗之意、学者修己治人之方,则未必无小补云。

【谨案】

朱熹认为“大学之书”是“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把“大学之书”理解为“教人之法”是朱熹理解《大学》的基点,因为这个基点,所以朱熹把“大学”认定是“太学”即“大旧音泰,今读如字”。于是乎朱熹不厌其烦地从“自天降生民”而“天必命”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为“亿兆之君师”云云,于是有“小学、大学”,小学“教之以洒扫应对”等,大学“教之以穷理正心”等。“小学、大学”教学内容有别,可“洒扫应对”当然且必然能够“穷理正心”,朱熹之偏不言自明。至于朱熹反对“俗儒记诵词章之习”“异端虚无寂灭之教”,那是有关哲学体系等的争执,不再赘言。朱熹曰:“顾其为书犹颇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辑之,闲亦窃附己意,补其阙略,以俟后之君子。极知僭逾,无所逃罪,然于国家化民成俗之意、学者修己治人之方,则未必无小补云。”因为《大学》古本“为书犹颇放失”,朱熹对《大学》古本所进行“极知僭逾,无所逃罪”的修改。此在有关地方论之可参考朱熹《大学或问》。

2.大人之学

(一)

朱熹《大学章句》把“大学”解释为“学校”或“太学”的方法、教材等,这不过他的多种观点中的一种,朱熹也说过“大学”是大人之学。

《大学章句·经一》说:

大学者,大人之学也。

《大学或问》记载:

或问:《大学》之道,吾子以为大人之学,何也?

曰:此对小子之学言之也。

曰:敢问,其为小子之学,何也?

曰:愚于序文已陈之,而古法之宜于今者,亦既辑而为书矣,学者不可以不之考也。

【谨案】

“小子之学”即“小学”,教学内容大率是:“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大人之学”即“大学”,教学内容大率是“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大人之学”跟“小子之学”对应,“大人、小子”是年龄关系,是所学内容不同的关系,朱熹把“大人之学”跟“小子之学”相对起来,这是违背了中华文化传统及孔孟之道的基本精神的。中华文化传统认为,无论什么年龄、什么时间,无论做什么,只要持中守正、正心诚意,无不是修身养性,而并非只有劳心者才是修炼而劳力者就不是修炼。

朱熹在《大学章句·序》中认为:小学指“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大学指“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并且明确指出“此又学校之教、大小之节所以分也”。把“洒扫应对”等跟“穷理正心”等区别开来甚至对立起来,不仅不合乎中华文化传统的基本观点,也不合乎实际情况。

(二)

“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不能“穷理正心”等,历来对此误解不少。

《论语·子罕篇第九》说:

太宰[9]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10]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11]。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谨案】

作为孔子弟子的子贡认为孔子是圣人且上天使他多才多艺,这不奇怪。但孔子却认为太宰不了解他,他之所以“多能”,是因为“少也贱”,所以“多能鄙事”,这表明,孔子从来不承认自己“圣”,而“多能”也是环境所致。孔子历来认为自己是“学而知之”,不是“生而知之”,不是圣人,因此自称:“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值得注意。杨伯峻《论语译注》译文:“真正的君子会有这样多的技巧吗?是不会的。”《论语译注》因为不明白孔子的一贯思想,所以有此误解。《论语译注》“真正的”三字从何而来?“会有”又从何而来?“这样多的技巧”又是从何而来?“不多也”怎么会译为“是不会的”呢?只能说这仅仅是在“意译”即“臆测”的层面上去翻译。

《论语译注》所继承的是自古以来的观点如朱熹等,而今的钱穆《论语新解》、李泽厚《论语今读》等,虽然译文和解读有所不同,可意思大同小异。英译“多乎哉?不多也”的,也兼收并蓄,囫囵吞枣,如Arthur Waley英译:Does it be fit a gentlemen to have many accomplishments?No, he is in no need of them at all.——“有很多成就对君子适合吗?不,他根本不需要。”辜鸿铭英译:You think a wise and good man requires much knowledge to make him so;no, he does not require much.——“你觉得君子需要很多知识才能成为君子吗?不,他不需很多。”

从本章前后文看:圣人、君子跟“多能”不是排斥关系,而是融通关系。圣人、君子不仅高瞻远瞩做大事,而且脚踏实地做鄙事。修炼仁德,不在于做大事还是做鄙事,而在于用什么心去做人做事。《关尹子·极》说:“圣人之于众人,饮食衣服同也,屋宇舟车同也,富贵贫贱同也。众人每同圣人,圣人每同众人。”由此可见,圣人何以排斥“多能”?“多能”何以排斥圣人?“多能”何以不圣人?圣人何以不“多能”?

从“多乎哉?不多也”看:“多”有“很多、多余”等意思,是“少”的反面。“乎”可以是“于”也可以“语气词”。“乎”作“于”用,其对象肯定是“鄙事”即“多乎鄙事”。“乎”作“语气词”,“乎哉”连用,表示疑问的语气,起加强的作用。哉:表示疑问语气。因此“多乎哉”即“多吗”。无论是“多”作“很多”“多余”理解,都不可能出现“君子”不应该会做这么多“鄙事”的结论。至于“不多也”,“也”表示的是判断,而不是“矣”表示的陈述,所以“不多”即跟现在的“不多”差不多,完全不可能是杨伯峻《论语译注》的“是不会的”或鸿铭英的:“No, he does not require much.”——“不,他不需很多。”

鲁迅《孔乙己》中满嘴“之乎者也”的孔乙己引用“多乎哉,不多也”来说明茴香豆的情况,倒是很准确。“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我们的译文是:“君子多乎哉?”相当于“君子多余这些技艺吗?”或“君子认为这些技艺多余吗?”“不多也!”“一点也不多余!”或“不多余!”

(三)

轻视“洒扫应对”,认定“洒扫应对”不能“穷理正心”,由来已久。孔子弟子子游跟子夏对此有过争论。

《论语·子张篇第十九》记载: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12]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13]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14]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谨案】

子游认为“洒扫应对进退”不是学习的根本,可子夏对此不同意,认为“君子之道”“有始有卒”,能够这样教导弟子的“其惟圣人乎”!子游、子夏谁更接近孔子的观点呢?当然是子夏!

(四)

门人有言:邵端峰[15]论童子不能格物,只教以洒扫应对[16]之说。

先生曰:以洒扫应对就是一件物,童子良知只到此,便教去洒扫应对,就是致他这一点良知了。又如童子知畏先生长者,此亦是他良知处。故虽嬉戏中见了先生长者,便去作揖恭敬,是他能格物以致敬师长之良知了。童子自有童子的格物、致知。

又曰:我这里言格物,自童子以至圣人,皆是此等功夫。但圣人格物,便更熟得些子,不消费力。如此格物,虽卖柴人亦是做得,虽公卿大夫以至天子,皆是如此做。

【谨案】

王阳明这里说的格物,其实跟子游、子夏所讨论的是一个问题。格物不是高不可攀的“无上神功”,而是实实在在地做事情。格物之中自有“诚意、正心”功夫在。每个人每天都在做实实在在的事情,只要把这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做好了,就是格物。不要一听说格物就以为这是圣人之所为,愚夫愚妇望尘莫及。格物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自童子以至圣人,皆是此等功夫”,所不同的是“生疏”与“熟练”,而不是能不能“格”的问题,而是想不想“格”的问题。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到“完美无缺”,就是格物的最高境界。在这些明白如话的谈论中,隐藏着深邃的道理,读者还是应该仔细玩味的。

由此可见,“穷理正心”完全能够融于“洒扫应对”之中,在“洒扫应对”之中也完全能够“穷理正心”。时时处处都可以“穷理正心”,而事事物物都相当于“洒扫应对”,时时处处持中守正、事事物物精益求精,这就是“小学、大学”混而为一。因此,古代有“小学、大学”之分别,可《大学》文本的基本思想并非必须是“小学、大学”对立。如果朱熹认为大学是“大人之学”,而不跟“小子之学”对立起来,这应该没有问题。

(五)

憨山德清[17]《大学纲目决疑题辞》:

大学者,谓此乃没量[18]大人之学也。道字,犹方法也。以天下人见的小都是小人、不得称为大人者,以所学的都是小方法,即如诸子百家、奇谋异数,不过一曲之见,纵学得成,只成得个小人。若肯反求自己本有心性,一旦悟了当下便是大人,以所学者大,故曰大学。

【谨案】

按照憨山所言,大学即“没量大人之学”。人者为仁、仁者爱人,仁贯义礼智信,信乃人道、诚乃天道,因此大人之学在于诚。大人者,《孟子·离娄下》曰:“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如《论语·子路》所言:“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按照这样的观点,憨山于是有“以天下人见的小都是小人、不得称为大人”的判断。这是因为“以天下人见的小”都是“小方法”,而“小方法”不过“一曲之见”,即使学得熟巧,也不过“雕虫小技”,“只成得个小人”。而“没量大人之学”乃“心性之学”,源自自身、发自自心,一旦悟了立地成佛,因为“所学者大,故曰大学”。憨山的判断,融汇中华文化传统核心观点,以此诠释“大学”不失为一家可传之大言。

(六)

在古代,大人跟圣贤的意思相近,《易传·乾卦·文言》说: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谨案】

“先天而天弗违”中的“先天”是人类还没有出现的时期,“后天而奉天时”中的“后天”是人类已经出现了的时期。

(七)

《大学问》记载:

先生曰:先天而天弗违,天即良知也;后天而奉天时,良知即天也。

【谨案】

《传习录》进而把“天”跟“良知”融会起来,此也可以说明什么是“大人之学”。由此可知:能够“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就是“大人”。天人诚学认为,“大人”能够“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社会同其则”。“与社会同其则”即遵循社会的优序良俗,做人有底线、做事有界限。

3.大成之学

(一)

与“大人之学”相近的观点还有所谓“大成之学”,黎立武《大学本旨》说:

大学者,大成之学也。《学记》云:知类强立[19]谓之大成。是以化民易俗,此《大学》之道也。道亦大矣,学所以明道也、行道也,岂小成哉?故曰大成之学。

【谨案】

黎立武认为“大学”是“大成之学”,以“知类强立”诠释“大学”、以“化民易俗”作为“大学之道”,目的是“明道”而“行道”。其说法可能跟其他的说法有所差异,可基本内容一脉相承。“大学”或“大学之道”即“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之学。

(二)

憨山德清对此有一段“深入浅出”的论述,《大学纲目决疑题辞》说:

不多些子,不用多知多见,只是三件事便了。第一要悟得自己心体,故曰在明明德。其次要使天下人个个都悟得与我一般,大家都不是旧时知见,斩新作一番事业,无人无我,共享太平,故曰在亲民。其次为己为民,不可草草半途而止,大家都要做到彻底处,方才罢手,故曰在止于至善。果能学得者三件事,便是大人。

【谨案】

憨山认为,“明明德”就是“悟得自己心体”,“亲民”就是“使天下人个个都悟得与我一般”,“止于至善”就是“大家都要做到彻底处”,这就是“大学”的方法,没有必要“多知多见,只是三件事便了”,“果能学得者三件事,便是大人”。三纲是《大学》的“三件事”,格物之物的重点就在此三件事上,而此三件事就是修身。融会贯通、一语中的,由此可见。《学记》中有“大学之道、大学始教、大学之教、大学之法、大学之礼”等说,尽管有《学记》“小成大成”“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等说法,但中心思想都是“化民易俗”,跟《大学》之“大学之道”含义相通、相融,融会贯通。

4.学习之学

孙奇逢[20]《大学近指·卷一·大学之道章》说:

此个学字,即夫子学而时习之。学字,合千古帝王贤圣做此一件,生活不尽,所以为大道,在合德与民而归于至善之地。盖德即身也,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乃所以明之也;民即天下也,齐治均平[21]乃所以新之也。德无一念之不明、民无一人之不新,身方底于粹精[22]之域,所谓止至善也。

【谨案】

孙奇逢认为,《大学》的“学”字相当于《论语》的“学而时习之”。千古帝王贤圣所做的事情就是这件事即“学而时习之”,而“学而时习之”即“大道”,即“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明明德”之“德”即“身”,“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就是“身明”,“亲民”的“民”即“天下”,“齐治均平”就是“亲民”。德无不明、民无不亲,“身”才能抵达粹精的境界,这就是“止于至善”。孙奇逢用一个“学”字把“格物、致知、诚意、正心、齐治均平”一网打尽,这还不是最大胆的,而应该用一个“学”字网络天下万事万物。一个“学”字,“学而时习之”“学思问辩行”,一以贯之,无时不通、无处不畅。历代为格物、致知的格物、致知字等的诠释争论不休,都是因想得太多、弄得太烦所致,看来孙氏也未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