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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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早期的光明

第一篇 我生活的故事

1880年6月27日,我出生在亚拉巴马州北部的一个小镇塔斯坎比亚。

我的祖先是瑞士人,移民到美国后定居在马里兰州。我的瑞士祖先中竟然有一位是苏黎世最早的聋哑人教育专家,他曾写过一本关于如何教育聋哑人的书。谁能料到,他的后人中竟然会有一个像我这样又盲又聋又哑的“残疾”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神奇的偶然。每当想到这里,我就不得不相信所谓“国王的祖先也可能是奴隶,而奴隶的祖先中也可能诞生国王”的正确性,命运真是无法预知啊!

我的祖父,也就是卡斯帕·凯勒的儿子,到了亚拉巴马州这片广袤的土地之后,就定居下来。我曾听说,那时候由于塔斯坎比亚地处偏僻,祖父每年都要特地骑马从塔斯坎比亚镇跑到760英里远的费城,去购买家里和农场要用的各种东西。每次祖父前往费城的途中,总会写信给家里报平安,信中对西部沿途的景观,以及旅途中所遭遇的人、事、物都有清楚而生动的描述。姑妈至今还保留了许多祖父的家信,这些信就好像是一本历险小说,令人百读不厌。

我祖母是拉斐特一位官员亚历山大·摩尔的女儿,又是弗吉尼亚早期殖民政府总督亚历山大·斯波特伍德的孙女,她还是罗伯特·李的堂姐。

我父亲亚瑟·凯勒曾是南北战争时的南军上尉,我的母亲凯蒂·亚当斯是他的第二位妻子,母亲比父亲要小好几岁。母亲的祖父本杰明·亚当斯娶了苏珊娜·古德休,住在马萨诸塞东北部的纽伯里波特,他们生了儿子查理·亚当斯,然后又迁到了阿肯色州的赫勒拿。南北战争爆发后,查理·亚当斯代表南方参战,后来升为准将。他和露希·海伦·艾弗雷特结了婚,她与爱德华·艾弗雷特和爱德华·艾弗雷特·黑尔博士属于同一个艾弗雷特家族。战争结束后,他们搬到了田纳西的孟菲斯。

在我还没有失去视觉、听觉以前,我们住的屋子很小,总共只有两间,一间正方形的大房子和一间仆人住的小房子。当时,按照南方的习惯,人们往往会在自己家旁边再加盖一间屋子,以备不时之需。南北战争之后,父亲也盖了一所这样的小屋子,他同母亲结婚之后,就住进了这个小屋。这屋子虽小,但是爬满了葡萄、爬藤蔷薇和金银花,从园子里望去,像是一座用树枝搭成的凉亭。这里的花儿成了蜂鸟和蜜蜂的乐园。

我家的老宅子离我们的蔷薇凉亭没有几步远。由于我们家被茂密的树木、绿藤所包围,所以邻居们都称我们家为“绿色家园”。这个旧庭院是我童年时代的天堂。

在我的家庭老师莎莉文小姐来之前,我经常独自一人摸着围成方形的黄杨木树篱,慢慢地走到庭园里,凭着嗅觉寻找刚刚开放的紫罗兰和百合花,深深地闻着那清新的花香。有时我心情不好,也会独自来这里寻找安慰,我总是把炙热的脸埋在清凉的树叶和草丛之中,让烦躁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

置身于这个绿色花园里,真是令人心旷神怡。我高兴地从这里漫步到那里,直到忽然间来到美丽的葡萄藤下。我靠抚触它的叶子和花来认识它,并且知道这是缠绕在花园另一端的摇摇欲坠的小凉亭上的葡萄藤。这里有在地上蔓延的卷须藤和低垂的茉莉,还有一种十分罕见的蝴蝶荷花,因为它那容易掉落的花瓣很像蝴蝶的翅膀,所以名叫蝴蝶荷,这种花能发出一阵阵香甜的气味。但花园里最美丽的还是蔷薇花。我在北方的花房很少见到这种令人心醉的蔷薇。它到处攀爬,长长的绿枝倒挂在阳台上,散发出芳香,没有一点儿尘土的气息。每当清晨朝露未干时,它摸上去是那么的柔软高洁,令人陶醉不已。我总是禁不住想,即使是上帝御花园里的曝光兰,也不过如此吧!

就像其他新生命一样,我的生命刚开始也是简单而平常的,我来到人世,观察这个世界,再到开始人生的旅途,和任何新生儿没有什么区别。为了给我起个好名字,大家都绞尽脑汁,费尽了口舌,因为作为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起名字可是一件大事,家里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起的名字是最有意义的。父亲希望以他最尊敬的祖先的名字“米尔德里德·坎贝儿”给我起名,并拒绝听取任何不同意见;母亲则想用她母亲婚前的名字“海伦·艾弗雷特”给我起名。经过再三讨论,最后依照母亲的希望,决定给我用外祖母的名字。

但是后来带我去教堂受洗时,由于紧张和兴奋,再加上有别的想法,父亲在前往教堂的途中竟把这个名字给忘了。当牧师问这婴儿叫什么名字时,他只记得我用了外祖母的名字,于是说出了“海伦·亚当斯”这个名字。

家人告诉我,说我还是婴儿时,就显露出了不服输的性格,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我的个性非常倔强,总是非常固执地模仿大人的一举一动。所以,当我只有6个月大时,就已经能发出:“你好!”有一天,我还因为清楚地说出了“茶!茶!茶!”而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力。即使是在我生病之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我在这最初的几个月学会的单词之一——“水”。虽然我忘掉了其他的发音,但是对于“水”这个字却仍然记得。也正是在学会了拼读这个单词之后,我脱离了只能“哇哇”发音的阶段。

家人还告诉我,我刚满周岁就会走路了。那次,母亲刚把我从浴盆中抱出来,放在膝盖上,突然我发现树影在光滑的地板上一闪一闪的,于是我就从母亲的膝盖上溜下来,摇摇摆摆地去踩那些影子。当这股冲劲儿消失之后,我立即跌倒在地,哭着求母亲抱我起来。

但是好景不长。春天,百鸟欢鸣,歌声盈耳;夏天,到处是果子和蔷薇花;当草黄叶红时,深秋已经来临。三个美好的季节就这样匆匆而过,在一个活蹦乱跳、咿呀学语的孩子身上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在第二年那个可怕的2月,我突然生病了,失去了视力和听力,成为一个懵懂无知的新生婴儿。医生诊断,我得了急性胃充血和脑充血,说我救不过来了。但在一个清晨,奇迹却出现了,我忽然发高烧,但高烧又突然退了,全家人对于这种奇迹惊喜异常。但是,我的家人(甚至连医生)也都没有料到我再也看不见、听不到了。

我至今还依稀记得那场大病,尤其是母亲在我高烧不退、痛苦难熬的时候,在我身边温柔地抚慰我,让我在恐惧中勇敢地渡过难关。我还记得高烧退去之后,我从半睡中被吵醒,睁开了双眼,可是眼睛却干燥灼热、疼痛怕光,所以不得不避开我以前所喜爱的阳光。后来,我的视力一天不如一天,对阳光的感觉也渐渐模糊不清了。

那段记忆就像是一场噩梦,仿佛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我逐渐习惯了周围的寂静和黑暗,几乎忘记了这以前的世界。直到她——莎莉文小姐——我的家庭老师到来。是她减轻了我心中的负担,重新带给我精神的自由。

虽然我只拥有过19个月的光明和声音,但我却仍然能够清晰地记得那宽广而翠绿的田野、灿烂的天空、青翠的草木、争奇斗艳的鲜花,所有这些都一点一滴地铭刻在我心上,永驻在我心中。